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碟子一事最終不了了之,藍嬤嬤沒有再提及,惜惜便也就充當不記得此事了。
即便如此,府中對她的風評仍然沒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加上西跨院那頭,姜家那對姐妹花的盛名遠播,兼之唐天的杳無音信,惜惜的日子並不好過。
楊太姨娘恐怕是府里除了麗娘外對惜惜最是和顏悅色的長輩了。
每次見了面,總是要拉著惜惜的手說上好些個溫言軟語,提及君毅凡的身子時,楊太姨娘面容上的痛心疾首甚至根本無需隱藏。
她的身份尷尬,又被老夫人壓制許久,性子早就被磨得失去了韌性,平日里行事待人比個體面點的婆子還要本分矜持。
能對君毅凡如此的不假言辭,惜惜不是不感激的。
然則她現在是四面楚歌,即使是麗娘她也是信不過的,畢竟她的性子若是能靠得住的話,後院也不至于會起火了。
楊太姨娘是真心還是假意,惜惜無暇顧及,是驢子是馬,時間長了,總是能見分曉的。
姜家姐妹茹素尚不能夠,又使出了新花樣,早晚佛堂誦經半個時辰之久。
府中對其二人的贊美之言如同雪片一般,灑遍了每一個角落。
與惜惜的惡名恰好相反,形成兩股對比強烈的反差。
即使彪悍如同惜惜,也為這對姐妹的鍥而不舍贊賞不已。
至于為何姓姜的兩姐妹可以在君府的佛堂來去自如,惜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定然是老夫人嫌她事兒不夠多呢。
君毅凡的身子益發的虛弱,惜惜除了按照唐天留下的藥方小心照顧他外,日日早晚堅持給他按摩手穴腳穴。
饒是如此,君毅凡喝下去的藥汁卻越來越少,往往方入口,便全部吐了出來。
惜惜見他吐的撕心裂肺,雖然不舍,也只能硬著心腸再給他重新灌一碗。
喝了吐,吐了再繼續喝,往往一輪下來,君毅凡喘得眼皮子都抬不起來,而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僅衣衫上全是濺到的藥汁,還要強自擺著一張晚娘的臉孔。
就怕臉皮子一松,眼淚便要奪眶而出。
可是,她不能哭。
君毅凡那麼痛,每次睜開眼楮都還是在笑。
她能吃能喝能跳,她怎麼能。
可是,她是真的怕了。
前生她沒有親人,漂泊了幾十年,心始終是空蕩蕩的,找不到可以依托的事與物。
來了這里,時刻繃緊了弦,只有在君毅凡身邊的那些日子,她才得到了片刻的安定。
那麼的短暫,怎麼夠?
每次看到君毅凡毫無生氣的面容,她都有一種沖動,想要把府里頭所有可疑之人一個一個的綁起來,酷刑伺候著。
她就不信,生死關頭,逼問不出解毒之方來。
可是,如何能?她哪里來的權力和能力。
「惜惜……」君毅凡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寂靜,幾乎是電光火石間,她就來到了床前,托起他的上半身,讓他依靠在軟枕上。
同時手伸上他的額頭,末了將錦被扯到蓋住他的胸膛。
一連串的動作,惜惜做起來干淨利落,君毅凡眼眸一黯,「謝謝」
惜惜微微皺眉,專注的看著他的眸子,一本正經的道,「君毅凡,你听好了,你是我的相公,我做這些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要你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堅持下去,唐天一定會找到解藥的。」
君毅凡的眸色未變,分明是不信的,然則還是習慣性的點點頭,揚起無害的笑顏,溫暖的回望著她。
惜惜心口一緊,手撫上他瘦的月兌了形的臉頰,溫柔的問,「疼嗎?如果身上疼的厲害,你就喊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我把丫頭們全部趕出去了,以後我時刻陪在你身邊。」
她分明看到君毅凡的身子正在微微的顫動,甚至他的睫毛都是波動的。
他該是極疼的吧。
她不知道,君毅凡中的毒會帶給他怎麼樣的折磨,但是,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君毅凡任憑惜惜捧著他的臉頰,眼中有著動容。
雖然她從來都沒說過,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了解,她敏銳的觀察力,背後蘊藏著怎樣的一顆柔軟的心。
為了她而柔軟的心。
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也沒有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有的只是為他而板起的臉蛋,為他而蹙起的眉頭,為他而迷蒙的雙眼……還有日漸消瘦的容顏……
她用最是樸實無華的語言,用實際的行動,述說著對他最好的關懷和一切。
得妻如此,他之幸也
兩人靠的很近,氣息相連,彼此眼中都能看到對方的倒影。
君毅凡眼中即是自嘲也是安慰的對惜惜說,「我不疼,只是……沒有力氣……」
越靠近死亡的邊緣,連疼痛都成為了奢望。
君毅凡的乖順和突如其來的示弱讓惜惜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當看清他眼中的灰暗,聯想到那一日一日腐蝕身體的劇毒,她突然什麼都不在乎了,緩緩地坐到君毅凡的身邊,將他的上半身搬過來靠在自己身上,雙手輕易懷抱著他的腰。
借由身子的糾纏,將屬于她的溫暖,傳遞給他。
君毅凡一動不動的任她抱著,感覺到屬于女子的沁香傳入鼻間,舒服而安心。
他的眼皮很酸,睡意陣陣的向他襲來。
可是,還不想睡呢。
用盡殘存的力氣,努力的將頭靠在她的肩窩,君毅凡滿足的嘆息。
如果可以,真希望,這一刻,便是永恆。
君毅凡再次沉沉的睡去,惜惜掩上房門,出了內室,示意小蘭等人跟了上來,主僕幾人來到了一間小廳內。
白芷院雖然沒有重兵把守,但卻比她的白桑院安全多了,這也是惜惜選擇此處的原因。
「小姐,那幾個奴婢已然安排妥當了。」小蘭的性子益發的穩重,儼然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惜惜點點頭,她讓小蘭暗地里收買了各院的一些小丫頭。
那些丫頭,分位都不高,一般不會超過三等,許多甚至只是做些粗活的下等丫頭。
但是一來她們根基淺,比較好上鉤,二來也不大容易暴露。
「小姐,你若是有需要,奴婢現下就去傳話。」
「不用了。」小蘭終究是性子急躁了點,惜惜抿唇,提及劉氏近來的舉動。
「說也奇怪,那劉家的幾位小姐,隔三差五便要來府里住上幾日,可是和大少女乃女乃的關系卻並不見得很親厚。而且……」小蘭頓了頓,見惜惜面容未變,「兩位劉小姐和夫人的關系都不錯」
豈止是不錯,據小蘭所知,劉芸娘還好,那劉詠娥簡直是見天的跟在麗娘後頭的。
而且,曾經不止一次的來拜見過小姐和姑爺,不過都沒如願罷了。
「是嗎?母親素來喜歡乖巧懂事的,劉小姐嬌憨可人,她喜歡也很正常。」惜惜不以為然。
為什麼小三都是組團出現的呢?
細細數來,姜家兩姐妹,劉家兩姐妹,還有許寧和段甄這對妖魔鬼怪,而且,每一個都喜歡拐彎抹角,曲線救國。
到底是麗娘太蠢了呢,還是她們都太看不起她了呢?
「不管用什麼手段,我要你時刻盯著大少女乃女乃,她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一個也不能放過。」
一品紅,一品紅,惜惜不信,劉氏是完全干淨的。
晚間,麗娘來了白芷院,劉詠娥也跟了來。
「惜惜,你辛苦了。」麗娘一進來便拉著惜惜的手,美眸中閃著淚花。
自家婆婆的如水性子,惜惜早就見慣不慣了,干脆也沒怎麼勸,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娘,我不辛苦的。春日風大,您注意點身子。」
麗娘含淚點頭,正要進室內。
劉詠娥嬌嬌的聲音響了起來,「夫人,你是不是忘了還有詠娥呢,我也想見見二哥哥。」
麗娘立時僵了僵,略帶歉意的掃了眼惜惜的方向,回頭扯了劉詠娥的手一同進了室內。
劉詠娥尚曉得回頭給了惜惜一抹燦爛的笑靨。
惜惜容顏未改,身旁的幾個丫鬟卻都凝起了臉色。
晶兒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出聲。
至于小蘭,跟在惜惜身後,隨著入了室內。
麗娘每次見了君毅凡,少不了是要掉一通眼淚的。
此刻她正坐在床前的玫瑰椅上,捧著君毅凡的手,嚶嚶哭泣。
至于劉詠娥,仿佛也受驚不小,目光哀切地立在麗娘身後,跟著小聲的嗚咽。
「夫人,二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的身子要緊啊昨兒個才剛染了風寒,若是二哥哥知曉你為了他如此傷身,定是要心疼的。」劉詠娥一邊嗚咽,一邊小聲的規勸。
「二哥哥,詠娥和夫人來看你了……你要快些好起來……夫人擔心的不得了……詠娥也很擔心……大家都很擔心你……」
其詞之哀切,其情之動容,惜惜听了,也不免唏噓三分。
君毅凡身邊的這些女人中,恐怕她是最不會說話,也最不懂得討好人的吧。
姜家姐妹花背後有強勢的老夫人,劉家姐妹既有劉氏的幫襯,劉詠娥又入了麗娘的眼,許寧有和君毅凡多年的情義還有那一晚上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段甄有多變的性子還有君然這個八面玲瓏的母親……
只有她,她有什麼?
送走了麗娘和劉詠娥,惜惜靜靜地坐在幽暗的室內。
不是不累的,也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可是要活下去,還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那麼她確實也該強勢起來的。
比起在和死神搏斗的君毅凡,這點事兒算得了什麼呢?
「等著瞧吧姐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彪悍回到了惜惜的身體里,她拍案而起,眼中是滿滿的堅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姑娘她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