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學帳里的孩子們,人人手上拿著一卷木簡,跟著上山做工的人流,興沖沖地往新學校走去。盡管一路上他們已經听多了阿林和小山的溢美之詞,當他們看到聳立的學校,還是瞪大了眼張大了嘴
「阿林,以後我們就在這里上課?」阿圖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會有大得像座石頭山一樣的屋子。
「呆站在門口做甚麼,里面才好叫好呢」說著,她便拉了阿圖,推門而進。她身後的女孩被寬敞明亮的大廳、成排書架所吸引,而男孩們則被樓牆上的十六個大字激得熱血沸騰。
大廳的南邊,七八個佣工架著人字梯,正往屋頂上裝一朵鐵制的大花。幾個外三部的女陔扯了扯阿林的衣服,手指過去︰「林阿姐,他們那是在做甚麼?」
阿林正吩咐人把手中的木簡,放在書架邊的地上,昨天白小凡就和她說了,書拿來先放地上,等下午她再去整理。听見有問話,回頭看了一眼,隨口答道︰「那是在裝吊燈。」
「吊燈?」眾人抬頭看了看碩大的鐵花,依舊不解︰「做甚麼用的啊?」
一個穆蘇凡部的女孩得意地答道︰「照明用啊不然,天一黑能看見甚麼呀?我听阿爹說,這個廳里要裝五盞吊燈呢」她邊說邊伸出了一只手來。
女孩們相顧愕然,再次回頭瞅了瞅那盞吊燈,暗自嘖舌。待上了樓窗外的風景更是讓他們驚呼不已,哪里還有心思坐下來上課呢。
阿林索性放他們半天,帶著他們參觀參觀新城,她和上城的那些孩子嘴里吧啦吧啦地介紹著,甚麼廣場、駐地、居住區、演武場,還有將來地上會鋪滿磚石,總之說的是頭頭道。
其實出了城堡,其他地方都還是一片片的空地。畢竟開春了,地里的農活也多了起來,山坡上的人手遠不如冬天那會充足,因此進度最快城堡也只就是搭起了圍架而已。
可那幫孩子卻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外三部的子弟,一個個眼楮都放光了,好像眼前已經堅起一座雄偉繁華的城池了。
阿林在新城逛得快活,部落大帳里,白小凡卻是焦頭爛額。一大早起伊登就不老實,瞅著白小凡在做早飯,帶著雪兒狼就跑了出去。這小子自打會走路起,就跟個野孩子似的,沒一刻消停。
前些日子天降大雨,這小子一直被關在帳里,這會天晴白小凡也就由他去了。
待她做好了早飯,去地里喊小穆回來吃飯,隨道把野小子給提溜回來。然而早起才換的衣服卻沾滿了污泥,連雪狼維尼也變成了黑狼。白小凡這才想起來前天雨才停,地還沒完全干透呢
她恨恨地給兩個小家伙洗了澡,再洗了衣服,把大帳收拾了下,將皮褥、袍子抱到木台上曬起來,看時候就差不多,就坐在木台上,和秀秀她們打點菜蔬,準備午飯。
伊登和維尼自然是被白小凡拘在身邊了,她下午還要去新城整理書呢,可沒時間再給兒子洗澡洗衣服。
「這是我們家佣工早上撈的河蚌,你知道我們家不吃這個的。」朵娜端了滿滿一木盆的河蚌到白小凡身邊︰「不然你們分一分吧。」
阿鈴探頭一看看,「好新鮮呢,拿來煮疙瘩湯再好沒有了。」她素來喜歡這些河鮮,看到這一盆子的河蚌,哪有不嘴饞歡喜的。
秀秀輕嗤了聲,笑道︰「你啊,前世就是同河鮮有仇前天阿道夫冒雨給你打了兩條魚來,不是才剛吃完麼,怎麼又是這副讒像呢」
阿鈴張了嘴還及還口,阿蘿在旁邊怯怯問道︰「朵娜阿姐,能不能分我一些啊?」
眾人互相換了個眼神,心里暗暗輕嘆,知道她是想給蘇合做吃的,要說起來部落里喜歡河鮮的人還真不少,沒幾個像朵娜他們總嫌腥氣。
「你要甚麼呀」阿鈴挑著眉毛道︰「到時候我多做些就是了。」整個冬天,她都致力于讓阿蘿對蘇合死心這件事上,可惜阿蘿卻是個死心眼的,憑人怎麼勸,認定就不回頭的。
這會,她也只是低下頭倔強且直白地道︰「不用了,我是想給大格爾做一些,他好久沒吃河鮮了。」
「你——」阿鈴被她的直接氣得說不出話來,喘了半晌接著罵道︰「這麼些日子,你倒是總記著他,可他有沒有想到過你啊」
「阿鈴」眾人急聲喝止,秀秀更是扯了她的衣角,「你就不能少說一句麼」
然眾人終究是慢了一步,阿蘿淚眼汪汪地噌地下站了起來︰「我的事不用你管」說著,將裝在小盆里的果子並到菜蔞里,倒了淺淺一盆河蚌,忿忿而去。
白小凡不由埋怨道︰「你就是管不住你那張嘴」
阿鈴不服氣地道︰「我說錯甚麼了?本來麼,大格爾壓根就沒放她在心上。」說著,她拿起角刀忿忿地翹開了一個河蚌,將蚌殼丟進手邊的空盆里。
朵娜忍不住想起前事,忍不住喟嘆一聲,「這種事情總要她自己看開才好,旁人再勸又有甚麼用呢」
听她提起舊事,眾人不好再說甚麼,只好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秀秀摘完了菜,才一起身突地驚聲叫道︰「伊登啊,你這是怎麼了呀?」
白小凡聞聲回頭,卻見伊登的小臉上東一塊黑,西一塊黑跟花貓似的,十個手指的指甲縫里都漆黑漆黑的,新換上的衣服上也沒能逃躲噩運。看著兒子咧嘴傻笑的樣子,白小凡眼楮一翻,險些暈了過去。
眾人擔憂地看看了伊登,再看白小凡她已經是咬牙切齒了。趕在她發火之前,朵娜搶先一步抱起了伊登︰「我抱他進去洗洗。」話沒說完,她就抱起伊登火速逃離現場。
一直埋頭在丟蚌殼的盆里狂吃的維尼,被朵娜踢到大尾巴,從盆里抬起頭。它才剛洗白白的臉,就像往煤渣里鑽過似的。
白小凡忍無可忍,攥緊了拳頭大聲喊︰「維尼」
小家伙無辜的兩眼直瞪著她,歪了歪腦袋,下一刻倏溜下跑得沒影了。
白小凡的眼中只看到四只瞬間變黑的爪子
「臭小子,有本事晚上你就別回來睡」白小凡沖著它消失的方向,嘶聲大吼。
秀秀同阿鈴互相吐了吐舌頭,拿起來菜蔞子悄悄地離開,她們可不想再在這里呆下去,听得白小凡沒完沒了的嘀咕
「小凡,你快來看看那些蚌殼。」13突然叫道。
白小凡深吸了兩口氣,沒好氣地問道︰「蚌殼又怎麼了?」
「你看看麼」
白小凡翻了個白眼,走到盆子邊往里一瞧,心頭的火氣登時被好奇代替了,「那蚌殼怎麼是黑的呀?」她們也不是頭一回吃這種橢圓形的棕紅色河蚌了,怎麼今天冒出這黑色的汁液出來了。
「你不覺得這個黑色的液體很像墨麼?」
「是啊」經13這麼一提醒,白小凡也覺得那盆中黑黑的、有些雜質的液體很像墨汁︰「可是這是怎麼冒出來的呀」她蹲子,拿起半片蚌殼。
細看這下才發現,原來那黑色是從蚌殼里面的薄膜上滲出來的。白小凡沾了些在手指上,手感也很像墨汁,「13,這個能當墨汁用麼?」因為一直沒有墨水,所以羊皮紙一直沒有成為主要的書寫工具,如果這個能當墨汁的話,那麼就能丟掉笨重的木簡了。
「因為它具有一定的油性,所以它甚至比墨汁保持的時間都更長。」13只是隨便瞄了眼,就大概確定了它的特性,「只是有幾個問題,首先它的量太少要大範圍推廣估計有問題,二來這個東西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它是怎麼冒出來的,怎麼能當工具來用啊」
雖然13說得都對,可是白小凡還是想試一試,她拿著蚌殼返身進了大帳,朵娜正給伊登洗手呢,那指縫又細又小,再加上那墨跡本就很難清洗,因此總也洗不干淨。
朵娜見白小凡拿著蚌殼急匆匆進來,忙替伊登求情道︰「他那麼點點人知道甚麼呀,我知道你下午有事,他換下來的衣服,我會洗的不會誤了你的事。」
白小凡指著蚌殼,呆怔著道︰「我只是想問你這個是從哪里撈來的?」難道在朵娜眼里自己就是一個凶狠的母親麼?
這下換朵娜啞巴了,她干笑了兩聲︰「我等會回去問問家里的佣工。」
「不,你現在就去問,這件事很重要」說著,白小凡已將朵娜推出了大帳。
「可是,伊登還沒洗干淨呢?」真不知道,誰才是小家伙的親娘喲。
把朵娜趕出了大帳,白小凡把那蚌殼送進飛船,讓13檢驗。等她出來,小伊登已坐在朵娜給他清洗的木盆里了,盆里的水溢了一地,小家伙身上更不用說了,更可氣的是,小家伙還沖她得意、炫耀地呵呵直笑。
「忍住,別生氣,別生氣」如果13有手的話,早就飛快拉她出大帳,但現在它只能動動嘴而已。
可是白小凡呆了半晌,終究忍不住,放聲咆哮︰「伊登,你這個小混蛋天啊,誰來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