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還是那個王大夫，結論是宇文瓊沒事。芳姐兒麼，情況不大好。
馬紅袖在一旁還有些氣喘吁吁，听了有些不大高興的瞧了宇文瓊一眼，和王大夫說︰「無論如何，您都得保住這孩子。」
王大夫恩了一聲，卻又搖了搖頭，直把小桃紅嚇得大哭起來，過去跪在地上抱著他雙腿就央求︰「救救小姐吧，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王家世代從醫，這個王石恩又是丁府常請的，對這里的事情知道的也多。
他嘆了口氣，轉頭瞧見五娘還是那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又搖了搖頭，推開小桃紅，起身過去，竟然劈手沖著五娘後腦就是一掌。
幾個丫頭嚇得叫了起來，虧得馬紅袖還是鎮定，竟然沒說話。
但是五娘打了個哆嗦，再看向眾人的時候，眼神就已經清亮起來了。她也不管自己到底如何，看見王石恩直接就跪了下去，哭著求道︰「王大夫，芳姐兒，她，我不能再沒了她啊……」
王石恩還是搖了搖頭，卻說︰「我盡力，我盡力。你放心。」
杜月娥覺得這個王大夫真的很奇怪，干嘛總是搖著頭還給人家承諾了呢。但是瞧見他對五娘那一掌，還是很覺得挺神的。便很有些崇拜的在旁邊守著。
芳姐兒撞到了後腦，又出了血。如今昏迷不醒的，血雖然止住了，但是不好說。
「要看她自己的造化，要是三天以內能醒過來，應該就無礙。否則的話……」
王石恩搖了搖頭，這次沒再言行不一致了。
馬紅袖便囑咐五娘︰「你是個懂事的，這時候該怎麼做還不清楚？我瞧著芳姐兒這會子，也不能按常理推斷。老人們都說孩子小，魂兒也不穩當，你當娘的，就守在這里叫叫魂，指不定就成了。」
五娘恩了一聲，疑惑的去瞧王石恩。後者搖了搖頭，卻說︰「也好，左右你也要守著。既然是听天由命，你和老天求求情，也是應該的。」
杜月娥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他這是贊成了。
于是眾人都出來，只留了五娘在屋子里守著。因為小魚兒太小不得用，便借了梅香留下，和小桃紅一道外頭守著，防著有什麼事情。
眾人散了，杜月娥便朝自己房間去了。她知道這事肯定沒完，丁陸回來還得有個說法。瞧馬紅袖那神情，心里頭火氣大了去了。
正低頭琢磨呢，听著自己身後有腳步聲。尋思梅香不是留下了麼，怎麼還有人。
她猛一回頭，就對上了王石恩那張圓嘟嘟的肥臉，離得有些近，又正好對著他圓嘟嘟的一雙眼楮。
杜月娥反應過來，才覺得這人長得好神奇。一個男子，個頭和自己差不多也就罷了，偏偏臉圓眼楮圓仔細看連鼻子嘴都好像圓嘟嘟的。
以前敬重他是這里的大夫，也有些避嫌，並不曾仔細瞧過，也沒功夫想這個。如今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忍不住就覺得好笑起來。
杜月娥撲哧撲哧的憋了一陣，終于放開聲笑了起來。
王石恩咳嗽兩聲，點了點頭，卻說︰「杜姨娘，檀園剛出了事，你這般模樣，豈不讓人誤會？」
「……」
說的一針見血，杜月娥的笑聲嘎然而止。可是他跟著自己干什麼呢？
杜月娥還沒問出來呢，王石恩一只手就探到她的手腕上來，杜月娥嚇了一跳，想要掙扎卻發現對方力道大的很自己根本抽不出來。
王石恩眯著眼楮（眯著還是覺得很圓……），漸漸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點著頭說︰「怪了，怪了。」
原來是給自己號脈呢。
杜月娥鎮定下來，想起上一次他說自己體質奇特，估計八成是把自己當成研究對象了，便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沒再抗拒。
「你經常受冷挨凍嗎？。」
王石恩盯著杜月娥，問了這麼一句。
這倒是有的，自己是個乞丐，那不是家常便飯嗎。杜月娥很自然的點頭，但立刻想到自己是杜家小姐，雖然是庶出的，但是這種事情也不能承認呀，否則杜太太不得瘋了，便連忙又搖頭。
王石恩眉頭越皺越緊，最後連兩條眉毛都快轉成圓圈了，又嘟囔著︰「——」
杜月娥不懂他說些什麼，但是覺得好奇，便饒有興致的等著瞧著。
王石恩再抬頭對上杜月娥，又問︰「那你可曾吃過血蛤？」
杜月娥不知道那是什麼，雖然覺得自己當年剩菜剩飯什麼都吃也未必就沒把那東西吞到肚子里去過，但還是認為自己應該比較負責任一些，沒印象的應該就是沒吃過，于是搖頭。
王石恩點頭︰「不對，不對，有問題。」
不對你點什麼頭啊！
他大點其圓頭，瞧得杜月娥忍不住笑了起來，听見笑聲他才又注意杜月娥，自己也笑了，卻說︰「讓杜姨娘見笑了，見笑了。我就是好奇姨娘的體質罷了。若姨娘不介意的話，以後我有疑問可否來請教你呢？」
真研究自己了。
杜月娥仔細的瞧著他，心里想反正無聊，多一件事情也挺好的。而且這王石恩和丁府眾人關系都不錯，熟識了總有好處。
于是應了，又笑著補充︰「你不能害我。否則我，我把你這只把脈的手給切掉。」
她也是一時覺得好玩，放縱起來，把當乞兒時候的稟性給暴露了，開了這麼一句玩笑。
王石恩卻真給唬住了，嚇得又搖頭又點頭的，又說「好的好的」，又說︰「不會不會」。
弄得杜月娥又是一陣笑。
但在別人面前，她就不敢這麼笑了。
譬如丁陸，此刻丁陸黑著臉坐在上首，一旁馬紅袖也黑著臉，下首宇文瓊挺著肚子也黑著臉。
才一個月，怎麼挺那麼高的啊，也不怕折了腰。杜月娥沒理由黑著臉，便低頭垂目，胡思亂想。
其實事情挺明白的，芳姐兒莽撞嚇到了宇文瓊——真的只是嚇到，當時芳姐兒就是撞上去，也只能撞到她腿，根本到不了腰和肚子；然後宇文瓊被「嚇」到了，下狠手推開芳姐兒——真的夠狠，能直挺挺的讓孩子朝後摔過去，一個踉蹌都沒有，得多大的勁兒呀；然後芳姐兒自己倒霉，撞到了後腦，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事情是很明白，但是也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