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妾 第一卷 116 改變(一)

作者 ︰ 糖水桃

杜月娥眨巴著眼楮仔細的盯著丁陸看,丁陸也不惱,就那麼笑眯眯的瞧著她耐心的等著答案。

本來還想,丁陸好奇怪,那天生那麼大的氣,如何後來醒來卻又變好了。就是罰自己抄寫《女誡》,或者給宇文瓊熬藥,其實也算不了什麼,比起當時剛進來就跪外頭一夜,簡直仁慈的很。

原來他還是念念不忘那塊玉佩的。

杜月娥突然有一點明白過來,這個人,丁陸,他很迫切的在自己心里找到他的位置——那個唯一的無人可替代的位置。就如他和五娘當年的好,又或者之前他從宇文瓊那里得到的關注一樣——他不管不顧自己做了什麼,只要自己做的事情是為了他,哪怕害人,哪怕錯誤,只要沒有欺騙他,他就是能接受的,或者還是會竊喜的。

而自己如果在這段時間里還沒有讓他找到他以為的那種存在,在自己心里的存在,那麼自己的下場,就會連五娘都不如。

他原本對五娘充滿了想象,可是五娘背叛了他。他在宇文瓊身上找到了依賴,可是終究沒法喜歡上宇文瓊。

而現在,自己就是他下一個目標。

杜月娥盯著丁陸,心里無法平靜下來。這是一個契機,是一個自己想要很久的機會。可是為什麼卻心潮澎湃難以自制?為什麼不能冷靜下來步步為營?

她咬著嘴唇,覺得腦袋里很亂很煩,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楮。

為什麼,自己不是頭一個,卻是那些女人之後的試驗品?為什麼,心里這麼憤怒不能隱忍?為什麼,會這樣在乎這些細微不可琢磨的東西?

她抿嘴不語,自己內心激烈的做著斗爭。心有千千絲,糾結著纏繞著,連自己都理不清頭緒。

丁陸眼楮里的冰冷漸漸的又彌漫開來,臉上卻綻開一個好看的笑容︰「罷了,你先回去吧。」

杜月娥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頭疼的很,外頭一吹冷風覺得很是舒服。于是竟然漫無目的的在外頭胡亂走了一圈,覺得心里涼快下來了,才往回走。自己一個人回到屋子,卻空蕩蕩的誰都不在,喊了聲栗子,她才從隔壁跑了過來,哭著和杜月娥說︰「姨娘,你快看看梅香姐姐吧」

杜月娥嚇了一跳,連忙跟著過去,見梅香趴在床上,頭發凌亂,汗濕一片甚至浸透了厚厚的夾襖,全都皺巴巴的貼在身上。她閉著眼楮,嘴唇上滲著血珠,好似沒有一點氣息。

栗子哭道︰「她們送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姨娘,怎麼辦?梅香姐姐會不會被打死了?」

「胡說」

杜月娥喝了一句,卻還是不由自己的探手去試梅香的鼻息,還好梅香大概是醒著的,听見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沒事……」

杜月娥這才放下心來,去看她的褲子,見並沒有血跡,好似不怎麼厲害,想起丁陸囑咐那幾個婆子打的輕些,心里稍稍緩了口氣。

梅香也歇了一歇,慘笑道︰「姨娘,我沒用,好疼……」

杜月娥听的有些心酸,強抑制住眼淚,動手給她月兌衣裳,讓栗子去打水。這時候听見柳眉敲門,卻是丁陸打發過來送藥來了。她進來瞧了瞧,倒也沒客氣,就過來幫忙。

杜月娥褪下梅香的褲子,大腿上紅紫一片,倒是沒有皮開肉綻,甚至也沒有腫起來。

可是兩個人都驚呼了一聲。

杜月娥便轉頭去看柳眉︰「怎麼了?」

柳眉捂嘴,支吾了兩聲卻說︰「我,我被嚇到了……」

杜月娥沒再言語,拿了她帶來的藥仔細的涂抹在梅香身上。柳眉在一邊瞧著,突然開口說︰「姨娘竟然親自給梅香姐姐上藥……」

沒搭理她,上好了藥,見梅香已經又暈了過去,杜月娥便又給她用溫水擦汗,把頭發簡單的整理了,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說,抿著嘴垂著目,只認認真真的做著這些。

這才又看向柳眉︰「我要給梅香換衣裳了,你去吧。」

柳眉討了個沒趣,悻悻的走了。杜月娥把梅香收拾妥當,打發栗子先去睡了,好後半夜來替自己。

等屋子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守著梅香的時候,看著忽明忽暗閃爍的燈花,她終于癱軟在床下,靠在那里渾身無力。

她很害怕。

當年自己的爹,就是這麼被打死的。那時候月娥不過七歲,剛剛懂事,娘突然不見了,爹突然就不能再抱自己了。一時間天塌地陷,就弄不明白為什麼世界會變成那樣。

記得那些人攔著自己,記得自己哭得聲嘶力竭卻沒有一點作用,記得那從天而降的木板,黑黝黝的閃著吞噬一切的光芒,後來多少次從夢里醒來,都被它壓迫的喘不過氣。

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一個七歲的孩子,是怎麼挺過來的。

村子里的老人來看了爹的傷,搖頭說︰「要是出血或者腫起來,發出來就沒事。可是你爹這傷,瞧著沒事,卻收斂在身子里,雖然只二十個板子,怕是要出人命的……」

杜月娥打了個哆嗦,努力的把自己從回憶里揪扯出來。起身去模梅香的額頭,滾燙的嚇人。

她心里的懼怕又一次加深,不敢多想,麻木的去擰干汗巾,一遍一遍的給梅香擦拭身子臉龐。

這一夜,竟然沒有一點睡意,竟然沒有坐下來休息片刻,就這麼來回的擰汗巾,給梅香擦汗,好似一個沒有知覺的玩偶,只知道做這一件事情了。

到黎明的時候,梅香悠悠的哼了一聲,終于開口要水。杜月娥喜極而泣,跌跌絆絆的給她喂了些水,再模她的額頭,就不怎麼燙了。這顆心才終于放了下來。

叫栗子打發人去請王石恩,這矮胖子來了之後第一句話就說︰「若不是你叫我,我是不來的。不過一個丫頭罷了,還是讓罰的」

杜月娥有求于人,只能賠笑。

王石恩卻還不滿足,瞧了瞧梅香的情況,點頭說道︰「差點就死了。不過現在也不好說。調理不好,以後落個殘疾,走路一拐一拐的,哎呦呦,姑娘家的就不好嫁人了。」

杜月娥心里咒他,臉上只能還是賠笑,小心翼翼的問︰「您是神醫,難道沒有法子……」

王石恩瞪大圓圓的眼楮貪婪的看著杜月娥,笑道︰「好說,好說,就是有什麼好處呢……」

杜月娥便想起他的目的,氣道︰「給你幾滴血就是了。你一個大夫,怎麼,怎麼做這種事情……你那藥丸,還沒弄好?」

王石恩听到前半句話,喜出望外,不由分說就拿了銀針出來,小心翼翼的從杜月娥手指上取了三滴血出去,分別裝在三個小瓷瓶里。

這才從藥箱里拿出幾帖藥膏︰「夠三天的了,省著點。十天後下地沒問題。」

杜月娥心里又一次松了口氣,喃喃重復︰「十天下地……」

王石恩以為她瞧不起自己,哼了一聲,點頭說道︰「這打板子的是個行家,就是只打一下都能要了這丫頭的命。若不是遇到我,她落個殘疾是肯定的了。你就知足吧」

說完便走,走到門口又回頭說︰「你要再有事還來找我。規矩照舊。」

杜月娥沒搭理他,還在琢磨他說的話,行家?一板子就能要了命?丁陸不是說了,要打輕一點嗎?難道這檀園里,還有他做不了主的事情?

這日晚間去給馬紅袖請安,見丁陸單獨在書房看帳,便過去尋他。

丁陸很有些驚訝,放下手頭的事情笑吟吟的看杜月娥︰「你還是頭一次來找我。」

杜月娥搖頭,假裝生氣說︰「才不是。上回在檀香園門口等著爺,爺不記得了?」

丁陸也搖頭,卻說︰「那回不算。你居心不良。」

杜月娥愕然,他竟然這麼說。難得他心里竟然是明白的,只是這一次,自己目的也不單純,他卻看不出來了?可是丁陸如此說了,倒一時不好開口說梅香的事情,猶豫了一下,便說︰「那塊玉佩,是我用東西換來的。是一串相思豆的珠子。」

她頗有些哀怨的看著丁陸,怨道︰「六爺肯定不記得。你自己都不知道給過我什麼吧。」

說著竟然掉下兩滴眼淚,杜月娥心里有些疼痛,騙人不是沒有過,不知為何這一次,這麼不甘不願的。卻還是強迫了自己,眼淚掉下,倒覺得舒服了,一下子心里也清亮起來︰如果自己能做主,一定不會讓梅香受罰。

丁陸安靜的看著杜月娥,不動,不說話。好像在審度,也好像在回味她的話。終于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賬冊,探手抹去杜月娥臉上的淚水,擁了她進懷里,把她的頭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心口,感覺踏實溫暖。

良久,良久。

杜月娥心里嘆氣︰他終于滿意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丁陸在她的耳邊輕聲問了這麼一句,好像還在審問一般。或許他經歷了幾次之後,已經變得小心翼翼,雖然心里都是不由自主的期望,卻還是不願意太過輕易的相信。

他是在問她,什麼時候,就對自己上了心.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毒妾最新章節 | 毒妾全文閱讀 | 毒妾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