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芳 卷三 美男們,表怕嘛~~ 第一百三十八章醒了我就嫁給你

作者 ︰ 黎貓兒

黑鳳穆此時已有些泣不成聲,神智也越來越罔亂,邢朵想,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輕嘆了一聲,明知這個正自狂亂的人和自己有著深仇大恨,可此時此刻,邢朵是怎麼也恨不起來的,本就不是喜歡記仇的人,現在那仇恨更似消失的一片不剩,余留的,只有對他的憐憫。

不由得,邢朵抬起在不知不覺間被釋放出的手臂,而後很是令人費解地撫了撫黑鳳穆的後背,起碼,這行為在他的夫君當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邢朵抿著唇,很想把從黑鳳凰那里了解到的實情告訴黑鳳穆,然她也知道如果真的告訴當初從狼嘴里把他拽出來的人不是周晟啟而是黑鳳凰,他一定會瘋掉,因為心中的原來堅有的信念被一霎拔出,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長期建立起的精神支撐很有可能在片刻間崩塌。

不能說出實情,邢朵只好加大撫慰在黑鳳穆背部的力道。黑鳳穆眼波一閃,從邢朵的角度根本無法捕捉,然站在對面的很多人都一直凝著黑鳳穆的一舉一動,因此他這個表情立時就被邢朵的夫君們捕捉,也不知道是多少聲,邢朵只覺得震耳欲聾的一聲呼,「朵兒」「邢兒」「小朵」「夫人」……各種稱呼充滿耳廓,可身體已是不听使喚地向後仰倒而去。

向後?

在後仰的剎那,邢朵猛地憶起身後是足可以削骨噬肉的幾百至上千度的鐵水,不及細想就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可能會有的救命稻草,可觸手全是黑鳳穆佔滿淚水的衣襟,濕漉漉的,已被鐵水散發出的熱度燻得滾燙,立時像被燙到,邢朵彈離了手指,卻听身邊黑鳳穆的聲音似是解月兌的響起︰

「我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可我不想再一個人孤孤單單,有你陪葬,我覺得很開心……」向鐵水之中下墜的過程,很快,也很漫長,快到邢朵還來不及回憶過往同夫君的幸福生活,慢到邢朵覺得那灼人的熱度好似要一寸寸剝開她的皮肉。

暗紅色的紅蓮已經和身下的鮮紅鐵水融成一個顏色,此時邢朵的心境居然意外的平靜,她凝著處于自己上方的黑鳳穆,黑鳳穆也在下落的風勢里盯著邢朵,就好似曾經彼此相愛的兩人,是他們。

有一滴濕咸的熱熱的水滴落到邢朵臉頰,眼楮反射性地眨了下,邢朵知道,那是黑鳳穆未及擦干的淚水,或許是知道生命馬上就要消逝在身下的鐵水里,一切仇恨也就消融在灼燙的翻滾中,邢朵抬手拭去黑鳳穆臉頰上殘余的淚痕。黑鳳穆很驚訝,吃驚的面容在下落過程中被火紅的顏色照得異常清楚。

邢朵說︰「下輩子一定要做個幸福的人。」

邢朵想,這應該是她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了吧。

將這一句話說完,邢朵便閉上了雙眸,白色發絲被染紅,淡色的裙衫絕望地在半空中鼓動,一切已經無力挽回,她可以听到在自己墜落的過程中,鐵水潭外瘋狂的呼喊,然而耳邊火熱的風把耳朵燙的生疼,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接近的鐵水燃著,邢朵都來不及細想被鐵水浸透皮膚時會是什麼味道,就先行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她覺得自己就仿佛是蠶絲包裹中的蠶蛹,在工人緙絲過程中艱難地忍受著滾水的煎熬,聞不到那種皮膚被燒灼的味道,也听不到被燃著時發出的茲茲響聲,邢朵推測,她一定是在瞬間就被燃燒殆盡,骨頭渣子都沒了,然後靈魂出竅才會沉浸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

真太女乃女乃的悲摧,連點讓人懷念的骨灰都米留下黑鳳穆,俺恨你。

邢朵墜落鐵水的過程相當快,快到離得最近的蕭正泰只來得及抓到邢朵身著裙子的一片布角,就眼睜睜地被迫接受了兩人墜入火湖的現實。

「朵兒……」蕭正泰睜大眼楮,眼中空洞得看不到任何他想要表達的東西,他無法相信邢朵就這麼在他面前消失,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蕭正泰一個傾身,就要隨著邢朵已經消失的身影沉入翻滾著熱浪的鐵水之中。

「蕭正泰」科林上前一把拉住蕭正泰,同時,敖斌已帶著北岳山莊早已安插下的眼線去熄滅鐵池底下的火炭,並想辦法放掉潭中的鐵水。

隨著炭火的熄滅,鐵水火紅的亮度如舊地照亮著洞的四壁,就好似這洞穴之內都被誰的血液充滿,明明是鐵礦石融化後散發出的石質氣息,可眾人就是隱約地聞到充斥內心刺鼻的血腥之氣。

鐵池下的火炭很快被熄滅,可鐵水溫度一時半刻根本降不下來,眾人心底就仿佛是死灰一樣,灰敗冰冷。

忽而,一直處于戰陣中不為人注意的霍宇堂,沖到周晟啟面前根本不顧君臣身份,揪住他的純黑的衣襟就是一拳,覺得一拳不夠,很快霍宇堂又補上一拳。

「都是因為你,」霍宇堂像是在數落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周晟啟在臉上遭受兩次重擊後,居然沒有反擊,連同那些想要上來幫忙的兵士也被他一個狠厲的眼神阻止,他緩緩垂下頭,沒看揪著他衣襟的霍宇堂,只是抬起手,去推霍宇堂,可力氣微弱的令人發笑,霍宇堂扯著他的衣襟不但沒有絲毫松懈,還更把他提向自己,霍宇堂咬著牙,說︰「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那次大火,不從一開始,從一開始就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朵兒她會有多幸福,」霍宇堂橫著眉看周晟啟,可那眉就好似失去了眉骨的支撐,顫抖得像一條軟骨的蠕蟲,他深吸一口氣,才不至于泄露出喉口的一聲哽咽,聲音亦是抖得厲害,他艱難地說道︰「現在你滿意了?高興了?你若不讓你那該死的箭陣出現,朵兒她現在應該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突地,霍宇堂就像瘋了一樣,他扯著周晟啟,把周晟啟拉高與他視線齊平,仇視的目光足可以讓死了的某某某死了又死。他一聲慘烈的苦笑︰「你終于成功地消除了你王權的所有阻礙,是不是?是不是?」說罷就把周晟啟當溜溜球來回拋。

即使是心存愧疚,周晟啟的身份也不容許霍宇堂這麼對待他。被霍宇堂這麼一搖,周晟啟徹底清醒過來,抬臂一掌拍開霍宇堂,抹了把嘴角適才被霍宇堂兩拳下去打裂的嘴角,眼楮紅得好似被浸浴在血水里。

他說︰「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簡單一句話迎來無數仇視的目光,現在已經不僅僅是霍宇堂,經過霍宇堂這麼一鬧,科林孔溪蕭正泰亓官蜜蜜凌玄銘,所有人的目光一瞬轉到周晟啟的身上,霍宇堂說的不錯,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黑鳳穆不會挾持邢朵來到這鐵水池邊,也不會……

蕭正泰氣血上涌,也不顧還拉著他的科林,揮著拳頭就沖上來,科林不敵他的功夫,想阻止也是力不從心,片刻間就見蕭正泰步步緊逼地朝著周晟啟襲去,而且每一個招式,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死招。

打斗之聲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時竟是除了孔溪,無人關注那緩緩露出潭底的鐵水池。

鐵水緩緩退去,如岩漿一般流過,流過的地方,連泥土都好似被燒著了一樣,紅得有一種攝人的透明感。潭底漸漸呈現在眼前,空氣中開始彌漫開一種羽毛被燒灼後的焦糊味,孔溪和負責放出鐵水的敖斌,他們的心已在聞到這個味道後,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本來抱有的一絲僥幸,現在徹底幻滅。

孔溪嘴角露出無法控制的弧度,那是一種哀愁痛楚糾結混合著的無法排解的弧度,像是隱忍著,他的眼中開始閃現波濤樣的淚花,面部神經被牽動著,呈現出一副無比猙獰的面孔。

「邢兒……」他忍不住低喃,聲音好似從空中飄落而下的衣帛碎片,那是蕭正泰和周晟啟打斗過程中產生的。

孔溪一邊痛楚著,一邊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是眨眼的時間,他的身體已萎頓下去,因此,當鐵水完全流出潭底毫無保留的呈現在視線中時,他已無緣看到那足可以令他興奮的一幕。

「掌門——」

敖斌的聲音。他一直站在潭邊等著鐵水流干淨,他沒有抱任何希望,因為他不相信活生生的一個人墜落那麼高的溫度中還會完好無損,可是……

這輩子,敖斌沒有見過任何奇跡,然這一刻,他終于知道奇跡的力量。

他的一聲「掌門」後,原本打斗嘶喊的聲音徹底消失在余溫尚存的洞壁之中,所有人都目不轉楮地盯著敖斌,就好像這小矮子馬上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孔溪也隨著這一聲由萎頓反射性地直起身,視線中馬上被一片瑩白的色澤充滿,微藍的光芒籠罩在那片瑩白,就好似給那片瑩白包裹上了一層保護膜。只一怔愣,孔溪想也不想就沖下還滾燙的潭底,不顧腳下的鞋子已被熱土烤焦,直到捧起靜躺在潭底熱土上的身體,他才放開眉宇間擰成一團的皺褶。

確實是奇跡,不單單是對敖斌,對孔溪,對所有人,這都是一件無法置信的事情。黑鳳穆陷入鐵水後已經灰飛煙滅,而邢朵,雖然……咳咳,就算是這個時候,孔溪面對邢朵赤luo的身體,依然會現出很久之前那種臉紅心跳的模樣。

衣服似乎是湮滅在赤紅的鐵水之中,可身體卻完好無損,不僅是身體,連頭發眉毛……反正是每一根汗毛都和從前一模一樣。邢朵緊閉著雙眼,對于孔溪和所有人的難以置信無知無覺,赤luo的身體上裹著一層淡淡藍色薄膜,在孔溪托著她許久後,那層薄膜才緩緩消失,觸手的溫度,讓身受熱土烤灼的孔溪忍不住一陣戰栗。

冰冷,冰冷的體溫,只有不再擁有生息的死人才會具有的體溫。

孔溪怕了,他迅速從自己身上解下淡綠色長袍披在邢朵赤luo的身上,避開從上那些毫無顧忌的目光是其一,更是因為他害怕那冰冷的體溫不是他的錯覺。

將邢朵裹好後,他迅速飛出潭底,然後不顧所有人的目光,拼命地向著北岳山莊的一個方向跑去,如果他的調查沒錯,那里應該是山莊的醫館所在。

眾人在孔溪從潭底飛上之後,便發現了邢朵的異樣,雖然還很是驚訝邢朵竟然沒被鐵水滾燙的溫度灼蝕,可看到那與死人一般無二的臉色,才升起希望的心立時又沉了下去。跟著孔溪,一眾人也是向著山莊最高處偏南飛奔而去。

自然,這些人當中要除卻周晟啟,還有就是……早已不知所蹤的……周晟炎。

「皇上,您……」箭隊頭領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見周晟啟仍是不動地望著那已經沒了鐵水的深潭,不禁有些彷徨猶豫,他說︰「您心中的隱患已經排除,不如……回宮吧……屬下擔心您的安全……」想到剛才他家皇上先被當朝霍侯爺揍了兩拳,接著又被在宮中見過一面的正泰錢莊蕭莊主把衣服撕光光,他就忍不住擔心。

周晟啟猶如得了失心癥的病人,箭隊頭領問完這問題直過了許久,才听周晟啟輕不可聞的聲音響起,他說︰

「叫所有兵士在山下宿營……」

箭隊頭領沒听清,想再問一問,可看到周晟啟那雙都跟流血似的眼楮,再有問題也變成沒問題,只得唯唯諾諾稱了聲是,然後退下去自個兒慢慢琢磨去了。

周晟啟出了山洞,沒有隨在眾人後面追至醫館,而是仰頭望了望天上的雲,雲朵白得好似一只只初生的小羊羔,在蔚藍的天空上緩慢移動,彼此之間偶爾貼近說著悄悄話,偶爾又離得遠遠的。

「朵兒……」如嘆息一般的輕喃,隨著已入深秋的金風吹入小小羊群之中。

邢朵已經給了所有人一次奇跡,然立刻就吝嗇起來,不肯再大度地給出第二次奇跡。自從那天被孔溪帶到北岳山莊莊內醫館療傷,已過去了足有七天。七天之中,邢朵始終保持著氣若游絲的要死不活狀態,所有人都因為她這個樣子陷入深深的憂郁之中。

「邢兒現在的情況很難說,雖然很穩定,但一直氣息微弱,這種狀態,不適合移動,因此我們暫不能帶著她回芳洲。」

科林贊同地點點頭︰「溪……小朵她……」接下去的話科林怎麼也問不出口,可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一旁蕭正泰忍不住,接著科林的話把他不敢問出的問題補全,他問孔溪︰「朵兒她會醒嗎?什麼時候會醒?」

這個問題一拋出,房間內瞬息寂靜的可怕,霍宇堂走過來坐在邢朵頭前,抬手撫著邢朵銀白而沒有光澤的發絲,已經七天了,七天之內她根本一點食物都沒有吃過,她居然連吃飯那麼基本的反應都沒有了,照此發展下去,即使沒有因為那斷續的氣息而消逝,也會被餓死。

「朵兒,」霍宇堂一邊著邢朵的頭頂的軟發,一邊說︰「如果你還能醒來,我就答應再也不和你吵架,再也不吵,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無條件的服從,就算像你說的……當初不是你同意嫁給我,而是……我嫁給你……我、我……我……」

霍宇堂半天「我」不出來,一直等著霍宇堂下文的凌玄銘很是焦躁,終于,他忍不住了,沖過來一把拉過邢朵軟軟放在身側的手,猛烈搖著,說︰

「朵兒你起來看看哥哥你快起來如果你起來,宇堂就答應嫁給你是的,他說了,他說了他要嫁給你听見了嗎?朵兒你听見了嗎?」。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不忘向邢朵推銷兜售霍宇堂,這讓侯在邢朵身邊的她的那些夫君很是無語。

可沒想到,一直吞吐接不下去的霍宇堂倏然堅定了意志,他猛地點頭道︰

「對玄銘說的不錯朵兒,只要你能醒過來,別說讓我嫁給你,就是你讓我嫁給一個男人……我也同意」

☉﹏☉b霍鳥果然夠彪悍。

如果邢朵現在有意識,她一定把嘴都樂歪了,只可惜在霍宇堂這句絕然後,邢朵那白皙得好似白紙一樣的臉上,即使是嘴角輕跳一下的動作都沒有,更不用說把嘴樂歪。

吵吵嚷嚷,每天只要一到清晨,邢朵身邊都會聚集來一群男人,男人們說著各種逗弄邢朵的話,只希望邢朵能夠給所有人一個驚喜,回應一下,然每一天的傍晚,男人們都會敗興而歸。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邢朵終于能夠接受少量的食物,雖然不多,但總算可以吊著一條命。

邢朵暫時住在了北岳山莊,是以北岳山莊掌門的身份住了下來,雖然她現在昏迷不醒,可有敖斌在,沒有人敢違背這條命令。周晟啟也沒有離開,一直駐扎在山下觀望著山上的態勢,可自從那天離開後,他就再沒出現在眾人面前過。

男人們早晨過來,傍晚離開,每次離開時都會留下一個陪侍,說是陪侍,只不過是繼續那種喚醒式的逗弄。大家都竭盡全力去做著喚醒工作,只有亓官蜜蜜,只有他,對邢朵的昏迷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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