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冑 第一卷 碧琰山莊 第379章 殺戮與(上)

作者 ︰ 花裙子

失去了喧嘩聲的松柏居異常寧靜,寧靜得詭異。宋舞霞默默走著,吉雅郡主緊隨其後。

守在書房門口的丫鬟看到宋舞霞來了,有節奏地敲了兩下房門。待宋舞霞走到門口,房門已經打開了。她沒有看向站立于門口的長公主,直接走了進去,軟榻上,鄭晟睿半倚著,似喝醉了一般。

吉雅向長公主行了禮,問起金公公是否已經被妥善安置。長公主瞥了一眼立在屋子中央的宋舞霞,面無表情地說,皇帝已經命他先行回宮,以免太後發現皇帝留宿松柏居。言下之意,在別人看來,皇帝早已回宮。

宋舞霞在送客時就已知道此事。她冷冷地看著正沖著自己笑的鄭晟睿,眼楮的余光卻從未離開長公主。

長公主再次看了一眼宋舞霞,說了一句她會等著吉雅,轉身走了出去。

听著門「 」一聲關上,宋舞霞嘲諷地一笑。昨天她還在想,長公主為什麼無端端告訴她,這個書房後面有一個隱蔽的臥室,今天她終于知道原因了。

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宋舞霞伸手扶著鄭晟睿去了內室。吹了燈,吉雅與她換了手,她逃命似地跑出了書房。

月朗星稀的夜,宋舞霞看著滿眼的銀白,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如果不是吉雅急需孩子鞏固自己的地位,她應該這麼辦?像娼ji一樣取悅皇帝?

她問著自己,對著明月喃喃︰「你不止可憐,更加可悲」說著,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下。

急匆匆地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擦干了冰冷的淚水,把自己隱藏在了柱子後面。

長公主自房間走出,瞥了一眼柱子後露出的裙角,停下了腳步。

從院外而來的兩個男人停下了腳步,半跪在長公主面前,沉聲說︰「回殿下,那些人已經被了結了。」

長公主面無表情地站著,一字一句說︰「把他們如何被了結的,詳細說給本宮听。」

跪在地上的兩人顯得有些訝異,但還是陳述道︰「回殿下,是鎮國大將軍親自把他們處決的……」

「說具體些」長公主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

兩個男人依然垂首跪著,其中之一接口道︰「鎮國大將軍知道刺客供出了主謀,拿著跟隨他征戰多年的長劍……」

「主謀是誰?」長公主追問。她的聲音幾乎能把周圍的空氣凝固。

「回殿下,主謀是大將軍的庶長子,現任步軍營統領。他四歲就啟蒙,十歲便跟在大將軍身邊學習軍務。」

長公主瞥了一眼宋舞霞躲藏的柱子,問︰「他是怎麼死的?」

「回殿下,他是被馮將軍一劍穿心而死。听衙役說,劍拔出來的時候,鮮血都濺在了馮將軍臉上,還有人看到,看到……」

「看到什麼?」

「看到馮將軍被灰塵迷了眼楮。」

听到這話,宋舞霞仿佛看到一位年邁的老人,含淚殺害了自己親孫的畫面。那時的他心里有多恨?

長公主看著宋舞霞跌坐在回廊上,回頭繼續問︰「那其他人呢?那些供出主謀的人呢?」

「回殿下,他們都被大將軍砍殺,流血而亡。」

「流血而亡?那應該要不少時間吧?。」

「是,大將軍在大牢站了一個多時辰,直至最後一個人斷氣,才離開大牢。」

長公主輕笑了起來,淡淡地感嘆︰「好一個流血而亡,好一個馮將軍,若是本宮……本宮一定會把仇人千刀萬剮,讓他們活活痛死……」她的聲音漸漸弱了,續而又高聲問︰「听說那人成親沒多久?他的夫人呢?」

「回殿下,那人成親十個月,娶的是嫡母的內佷女,听說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我是問她,她現在怎麼樣了。」

「在大將軍提劍出府的時候已經自縊身亡……」

……

宋舞霞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管長公主有沒有發現她,她飛快地往外跑去。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她只是想擺月兌耳中的聲音,她只想揮去那些鮮血淋灕的畫面,可是那充滿血腥與殺戮的畫面總是出現在她眼前,她甚至看到了大月復便便的女人懸掛在房梁之上,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她……

丁文長跨入院門的那刻只見一抹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沒看清的身形,更沒看到她的容貌,但感覺告訴他,他必須跟上去。

宋舞霞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閉著眼楮不斷往前跑著。她清楚的感覺到汗水正從毛孔滲出,但同時,她又覺得全身冰冷,似掉入了冰窖一般。

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把自己拌倒了。她跌倒在銀白色的雪地里。她不想站起來,不想面對冷酷無情的現實。

見她遲遲沒有起身,丁文長急忙跟上去,扶住了她的雙臂。「霞兒,快起來,你會把自己凍傷的。」他已經知道了京城發生的一切,也知道皇帝並沒有回宮。

「我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我並不屬于這里」

「霞兒」

「我本來就是一個死人,我為什麼要睜開眼楮?」

「霞兒」丁文長捧住了她的臉頰,卻發現她的眼楮根本沒有焦距。「你冷靜一點,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宋舞霞根本沒听到他的話,她的思緒依然在長公主與兩個手下的對話中。

丁文長不得不抓著她,讓她靠在一旁的大樹上,然後緊緊捏著她的手,試圖給她一些溫度。

此時的宋舞霞就像是困在自責中的受傷小動物。她從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會造成血流成河的結果。她想傷害自己,她想用身體的受傷緩解撕心裂肺的痛楚,卻發現自己被緊緊抱住了。

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她的理智一點一滴恢復,這才發現抱著她的是丁文長。

「你罵我吧,我就是一個傻蛋。」她命令自己不要哭,鼻子卻酸酸的。

「听我說,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只是被利用了。就算沒有這次的事,皇帝也會另想辦法削馮家的權……」

「不,是我害死了無辜的人,其中還有懷孕五個月的孕婦。」

「你怎麼會連這事都知道?」話一出口,丁文長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自嘲般說︰「我差點忘了,長公主還未離開這里。」

听到「長公主」三個字,宋舞霞下意識咬了咬嘴唇。「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和她沒有利益沖突,我們就是朋友,原來是我太天真了,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門貴冑都是沒有感情的,他們都是冷血動物」說著,強忍多時的眼淚再次滑下。

丁文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用拇指為她擦著眼淚,自言自語︰「你為什麼這麼愛哭?為什麼總是讓我看到你的眼淚?」

「你可以不用理我的……」

「霞兒,冷靜地听我說。並不是你害死了那些人,是皇帝早就想收回兵權……」

「你知道嗎?我現在最希望的,我希望馮家能造反……既然他們有兵權,既然皇帝能做得這麼絕,他們為什麼不反抗?……推翻了他,或許才有生路……」

丁文長再次嘆了一口氣,捂住了她的嘴。「名不正則言不順。」他感嘆。如果遇刺的不是長公主,不是宋太傅的愛女,不是百姓擁護的「芽神娘娘」,馮家絕不會選擇壯士斷腕,連帶把懷孕的孫媳都殺了以表誠意。這類事情無論發生在哪個家族,家主都只能做這樣的抉擇,哪怕是自己最喜愛的兒孫、愛人,都只能選擇親手處決。

丁文長捏住宋舞霞的下巴,為她擦去了最後的淚痕。「你知道嗎?我出城的時候,馮將軍已經去了宮門外負荊請罪。」他相信,那個跪在雪地里的年邁老人的心一定在滴血。

宋舞霞不可置信地看著丁文長。自小接受現代教育的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寒風中挨凍的時候,皇帝居然在宮外,宮外……」一想到如果不是吉雅自願代替她,她便是與皇帝苟且的女人,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不要再想了。」丁文長輕聲安慰著她。雖然他曾生氣她不與他商量就去認人,但他知道,她有多自責就說明她有多善良。月光下,她看著自己,清澈的眼神中沒有半點掩飾與偽裝。人與人之間,這種全然的信任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丁文長,我是不是太笨了?你一定在心里罵過我無數次……」

「沒有。」

「其實我也想讓自己變聰明一點,可是我做不到,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做傻事……」

宋舞霞的聲音在丁文長耳中漸漸變得遙遠。他知道這是不合時宜,但是——他緩緩低下了頭。

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點花燈,吃團圓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表面繁華喧鬧的京城,背後卻充滿了無情的弒殺。更讓他覺得可怕的,這只是一個開始。在這個爾虞我詐,充滿陰謀算計的世界,他能完全信任,並給他溫暖,牽動他情緒的只有懷中的女人。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眼瞼,鼻梁,定格在她的嘴唇。她的唇溫熱而甜蜜,帶著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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