金山為聘妻為天 第十一章 攻進最前線

作者 ︰ 寄秋

即便汝南王世子的大婚之日已過去半個月,但關于婚禮的一切仍是讓人津津樂道——

迎親那日,有不少紈褲子弟想來鬧場,可是一遇到紈褲之首的趙無疾就只有一腳被踢飛的分,捂著**遮遮掩掩地跑了。

當天席開百來桌,流水席接連宴請七天,整條大街人潮川流不息,前所未有的熱鬧,幾乎全京城的人都來了,把汝南王世子的婚禮當成一大盛會,門口還有攤販吆喝,賣些涼水和解酒湯,以及和小兩口有關的小飾品。

像如意結、鴛鴦扣、合歡枕、同心鎖,微妙微肖的畫糖兒,新娘子穿的嫁衣、偶版……皇帝趙無涯坐在正位主婚,他一個嬪妃也沒帶,連想來充長輩的皇後也被他留在宮里,趙無涯展現的是兄弟之情,而非君臣之義,和堂弟趙無疾對飲了幾杯便回宮,羨慕他能得償所願喜迎美嬌娘,哪像他擁有的美人雖多卻無一個知心人。

不過最引人嘖嘖稱奇,至少二十年內都會做為百姓談資的,就是殷九小姐的嫁妝了,那綿延不斷的十里紅妝全然看不到盡頭。

除了原先的一百二十台小聘,行事張狂的世子爺又送來一百六十抬的大聘,五十萬兩白銀都捐了遛在乎這點小錢?他是見什麼好就往聘禮里塞,從沒想過是不是多了,反正就是買買買……買到他心滿意足。

可是一不小心就逾制了,公主出嫁也才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這邊加上娘家的陪嫁就三百多抬了,還算是個事嗎?

知道御史又要翻史說事,趙無疾更絕了,索性直接叫人連夜打造一百二十口大箱子,尺寸是原本的三倍大,說三百多抬嫁妝逾制是吧,那就往箱子里塞,塞到滿出來為止,硬生生地控制在一百二十「箱」內。

一看到每箱都要動用六名大漢抬的嫁妝,百姓們都傻眼了,文武百官也咋舌不已,他們想說汝南王世子狂到無邊,無視禮法,可人家有錢礙著誰啦,他想一次散盡家財干卿底事。

老人家看得忍不住連呼敗家呀,同時又興沖沖的想著,怎麼不抬兩箱來家里擱著,這麼多嫁妝要往哪里擺啊!他們家有幾個空屋子,正好方便「借用」。

前頭開席了,後頭嫁妝還在搬,一直搬到隔日雞打鳴了才搬完,累垮了一票人。

但這還不是一絕,另有第二絕。

婚禮過去的數日後,終于舍得出新房的小兩口才懶洋洋的清點禮金、禮品,他們不算則已,一算都笑了。

這京城里的有錢人真多,無所不用其極的找著機會巴結——送金、送銀、送玉礦、送大宅子,幾千頃的地契就夾在禮金袋里,一箱一箱稀奇的珍珠寶石,大到能當屏風的紅珊瑚山,小至千年玄鐵打造的魚腸劍,還有黃金馬鞭、金縷鞋、天蠶衣、軟絲戰甲……

只有想不到的,沒有送不出手的,應有盡有。

兩人粗略算了算,除了堆滿五座庫房的禮件外,光是禮金就收了一百二十多萬兩,其中有十萬禮金還是皇上送的,加上皇家獵場敖近莊子的千頃土地,那是有錢也買不到,可遇而不可求,皇後的娘家一直想要,皇上始終不松口給。

這也看得出皇家兄弟的情誼深厚,趙無涯的態度表明了信任,讓臣子們勿再胡亂猜想,當知用人不疑。

「啊!」

一大清早冷不防地發出尖叫聲,睡再沉都給嚇醒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趙無疾大手一撈,撈過身邊的小女人,摟在懷中輕聲地哄著。

「我、我只是忘了身側還躺了一個人,剛一翻身踫到熱呼呼的身子嚇了一跳,忍不住就叫出聲。」殷如素也很羞愧自己為何不長記性,一睡沉了便渾然忘我,以為床上還是自己一個人。

「看來是為夫的錯,還沒讓你習慣多了個我,不然我再努力努力,讓你怎麼也忘不了。」

「別……別又來了,你昨兒夜里要了好幾回,我的腰還酸著。」

「我揉揉,瞧你這身子骨弱的,得早起練練武,像小舅子多勤勉,一套五形拳打得虎虎生風。」

「放、放過我了,無疾哥哥,我真的不行了,讓我歇歇……」

「就一次,完了就……放過你……」

什麼一次,男人的話絕對听不得,等他覺得盡興,全身舒暢了,都是幾個時辰後的事。

累到沉沉睡去的殷如素再醒來已是晌午過後,饑腸轆轆,早先如春雨泥濘般的身子已被清理過,換上淺紫色中衣,在丫頭的攙扶下才勉強著衣,下了床用膳,她餓到狠吃了大半桌飯菜。

十五菜盤、七個點心碟、兩碗盅品、一碗湯、三大碗白飯,還能再喝下一碗甜湯……她飽到打嗝。

「吃撐了?」陪著散步消食的趙無疾好笑的扶著妻子,一手幫她揉著發脹的肚子。

「還不是你害的,我不吃飽一點就被你折騰瘦了,來日方長,不要急著鐵杵磨成繡花針。」她沒體力哪能應付他。

殷如素早年的身子骨非常差,常常病痛不斷,後因賣酒才有銀子慢慢調養,養了幾年情況才改善了些。

回府後有了祖母的照顧,以及趙無疾不時送來的血燕、雪蓮子、千年人參等珍貴補品,精心滋養了兩年,這虧空的身子終于養出肉了,臉上多了紅潤的血色,不再像病西施般不時發病。

一開始趙無疾沒听懂鐵杵磨成花針是什麼意思,一瞧見她眸光往他瞧,當下明了其意了。「要不要試試把鐵杵磨細了,為夫願意獻出虎軀供娘子狎玩。」

「呿!說什麼yin穢話,不知羞。」她一啐,雙頰泛紅。

新婚頭一個月,如狼似虎,男人總是喂不飽,一要再要,彷佛有無窮盡的氣力泡在女人身上,欲罷不能,再接再厲,隨時都生龍活虎的。

他們沒想過初次承歡的女子受不住需索無度,因此殷如素當了半個月的世子妃,她有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至今還沒瞧過汝南王府的全景,頂多在前院走兩步而已。

「男女相合天經地義,若沒為夫的賣力,哪來的小丙子,我們最少要生八子四女,把父王比下去,女人多不是好事,會生就好。」趙無疾盯著她肚子,好似明天就能蹦出一個娃兒。

八子四女……他找母豬生還比較快,殷如素因他的異想天開而翻翻白眼。「你很在意父王、母妃沒來?」

原本德音郡主要來出席胞兄的婚禮,但在途中居然遭到流匪襲擊,幾車的大禮只剩下一車,她雖沒事但身邊的衛士卻死傷不少,迫于無奈只好先返回汝南王封地。

無詔不得入京,這也是汝南王身為藩主的處境,視他如父的趙無涯很想請他回京再敘天倫,可文武百官的口利于刀劍,只怕又會再掀風雨,為保汝南王不受流言所累,趙無涯也不能輕易讓他入京。

至于汝南王妃倒是可以任意走動,隨她想去哪就去哪,封地和京城兩處的王府她都能居住,可是兒子成親是大事,她卻毫無表態,連問都不問一聲,既冷漠又無動于衷。

如畫玉顏不自在的一訕。「誰稀罕他們了,不來就不來,我有你,誰也比不上你重要。」

殷如素聞言,心頭有些酸澀。「嗯!以後我陪著你,天涯海角我都去,不過——」

「不過什麼?」天涯海角……很美的願景。

「不過八子四女太多了,你想我生到七老八十呀!」她一臉不滿,拒當百子千孫的老婆子。

「哪會多,一年生一個你還不到三十,老大要議親了,小的還在吃女乃,多有趣呀!」一字排開的小蘿卜頭,大的護著小的,小的景仰的跟著大的,一個帶一個不必費心。

她一听就氣笑了。「哪能事事如你心意,要是三、五年了我還生不出來呢?你上哪八子四女。」

想得美。

「果兒,你要相信為夫,我這人一生的運氣都不錯,心想事成,你等著當娘便是。」他對造子十分有自信,精水旺盛的他每天都想撒種,多撒一些總有一顆種子會發芽。

趙無疾想著多在世子妃身上「耕耘」,不愁沒有好收成。

「假若我生不到八子四女,你是不是想找別的女人生?」她眼神陰惻惻,透著一抹凶光。

見她吃味的小模樣,趙無疾笑著一擰她鼻頭。「除了你,我一個也不要,爺喜歡大腳丫的。」

比三寸金蓮大一倍的腳丫子往他腳面上一踩。「姊就是腳大怎樣,我得意,不纏足。」

「不纏足好,你才能陪我走得長遠。」和他的腳一比,她的大腳一點也不大,秀氣、圓潤、腳趾玉雪可愛,像小白饅頭,讓人想放入口中一嘗再嘗,百嘗不厭。

他話里透了一絲深意,他倆要走遠路。

「萬一我沒法生呢?」自古沒孩子的女人晚年都過得很慘,不是家產被奪,便是得看人臉色過活。

他一笑,輕擁她雙肩。「真的沒孩子就進宮搶幾個,皇上後宮佳麗沒三千也有上百,叫他多生一些。」

「搶皇子?」她訝然。

「生得多嘛!傍我們兩、三個有什麼關系,只要不搶皇位還有親王可當,不是每個皇子都能封王。」有些死于非命,有些等不及長大,有些被圈禁,有些更身首異處。

說起皇子們的紛爭,有幸親臨一回的趙無疾面色冷肅,趙無涯未親政前也遭遇過幾次毒殺、暗襲,甚至身邊的美人也想要他的命,以匕首割喉,所幸他和父王及時趕到救駕。

直到今日,已親政多年的趙無涯仍不信任宮中的女人,他從不在嬪妃宮里過夜,一完事歇息一會兒便回潛龍殿,習慣獨眠,即便是皇後也留不住他,身側有人他睡不著。

皇上的寵是表面的寵,當他想鏟除某一世家或某一方勢力時,便會特別寵愛某個妃子,夜夜寵幸使其懷上身孕,先降低防心再徐徐圖之,然後一舉攻破。

因此趙無涯雖不到二十五歲,皇子、皇女已有數名,宮中有孕的妃子亦有三、四個。

趙無疾的收養皇子不是笑話,趙無涯反而樂見其成,少一個皇子來爭權便多活一個兒子,他也少費心思去壓制,避免可能的手刃親兒,父不父、子不子的天倫悲劇。

「子敬,是不是朝廷有事?」殷如素冷不防一問。

子敬是趙無疾的字,他很少用到,因此鮮為人知,世人只認紈褲世子爺。

虎軀一震,他背脊微僵。「沒事,有我在哪里有事,本世子隨意一站,天災人禍退避三舍。」

「就因為你在才有事,朝廷要興兵了?」若是他不出頭,朝廷根本不會有任何動靜,采息事寧人方式。

他一頓,眼神閃爍。「哪能興兵,邊關不打仗。」

「安南。」

殷如素一說出安南兩個字,眉頭一蹙的趙無疾露出苦笑。「你別想這麼多,我娶你是想好好和你過日子,我從未渴望任何東西、任何人像渴望你一般。我知道你是我的,不將你佔為己有我會瘋的。」

長年壓抑所產生的扭曲性格,當他無法真正做自己時,看到另一個率性的人,就會想變成他,將對方的所有搶過來。

而趙無疾的作法是娶了那人。

直到擁有了,他才知道那是戀慕,一種愛,他想將所愛嵌入骨子里,與自己融為一體,不論走到哪兒都帶著。

她動容地摟住他的腰。「我嫁你為妻是貪你男色,你得繼續貌美如花,別少胳臂斷腿的,變丑了,我嫌棄。」

見她邊說邊眼泛淚花,他終于苦笑著吐實。「對,要打仗了。」

「安南王不安分了?」他以前曾提過,只是她希望能多牽制幾年,培養出幾個能帶兵打仗的後起之秀,由他們去搏戰,親王之子不需要再爭戰功來封爵。

殷如素不想丈夫上戰場,刀劍無眼,再多的運氣也有用盡的一天,去的時候是活生生的人,回來卻……

什麼馬革裹尸,什麼悍不畏死,這一切都是虛的,活著最重要,英雄事跡皆是用血書寫,她不要他是其中之一。

在意了,心會痛。

分別在即才不舍。

原來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終于有個人讓她牽腸掛肚,愛就要朝朝暮暮、踏踏實實,兩地相思算什麼。

「他蠹蠢欲動不只兩、三年了,從父王放權到皇上親政起,他就有自立為王的念頭,還修書一封要父王支持,父王回他四個字才消停。」他想爭取同盟,鼓動各地藩主以封地為國,不再年年上繳三成年稅,自成君主。

對此,汝南王只回他︰敢反就打。

汝南王的原話意思是安南王敢謀反就派兵攻打,打得過他他就不說話,否則獻上你的項上人頭。

「你有必勝的把握嗎?」她不放心。

「七成。」

「才七成?」這不是讓她擔心嗎?

趙無疾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不少了,我把安南的多變氣候、詭譎的地理環境都考慮進去,其中最令我擔憂的是瘴氣,一遇上非死即傷,面積太大還避不開。」

「如果有藥呢?」她沉吟了一下。

「藥?」治瘴氣、毒蟲咬傷的解毒藥嗎?

太醫院的太醫研究了幾年還是成效不高,能舒緩毒性卻無法袪毒,輕者拖段時間能自愈,但會留下不時發作的後遺癥,重者喪命。

「我知道怎麼用藥。」瘴氣的形成是山林間腐敗的植物所產生的有毒氣體,例如桃花瘴便是瘴氣的一種。

天然瓦斯在古代也是瘴氣,因為不懂才以為中毒,它無味無色,一旦吸多了便產生頭暈目眩的感覺,不知不覺中睡去,然後在睡夢中死去。

「所以?」趙無疾雙瞳微眯。

「我要跟著去。」只有親眼盯著才安心。

「不行!」他低喝。

「不行也得行,我是知會,不是要你同意。」告訴他一聲好讓他知曉,她,勢在必行。

「軍隊中沒有女眷。」他以不便為由拒絕。

殷如素目光清澈。「有營妓。」

「我從來不去……」見妻子輕笑出聲,趙無疾懊惱的瞪了一眼,抱住她狠狠一吻。

「只有你好我才好,這一去不知要何時才能再見面,你真的不想我?」她睜著眼,水光閃動。

「……」他的心有些動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人還沒出發就想到日後的漫漫長夜,少了她馥馨的香氣他還睡得著嗎?

「少了你在身旁,那些皇家的三大姑、六大婆肯定會欺負我,你在京里的仇人太多了,他們巴不得找你報仇,你一不在,就只能對我出手了。」而她是他唯一的軟肋,誰都知道找誰下手。

聞言,他眼露噬血厲光。「誰敢動你一根寒毛我滅他九族。」

殷如素略帶落寞的一嘆。「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等你滅了人家我就先被滅了。」

趙無疾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後以指輕描她眉眼。「哼,你就裝吧!仗著我心中有你,盡避恃寵而驕胡來,反正我趙子敬寵自己的女人我高興,但你給我兜著點,完好的去,原封不動的回來,否則……」

否則什麼?

看到漫山遍野的尸體,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的血流成河,殷如素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只覺得人命何其輕賤,上一刻還笑著說要攢銀子回家娶老婆的少年人,下一刻就被人抬著回來,他左臂齊根斷,血是用噴的,再不救他就只能等下輩子再見了。

生與死在她面前快速上演,就像前世在急診室一樣,熟悉的、陌生的畫面一再重迭,她臉上都是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戰士弟兄的,又或者是敵人的。

戰鼓擂動,馬聲嘶嘶,一片寬闊的大荸原中兩軍交戰,長矛在前,弓箭在後,刀劍交鋒

鏗鏘出聲,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不斷有頭顱飛起,馬上的將士身體猶在,拉著戰馬往前跑,唯獨少一物。

在這危急的情況下,救護隊成立了。

殷如素找了傷重但能自理的士兵負責燒水、煮白布、熬藥、晾曬、灑醋水消毒……她還分輕度、中度、重度三個傷區分別治療傷者,以期達到最高的救人效率。

有時一點小傷也能致命,在戰場上的士兵大多不是死于傷重不治,而是感染,大規模的傷口感染,等到高燒不止已經來不及了。

敗血癥在現代也是極難醫治,即使截肢也難保能留下生命。

在急診室工作多年的殷如素深知治療要趁早,從源頭根治,輕度區域不管多小的傷,只要有傷口就一定要消毒上藥,若是傷口大些還得包扎,確定無誤才準再戰。

而中度區域的傷勢較重,得留營觀察,將傷口縫合了再養幾天傷,沒有軍醫的允許不得擅離傷區。

重度區域的營賬內大多是再也打不了仗的人,不是腿斷了便是手沒了,臉被削去一半、胸口中了一箭,倘若還救得回來也是傷殘人士了,便按照規定領一筆撫恤金送回原籍。

「還受得了嗎?」殷如素問。

「可、可以。」力氣大的四喜將一名頭上被砍了一刀的士兵搬上簡易行軍床,用鋒利的刀削去傷口四周的頭發。

「……奴、奴婢行的。」像在鼓舞自己,吐了無數次的青玉臉色發白,遞著縫合器具的手有些發抖。

「好,再撐一會,你家世子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處理完傷兵便能歇口氣。」大家都累了,人人面露疲色。

安南王兵出險招,從不依正規打法,專走旁門左道,當朝廷大軍剛到達時便企圖炸了壩子水淹將士,後又在三更半夜悄悄偷襲,想以奇招一舉攻克二十萬大軍。

可惜奇詭之術再精良也敵不過足智多謀的趙無疾,他比敵人更狡猾、比敵人更無恥,比他們更懂得什麼叫胡攪蠻纏、出奇不意,你來個水淹計,我便伐木堵你水道,讓河水改道沖入敵營;想偷襲,他就來個甕中捉鱉。

大軍分東、西兩軍,分別駐扎在山林和山谷里,兩軍相隔二十里,遙遙相應又互相支持,以狼煙為記號。

趙無疾帶的是東軍,也是主力軍,戰鼓一起便為先鋒,沖鋒陷陣一馬當先,西軍他交給得力的屬下掌管,是為後備、補給部隊,還要看守兩軍的糧草和武器,隨時補充消耗的軍需品。

今日趙無疾所領的東軍正在前方沖鋒陷陣,與敵軍浴血奮戰,以殷如素為首的救護隊則在後方專注救援工作。

「是。」四喜應聲。

「……嗯!」青玉又想吐了,她忍著反胃的惡心感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吐酸水,不若四喜的聲音宏亮。

「你們要記住,因為有他們,我們才不用受戰火波及,顛沛流離,他們用他們的性命來保家衛國,守住萬千百姓的安危,是真正的英雄。」只可惜有些英雄永遠回不去了,葬身在這塊土地里遙望故土。

有些瀕臨死亡的重傷者听到她的話後,忽然激起求生,他們想活下去,做她口中的英雄。

「世子妃,奴婢敬重每一位為國濺血的真漢子。」四喜臉上有著疲憊,但兩眼很亮。

四喜是暗衛營出來的,她受過很多嚴苛的訓練,想在眾多的兄弟姊妹中顯露頭角,她比別人付出更多的代價。

見血是常有的事,更要忍痛、耐餓、禁得起磨難,趴伏在蓄水的山溝里不吃不睡三天三夜,磨練出堅韌的性格。

「……奴婢會照顧好他們的傷。」他們也有親人等著他們回去吧,為了那些人,她會盡心盡力的。

已經面無血色的青玉為一名受傷士兵擠出膿水,濃稠的黃膿有股難聞的惡臭味,她睜大眼用雙手擠壓。

「實在是人手不足我才讓你們來搭把手……」對沒受過專業訓練的小泵娘來說,這畫面著實太恐怖了。

「這是我們應做的。」

「奴婢做得了。」

看到兩人堅定的眼神,殷如素會心一笑。

持續被送進來的傷兵越來越少了,她知道前頭大概快打完了,正在清理戰場,于是抬頭看了看傷營內還有沒有未治療的士兵,發現各自有人照料後便用溫水洗去手上干掉的血跡,又用了醋水消毒,保持干淨,再用烈酒淋手確保萬一。

細菌很微小,肉眼看不見,小心為上。

「世子爺回營了、世子爺回營了!」

營賬外傳來小兵的高呼,正想回主帥營的殷如素走得急,撞上正在入賬的高大男子,那人伸手往她腰上一扶……

「放肆,你想干什麼……」她想退但退不了。

「看清楚了再放肆,我模我的女人你嬌斥什麼?」連自己的男人都不認得,該打。

「子敬?」咦!是他嗎?

「不是我還有誰,在一群男人中有誰敢踫世子妃,我砍了他的手,捏爆他的……」他凶狠地做了掐爆動作。

「夠了,少爆粗口,你怎麼弄得滿臉血,我都快認不出你了……」殷如素邊嘮叨邊掏出懷里的手絹替他拭臉。

「有個大藜人在里面,此人身高兩尺,有兩百斤重吧!手臂粗得像樹干,兩條腿壯如象腿,皮厚肉粗,我砍了他幾刀還不動如山,盡是噴血,砍得刀都鈍了。」他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對手,打了幾百回還沒取下他的首級。

「那你受傷了嗎?」她面上一慌,連忙查看他全身上下。

「沒事,小傷。但那人連頭都沒了,為了砍下他的頭顱,我的胳臂都震麻了,沒頭的他還抬起彎刀和我廝殺,我只好連手帶腿全切了,再一刀橫腰,他才終于動彈不得。」簡直不像人,可怕得讓人難以招架,若非是他,恐怕無人制得住。

「莫非是蠱人?」她小聲的猜測。

「蠱人?」

「嗯,用蠱來控制人,讓人喪失意識,不知疼痛不知餓,也不畏死亡,只會听命于蠱的主人。」據她所知是如此,但未深究,醫書上的記載不多,中蠱者只有一種下場——死。

「蠱人好養嗎?」若多來幾個力大如牛的大藜人,怕是他也很吃力。趙無疾面有郁色。

「應該難吧,要不然豈不是隨處可見,到目前為止你一共見過幾名?」多了就要想法子反制。

「一個。」他揉揉發麻的手臂。

一個?還好,但也不能不預做防範。「小傷也要上藥,走,到主帥營我替你瞧瞧。」

「呿!大驚小敝,這點傷不上藥也會好,不就刀鋒劃過而已……」他明明樂得很還裝作不在意,嘴角揚得拉都拉不下來。

一到了主帥營賬,幾名親衛站在營賬口兩側,一見世子爺回營,他們齊聲喊著,「世子爺帶軍醫來了嗎?北校尉尚未清醒。」

趙無疾驟地僵住,臉上表情很微妙。

「北校尉是誰?」殷如素問。

「北墨。」他眼神一陰。

她驚呼。「北墨?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還慢吞吞的調戲人,你這腦子長歪了,得治。」

「……忘了。」他也有些懊惱。

兩人匆匆進了營賬,北墨的嘴唇已經發紫,臉色泛黑,氣息很弱。

「他中毒了。」他的情形相當危急,殷如素三指診上脈,探其中毒有多深、是否還有救。

趙無疾臉色陰沉。「對方使出小人伎倆,數以萬計的毒蟲向我方飛來,我想起你說的火攻,便取出火油和火熠子在陣前灑油點火,當下燒死不少只蟲子,可有幾十只漏網之蟲還是朝我撲近,貼身保護我的北墨就被叮了一口。」

「他被咬到哪里?」得把毒血擠出。

「左腳吧。」他一指。

「把他的褲腳往上卷,我瞅瞅。」蟲咬的傷口不大,要仔細找才找得到。

「你要瞧他的腿?」他臉色不對勁的沉目。

「不看怎知傷在何處,你再不動手就少了一名得力下屬。」他在磨磨蹭蹭什麼?

「他是男人。」他提醒。

「你不來就我來,我們兩個總有一個要做……」這人是怎麼回事,突然鬧起別扭了。

「我來。」趙無疾快速的接手,讓人察覺不出異樣。

他只是忽然瞧見北墨長得不錯,想起妻子說過的「秀色可餐」,因此吃味了。

「你可喂給他我配的解毒丸了?」看起來很嚴重,但還能救,解毒丸減緩了毒性,不致毒急攻心。

「有,兩顆。」按照她之前交代過的。

「現在我說你做。」看到北墨腫脹發黑的小腿,殷如素瞟了許久才找到針孔大小的小洞。

「好。」

小小的刀片不到指寬,掌心長度,以十字劃開,派滯的黑血忽地排出,趙無疾大手壓住傷口將剩余的黑血用力擠壓,直到鮮紅的血流出,這時再喂兩顆解毒丸,毒便解了一大半。

人體有自動排毒功能,殘余的毒素會慢慢排出,不過殷如素還是在北墨腿上敷上搗爛的草藥,再讓人熬清心解毒湯,雙管齊下好得更快。

戰爭是刻不容緩的事,他好得快一些才不會拖累人,必要時還能自保,殺退敵軍。

「果兒,小心……」

長時間在傷兵營照料傷兵,少有休息的殷如素一起身,眼前一片白光閃動,她暈眩了一下差點站不住。

幸好趙無疾一直注意她,適時的伸手一扶,要不然真要跌坐在地了。

「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大概蹲坐太久了,血糖有點低,補充點紅糖水就好了。

「不行,得找個軍醫來瞧瞧。」安南氣候太糟了,又是冷風又是下雨的,她哪吃得消。

「不用了,子敬……」

殷如素才要揮手,誰知急性子的趙無疾已往外一沖,快得她都捉不住。

一會兒,一位胡子全白的老軍醫被人從救護隊那兒拎來,一名短腿小童提著藥箱咚咚咚地在後頭追趕。

「世子爺,老夫年歲大了……」一把老骨頭快被世子爺搖散了,起碼少活五年。

「少廢話,看診。」唆唆的,不打老的,他踹小的總成吧!趙無疾不懷好意地看了藥童一眼。

「好、好,別催,讓小老兒喘口氣。」氣喘如牛如何診脈呢,真是的!

「這會兒還有氣喘,等一下……」他威脅著。

听出話中意的老軍醫干笑一聲,不敢擺譜。「小老兒這就來、這就來,世子妃請伸手。」

唉,這冷汗呀!怎麼一直往下滴,真不中用。

「別听他瞎吼,他只是嗓門大,沒惡意。」殷如素腕一伸,讓小心翼翼的老軍醫診脈,她自個兒倒是無所謂。

嗓門大,沒惡意?世子妃你真是太善良了,你知道你嫁的不是人嗎?「咦,好像是……」

「是什麼?」趙無疾急得大吼,整個軍營都听見了。

「是滑脈,世子妃已有兩個多月身孕。」

「什麼?!」趙無疾聞言腳一滑,跌坐在北墨胸口,昏迷中的北墨被他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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