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深宅 正文 179玉妍無端受擠兌

作者 ︰ 凌波小同

十一月的時候兒,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這一日卯時,文氏九湘身著淡紫色富貴團圓大襖、同色的八寶攢珠石榴裙,外面兒罩了銀鼠皮的紫色大氅頂著風雪就到了國公夫人的寢院。

病了一個多月的國公夫人江氏總算也不枉了這文氏九姑娘的這一番殷勤服侍,自打進了十一月起,已漸漸能下床挪動幾步兒了。因上一回褚候堅決不肯與文氏拜堂,國公夫人很是惱怒。

褚候見母親心意堅決,也不好正面兒太過沖撞于她,實在沒了法子,也只得在五日之後求了一道聖旨到京外頭巡視兵營去了。這一走就是半個月的時日。國公夫人同國公爺商量著,要不干脆趁著褚候不在府中,就讓三爺替著他的兄長迎了文九姑娘進門算了。

這事兒往三爺面前一提,褚三爺就跪在了地上,說是既然此事兄長不願,父親母親強逼于他又有何用?若果然將兄長逼出來個好歹,新二嫂嫂入門還不是一樣兒地要獨守空房。

國公夫人雖說听了ど兒這話氣得手都抖起來,卻終究她自己也明白,這個事兒呀,還真是半點兒法子也無有。文氏九湘就在外間兒立著,听見一向和善溫順的三爺如今也不幫著自己說話兒了,不曉得為何心里頭空落落的。便是當日在街上瞧見了那褚候,後頭又因為他要退婚鬧出了那上門逼婚的事兒,文氏九湘的心里頭都從未曾有過這樣兒的空落落之感。

褚三爺心里也十分煩悶,自母親屋子里告退出來,一抬眼就見到了那文氏九姑娘淒淒艾艾地盯著自己瞧,眼神中透著無盡的淒涼和哀怨。褚三爺就越加煩厭,他撩開了袍子連個招呼都沒打扭頭就出了屋子。

兩日後,褚三爺也借故去了京郊的莊子上。文氏九湘听聞了這個信兒,心里頭酸澀難耐,一心惦記著不曉得那位長公主有沒有給三爺備下些厚衣物。有心想讓司墨去探听些消息來吧,又左思右想,怎麼都覺著有些欠穩妥。

文氏九湘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兒將自己這連日來的反常之態都細思細想了一番,那臉可是忍不住就紅透了。雖說相較大寧的其他閨閣女子而言,這文氏見的世面也算多了,可是,豁出了名聲、臉面、性命全不要了,一心就是想成為侯夫人,怎麼眼見著就要志得意滿,這一顆不曉得如何竟陰差陽錯地系到了褚候親弟弟的身上。

輾轉反側了幾個晝夜,文氏九湘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了。這一早地,她不顧丫頭司蘭、司箏的勸阻,翻出那雙小鹿皮的靴子套在了腳上不管不顧地就出門直奔國公夫人的院子而來。

國公夫人正又丫頭奼紫跟嫣紅攙扶著在屋子里頭慢慢踱步,听見外頭回稟說是新二女乃女乃來了,江氏夫人十分歡喜,一疊聲兒地叫快請進來。文氏到了正房門前,低著頭兒略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舉步入了國公夫人的寢房。

行罷了禮問罷了安,國公夫人囑咐奼紫嫣紅去告訴外頭今日的早膳多備些,讓新二女乃女乃也在她這兒用早膳。文氏九湘因心中有事,也並未推辭。兩個丫頭出去了,文氏又細細問了問國公夫人今日早起覺著身上如何的一番話。

見這位國公夫人的精神頭兒也還好,文氏暗自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撲通就跪倒在地上,「褚夫人。」她哀哀地喚了一聲兒。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國公夫人一個愣怔,再听見從來都是婆母長婆母短地叫得親切的文氏今兒這一大早竟如此生疏地稱呼起自己來。

國公夫人忙顫巍巍地伸手想去攙扶起這孩子。文氏的眼淚已流到了腮邊,她也顧不得去擦,一把就握住了江氏夫人的手臂,「褚夫人,九湘年紀輕,不知道事兒,貿然做出了那等不知廉恥的舉動來,驚得夫人您害了小中風。這一個月以來,九湘真是日日夜夜都在後悔。」

她說著說著,不禁回想起那一日在街上見著了褚候的那一瞬間,又回想起了褚府的三爺溫和有禮地將她迎進府中,又細心地將她的丫頭們也都接了進來的那一幕幕場景。文氏九湘哭得就愈加肝腸寸斷。

「夫人啊九湘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府上眾人的原諒。褚侯爺他心中惱怒了九湘,九湘也是明白的。從前是九湘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理兒,難為了夫人,也難為了褚候,竟然將褚三爺也連累得要冒著大風雪滯留在外,有家不能歸,九湘實在愧對夫人。」

國公夫人見這孩子一大早兒地就跪在自己跟前哭得如此委屈,心里頭愈加憐惜于她。這些日子若不是她勤勤懇懇伺候在床前,恐怕這一回自己病倒了,想再像如今這般站立起來,都是難于上青天呢。

「唉九湘啊,好孩子,快別一口一個夫人地叫了,你這是拿著刀子割娘的心呀自你讓慎銘接入了咱們國公府中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娘的媳婦兒了。你公爹從前說的那些都是氣話,子銘也是一時轉不過那個彎兒來罷了。你心胸寬廣,溫厚賢德,你甭跟他們計較。」國公夫人又手上用了用力,意思是讓文氏九湘自己站起來,可是文氏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了,似乎沒感受到國公夫人的意思一般,她只是跪在那兀自痛哭。

國公夫人也實在無法,只得咂巴了咂巴嘴兒,接著勸道,「孩子,咱們得往後頭瞧不是?你才雙十的年紀,那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等子銘回來,娘就讓他正兒八經跟你拜堂成親,你們也好選個吉利日子回門一趟,這麼些個日子了,不曉得你爹娘兄嫂是怎麼惦念你的呢。也虧得他們肯給咱們國公府臉面,自己牽腸掛肚地強忍著,並未上門來討說法,為娘心里都有數,都記著你們的好兒呢。」

「婆母」文氏九湘一下子將頭伏在了國公夫人的膝上放聲大哭起來。此時她的心里頭紛亂復雜,一邊兒是那位袁氏惠妃的逼迫,一邊兒是褚候的不理不睬,一邊兒是自己對那位褚三爺萌動了春心,一邊兒又是那位長公主,似乎她根本就不是袁惠妃說的那般,只消自己在公主跟國公夫人中間挑唆著生出些個事端來,這位長公主就會同國公府離心離德,自然就不可能襄助在宮里頭的皇後娘娘跟淑妃娘娘。

「不哭了,好孩子,咱們不哭了,這一大早清兒的,你這麼哭,回頭哭壞了身子,娘是要心疼的。」國公夫人摟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文氏九湘,自己的眼楮也忍不住濕潤起來。

「婆母,千錯萬錯都是九湘的錯,還求婆母您能允許九湘今日回到我們文家去。從前是九湘執拗糊涂了。今後,九湘心里還當婆母是親娘一樣兒地孝敬著,只是求婆母您莫要再提褚候迎娶九湘的事兒了。」

「傻孩子呀」國公夫人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也滑落下來。「你這孩子你可知曉你是說的什麼呀?他不娶你,他要娶哪個?你莫要听他亂說,什麼心里頭有了人兒」

國公夫人的眸色漸漸深起來,她眯著淚眼恨恨地盯了門簾處一眼,「孩子呀莫說他心里的人已仙去了好幾載了,就算是這個人兒她是個活的,有娘在呢,又怎麼能讓他停妻再娶,斷了你這樁天作之合的好姻緣?」

國公夫人的拳頭漸漸就攥起來,她輕輕地吁出一口氣來,「孩子你才是子銘的福星呢你們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你的八字正正好好是匹配子銘的。你怎麼就輕而易舉打了退堂鼓了呢?娘不許你再說這樣兒的喪氣話你就安安穩穩呆在咱們府上,有娘在一日,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國公府中的二女乃女乃。我看她哪個敢起那些歪的邪的心思?咱們國公府可是要臉面的人家,那等出身不正的人,當日還真是娘讓那些浮華迷了心了。」

國公夫人這里話音剛落了地兒,外頭就有丫頭回稟了聲兒,「長公主到。」國公夫人愣怔了片刻,文氏也忙起了身兒,胡亂用袖子擦了眼淚。

玉妍在簾子外頭已將方才國公夫人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她無奈地瞧了一眼那嘴快的守門兒丫頭,打疊好面上的表情,這才笑眯眯地邁步進了國公夫人的寢閣。「母親,因到年根兒了,兒媳這兒有些賬目還要請母親過目,這不是麼,一大早兒地就來叨擾您了。」

抬頭兒像是剛瞧見文氏一般,「呦,文九姑娘今兒冒著大雪也起了個大早。」文氏低著頭兒就要過來給玉妍見禮,國公夫人卻不著痕跡地拉住了她。

「長公主啊,我的兒,難為你小小年紀,這一個月以來,生受了你了。」國公夫人攥著文氏九湘的手,笑眯眯地瞧了玉妍一眼,「你這二嫂嫂方才還說呢,大雪天的,惦記著你二伯呢,到底她們是新婚,雖說未曾拜堂,兩個人的八字合,這心意呀,自然也相通,這不是麼,昨兒一夜你二嫂都沒合眼兒,今兒一早就來我這兒問問子銘的信兒,說著說著,都擔心得掉了淚。」

玉妍並不說話,只是依舊笑盈盈地瞅著那文氏九湘。「老三也走了有幾日了,長公主你年紀小些,不曉得疼人兒也是有的。要是認真說起來呢,周總督的太太也是個心思極粗的呢,兩個女兒都在京中,也听不見她到京里走動走動,都是至親,原該常來常往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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