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錦繡 正文 154︰忍顧蘭殤夜未央(一)

作者 ︰ 秣陵樹

好久都沒有更新了,這一段時間以來,陵兒忙著遷移戶口,有過這樣經歷的童鞋們一定能夠體會其中的無奈與挫敗。跑了大半個月,從深圳到南京再到家里,開了無數證明,卻只是萬里長征才走了第一步而已。陵兒被折騰的夠嗆,身心俱疲又患上了急性支氣管炎,打針吃藥也不見好轉。謝謝親們還能一如既往地支持陵兒,沒有就此放棄陵兒。陵兒也只有奮力地碼字來回報親們的信任與支持了。陵兒鄭重保證,絕不棄坑,絕不爛尾。

雨霏與貞兒將話兒說開,心中自是再無嫌隙與猜度,彼此都長長舒了一口氣,遂一邊語笑晏晏地說著家常閑話兒,一邊分甘同味寧兒送來的那碗桑葚百合甜湯。卻不料貞兒突然臉色大變,身子一歪便軟軟地從椅子上滑了下去。雨霏見狀,心里一驚,伸出手去想要拉她起來,月復中卻一陣絞痛,仿佛有什麼東西直往下墜,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雨霏只覺得自個兒仿佛在一座山澗左右搖晃的索橋上身不由己地跌跌撞撞,周圍盡是彌漫的黃沙煙霧,看不清也辨不明。夕陽如血一般刺痛了雙眸,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莫名的哀哀低泣,忽的一聲夜梟般淒厲的慘叫剎那間不設防地穿透耳膜,直通心髒。雨霏一個冷戰掙月兌束縛狠命地睜開眼直起身來,這才猛然覺得頭暈目眩,滿頭大汗,遂身子一軟,便癱倒在柔滑的錦被里。

一旁的翠微見狀,先是唬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雨霏,向外大喊道︰「快來人哪,郡主殿下醒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過,幾個太醫匆匆而入,隔著曳地的簾幔忙不迭地磕頭請安,從匣子里拿出絲線來。

江嬤嬤緊蹙眉頭,張口啐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個。事急從權,還請幾位大人趕緊上前來診個明白。若有絲毫差池,太後娘娘怪罪下來,怕是咱們的腦袋都保不住了。」

太醫本來心里還有些猶豫,听江嬤嬤這樣一說,頓時回想起來侯府前太後的諄諄囑咐,額頭上頓時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便將那套陳規酸例暫且放下,低著頭魚貫而入。

雨霏回過神來,想起方才的一幕,心里猛地一緊,雙手顫抖著覆上了小月復,焦急地厲聲喝問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翠微見雨霏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忙柔聲安撫道︰「殿下莫急,幾位太醫都在這兒,小主子沒事的。」

雨霏觸手並非一片平坦,似乎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肚子里小生命的律動與氣息。這才略微安下心來靠在翠微身上喘著氣兒。忽的想起一事,忙緊緊揪著翠微的胳臂,眼中滿是抑制不住的焦慮,連聲問道︰「貞兒呢,她怎麼樣了?」

翠微別過臉去,不敢直視雨霏探究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回道︰「蘭姨女乃女乃還在昏睡呢。太醫已經瞧過了,想必那邊這會子正按方煎藥呢。」

雨霏想起暈厥前貞兒裙擺上那觸目驚心的一團殷紅,況且翠微這幾句話避重就輕越發教人忐忑不安,遂有氣無力地吩咐道︰「本宮放心不下,你扶我過去瞧瞧。」

一旁的江嬤嬤聞言,忙跺腳攔道︰「我的郡主娘娘哎,您自個兒都三災八難的,卻只顧著不相干的旁人。您還懷著身子呢,千金之軀怎麼能去血房那種污穢不堪的地兒,也不怕沖撞了肚子里的小主子。」

雨霏一听這話,頓時像被重錘狠狠擊中了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搜腸刮肚地連聲咳嗽著,嘴唇不住地哆嗦,好半晌方用不可置信的語調顫聲道︰「什麼血房,怎麼會……?」又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指著底下的太醫,厲聲喝問道︰「你們誰去瞧的,那丫頭究竟是死是活,一個字都不許瞞著本宮。否則……」

那幾位太醫見狀,心下納罕,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怎麼能教金枝玉葉的郡主娘娘這般上心,其中一個越眾而出,跪在地上漫不經心地回道︰「那位姨娘已然小產。」

雨霏聞言,悲慟不已,一顆心像被鋒利的剪子絞成了幾片,又仿佛被尖細的匕首狠狠地戳了幾個大洞,血淋淋的痛徹肺腑。淚水噴涌而出,竟無法抑制,一瞥眼因見案上那碗吃剩的甜湯,強作鎮定,冷冷地一指,緊咬銀牙道︰「那里頭被人下了藥,是不是?」

那太醫斂容正色道︰「臣等已經查看過,那湯里放了分量不輕的附子粉和茴香,二者皆是破氣破血之物,況附子中含有劇毒,毒性更勝過尋常的藏紅花和夾竹桃等。有身孕的婦人若不慎服用,不僅胎兒不保,母體也會因此而受損,輕者將來子嗣艱難,重者怕是性命難保。幸而郡主殿下所食較少,且月復中胎兒已逾三月,胎像穩固,這才逃過一劫。可那位姨女乃女乃才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平日里又失于保養,以致身虛體弱,內里虧損,且七情傷肝,肺火太旺,以致木旺土虛,血熱妄行,這會子驟然小產更似雪上加霜,便猶如山崩而不能節制。若所下的血為紫者,猶可以調理;若鮮紅者,乃新血也,血虧氣耗……」

雨霏听他猶自絮絮叨叨,心下越發不耐,擺手薄怒道︰「誰要你背醫書了,你只說防不妨事?」

那太醫面色一僵,道︰「微臣撮過藥來,若稍止,則可有望;不然,難為矣。能不能熬過今夜,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雨霏狠命地一拍床沿,搖頭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本宮一個字也不信。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再珍貴的藥材就算這里沒有,本宮也必去向太後她老人家懇求。可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拉太醫院一起陪葬。」

說罷,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雨霏一掀被褥,坐起身來,赤著腳下地也不用人扶,踉蹌著徑自向外奔去。眾人忙上前阻攔,雨霏一改往日平和的模樣,雙手大力揮打著,失聲怒喝道︰「你們誰敢攔著,就以背主犯上論處。本宮說到做到,絕不留情。」

底下那些丫鬟婆子一听這話,呼啦啦在雨霏面前跪了一地,低著頭不敢言語,只管淌眼抹淚兒。雨霏半步也前進不得,急得連連跺腳嗐聲道︰「你們都反了嗎?還不趕緊讓開。江媽媽,把她們都給我打出去,一個也不許跟著。」

江嬤嬤深知其中緣故,怕再鬧下去倒傷了肚子里的孩子,便嘆了口氣,上前扶著雨霏在邊上的花梨玫瑰椅上坐定,吩咐那些丫鬟媳婦們整裝添衣,收拾妥當。又命人抬了一頂朱漆竹轎來,這才款款道︰「郡主既然非要去,老奴也不敢多做阻攔。只是這血房到底忌諱,殿下要答應奴婢只能在外邊遠遠地看上一眼。不然,老奴寧可冒著大不敬的罪名也斷不讓您出這個門。」

雨霏氣促聲弱,自覺腿腳酸軟,脊背冷汗淋淋,竟使不出一點兒力氣,只得任憑江嬤嬤調停。周遭亂哄哄的人形活像是黑暗中的光影從身邊匆匆掠過,卻已不怎麼听得清聲音。只見那些丫鬟婆子倉惶驚懼的神色沒來由的教人心驚肉跳。

雨霏心里亂成了一團麻,嘴唇不住地顫抖著,半晌卻吐不出一個音來。也不知自己怎麼上了轎,怎麼進了貞兒的院子,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扶著門框,怔怔地站在在外間門口,雙腿軟得沒有一丁點兒知覺,不敢也不能往前邁一步。屋內冷冷清清的沒一絲人氣兒,只有一個小丫頭坐在一旁的繡墩上,毫不在意的嗑著瓜子兒,一邊低聲抱怨道︰「真是晦氣要死不死的,倒連累我大半夜的都不能睡。」

雨霏還猶自沉浸在悲痛中沒來得及發話,江嬤嬤便出聲斥責道︰「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咒罵主子。滾出去自個兒掌嘴。我沒發話就不準停」

那丫頭聞聲回頭,頓時嚇得噗通一聲跪倒,手里的瓜子殼灑了一地,鬼哭狼嚎著磕頭求饒不迭,卻被幾個婆子硬拉了出去,在園子里一五一十的扇耳刮子,不一會工夫,白皙俏麗的臉蛋就腫的活像個發了酵的面團一般。

雨霏失神的眼眸呆呆地望著破舊架子床上的貞兒,秀發軟軟地癱散在月白色的枕面上,臉色發烏,嘴唇青紫,孤零零的仿佛被無端砸碎的瓷女圭女圭一般,身上輕薄的中衣和床上的褥子早已被暗紅腥濃的血洇濕一大半兒。原本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以為太醫說話一貫是危言聳听,言過其實的。這一看之下,才知道竟然全是真的。一顆心霎時掉落谷底,淚水猛地洶涌而出,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到床前,抓著她那已經開始發涼的手放在自個兒的心口使勁地揉搓著,似乎想把全身的活氣兒都借此輸入貞兒體內。

翠微見雨霏那失魂落魄,悲痛欲絕的模樣,忙勸道︰「蘭姨女乃女乃是個心善的,料想命數必不會這麼短。殿下雖然傷心也要自個兒保重,要不然不是要教蘭姨女乃女乃更加不能心安了嗎?」。

雨霏銀牙緊咬下唇,滲出了一絲血珠,心里涌上了一種莫名的挫敗感,只覺著自個兒是這般愚蠢與無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生氣與活力一點一點地從貞兒的身體里剝離,卻束手無策。如果可以,真寧願如今在病榻上纏綿掙扎的是自個兒,也不想教昔日忠心耿耿情同姐妹的丫頭受這般苦楚與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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