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爺轉頭去瞧杜太太，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杜太太再笨也知道不能繼續下去，只得冷著臉說︰「你起來吧。今兒個的事情就這般過去了。」
杜老爺不大高興，親自下去拉起了趙姨娘。見她淒楚可憐的瞧著自己，眼神里都是哀求，便想起夜里答應過的話，開口說道︰「明兒個月娥出嫁，趙姨娘再住在後面也不成體統，就搬到前邊來吧。就住以前她的那間就好，反正一直空著。」
這話便沒一點和杜太太商量的意思了，杜太太深深吸了口氣，沒有說話。
趙姨娘連忙謝過杜太太，強撐出一個笑臉給了杜老爺,順手整理自己的鬢角，仔細把發間那支金釵往里插了一插。
趙老爺瞥見那只釵子，便又想起什麼，轉身和杜太太說︰「對了，那日丁家來下定禮的時候，都是些首飾什麼的，你倒是用在什麼地方了？」
杜太太听得問起這個來，心里不大自然。因為不過是妾，丁家的定禮給的簡單，但有幾件子還是不錯的，她便拿了想要貼給彩娥。于是勉強回道︰「不過是幾件不值錢的鐲子鏈子罷了，都在我那里放著，並沒動呢。老爺想什麼呢？總不能讓月娥還帶了回去吧。」
按照當地的習俗，定禮是給娘家的，女兒出嫁的時候，嫁妝要娘家另備一份。就算娘家十分貧窮，也起碼要把那定禮拿來翻新一遍再貼過去，原樣不動的送回去是使不得的。所以杜太太才有這麼一問。
「既然不值錢的東西，你便給趙姨娘幾件好了。到底是她的女兒出嫁。月娥是說好不帶嫁妝過去的，那也罷了。」
杜老爺風淡雲清的說了這麼一句，杜太太听得卻火氣又起，身子一動就想站起來罵出來，後面梅香偷偷拽了一把，這才罷了。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杜月娥听得還有些「不值錢」的首飾是定禮，心里微微嘆息，自己是沒法子才說不要嫁妝的。畢竟當時的情景，一個是杜太太不願意給自己挪用彩娥的，再一個，自己也想著要個機靈的人跟著更重要。沒想到自己的定禮卻讓她們分了，居然還有趙姨娘的份。
杜老爺瞧著一時再沒什麼事情，便說︰「行了，不管什麼事情都放放吧。明兒個月娥出閣，雖然咱們這里並不曾請人過來，到底也要歡喜些才是。如果東西都置辦齊全了，就早些歇息。」
他說完看了趙姨娘一眼，自己先離去了。眾人便也只得散去。
杜彩娥是杜太太讓管家看著進了自己房間鎖起來了，梅香可憐巴巴的瞧著杜月娥，站在杜太太身後不動，杜月娥知道她是想留下安慰杜太太一番，便點頭允了。于是自己一人出了大廳，往房間走去。
後面趙姨娘叫了一聲︰「月娥，你稍等等。」
杜月娥停下腳步，回頭看她，見她緊追了自己幾步，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手里甩著個帕子，站定了先擦了下眼角，這才看著杜月娥說道︰「月娥，你不要以為娘是向著彩娥的，只不過當時娘自身難保，只能這樣。」
趙姨娘能琢磨出來她的心思杜月娥並不奇怪，她沒想到的是趙姨娘會來和自己解釋。所以一時倒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怔著沒說話。
「月娥呢，娘一直想和你仔細說說，本以為還有一個月，總是有時間的。沒想到杜敏這麼一折騰，你竟然明日就要過去了。」趙姨娘拉了杜月娥的手往前走，說的語重心長︰「娘命不好，只能做個小妾，沒想到你也是這麼個命。我見你心里善良，只怕你過去了受欺負啊。」
趙姨娘毫不見外的拉著杜月娥往杜月娥的屋子走去，邊走邊說︰「你自幼便沒了親娘，所以不知道這里的厲害。但凡是個女子，誰願意給人做妾呢。可惜這世上的事情，並不能總是如人所願，自己的命也未必由得了自己。」她說的傷感，又拿了帕子去拭淚。
杜月娥跟不上趙姨娘的情感變化，只得沉默著不說話。
「你定然瞧不起我為彩娥說的那些話，可是我有什麼辦法。這家里只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天底下的正室太太女乃女乃們，雖然嘴上說的好听，但是哪個心里不防賊似的防著自己夫君的妾室。我若再惹了太太以外的其他人，那更是沒有立足之地了。也是實在沒法子，才討好彩娥的。況且你也看出來了，就算彩娥再如何，太太反正也是不會真罰的。娘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是不是？」
杜月娥听她說的淒楚，也算是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其實她心里也並沒有如何怪趙姨娘，只是覺得她若這般能言善道又詭計多端，自己離得遠些就是了。
「月娥，你以後做妾，心里也要活泛些。否則就怕讓人家欺負的連命都沒了。」兩個人到了杜月娥屋子，進去坐了，趙姨娘親自起身給她倒茶，慌得杜月娥連忙奪了杯子。
「娘，我不惹她們就是了。你放心吧」杜月娥邊倒茶邊應了一句。
「傻孩子，你不惹人家人家就放過你了嗎？你那未來的夫君丁陸，今年不過才十八歲，家里就已經有一妻一妾了。听說妻子是他舅舅家的表姐，那個妾，是他十歲時候就進門伺候的，如今這麼多年，感情早就深了。」趙姨娘說完端起茶碗呷了幾口，再抬頭見杜月娥有些傻愣的瞧著自己，又笑道︰「怎麼，你不知道？」
杜月娥確實不知道，杜府上下都不會和她說這個，連梅香都沒提過。她雖然知道自己過去是做妾，知道上頭肯定有正室女乃女乃，也知道八成不只自己一個妾，可是乍然听到這麼清楚的消息，心里還是有些難過。不管那丁陸如何，自己這輩子都只能是他的人了，但他卻不只有自己一個女人。而且他的妻子和那個妾室，听起來和他感情應該都已經非常深厚了，自己過去，會不會受冷落真不好說。
見趙姨娘憐憫的瞧著自己，杜月娥不願意讓她笑話，便笑笑說道︰「沒事，娘。已經比我以前好多了。」
趙姨娘愕然，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半晌才說︰「罷了，你以後遇到事情了就知道了。今日娘只和你說，切記，要在丁陸面前‘多哭多笑’，對那兩個女人，要多防著。女人還是軟弱些的好。你日後若有困難，再來找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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