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 嫡女 第一章 初至

作者 ︰ 我愛蘇三

六月,一個夏日的午後,日頭很是猛烈。寂靜的小院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青梅推開破舊的院門走了進來,手里放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猶自冒著熱氣的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她臉上一片愁容,一面留心手上的藥,一面小心看著腳下的路。

走到房前,輕輕推開老舊的房門,便發出一聲難听的吱呀聲,在這寂靜的午後,傳出去很遠。

青梅听著便皺了一下眉頭,回身更小心的合上門。轉身看到里間床上那位仍舊在發呆的姑娘,心里便又酸澀起來,一臉的愁苦。

這大熱的天氣,床上的人卻渾然不覺,猶自穿著嚴嚴實實的白色中衣,身上還搭了一床薄薄的粗布被子。

這姑娘正是此間主人竹通縣縣丞姚謙的長女,名喚姚采瀾。姚采瀾年已十三,卻長的面黃肌瘦,個子又小,看起來不過像個十歲的樣子。這幾日更是病得昏昏沉沉,已經半個多月下不來床了。姚采瀾大半時間昏睡,有時候醒個把時辰,卻又一言不發,只瞪著眼看著半舊的有點發黃的帳頂,眼神茫然又空洞。

青梅把托盤放在黑漆斑駁的圓桌上,輕輕走到床邊,低聲試探著喚道︰「小姐,小姐?」

床上人眼楮卻動也不動。

青梅握住姚采瀾的手,忍不住滴下淚來,又怕讓這人看見,忙順勢伏在床邊,低頭拭淚,強忍著沒哭出聲來。

青梅正低頭傷心,忽然覺得手里冰涼的小手動了動,驚得一抬頭,卻見姚采瀾正轉過了頭,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

見她抬頭,口中便發出低低的、遲疑的聲音︰「青梅?」

青梅又驚又喜︰「我的好小姐,您終于說話了!這些天可把青梅嚇死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又禁不住伏在床邊哭起來。

床上的人眉微微皺了一下,好似哭笑不得似的看著她,輕聲道︰「以為我死了,是不是?」

青梅也顧不得擦那滿臉的淚,忙去掩自家小姐的嘴︰「呸呸呸!小孩子不許亂說話!」

青梅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又合掌笑道︰「阿彌陀佛!我就知道,夫人會保佑您的,您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熬過去的!」

青梅趕緊把藥端過來,扶著姚采瀾勉強半坐在懷里,嘴里哄道︰「我的好小姐,快趁熱把藥喝了,趕快好起來,奴婢就給您繡一個好看的荷包,好不好?」

听了這明顯是哄孩子的話,姚采瀾好笑的瞟了她一眼,皺著眉頭,順從的就著青梅的手半扶了藥碗,卻一口氣的把藥都給灌了下去。

青梅又驚又喜︰「哎呦,我的小姐,今天真是太陽打那西邊兒出來了,吃藥這麼痛快啊!我的小姐真是長大了呢!對對對,就是這樣。有病啊就得吃藥,吃了藥,病好了,康康健健的,老爺才會喜歡!」

一听到「老爺」這話,姚采瀾的臉上顯出諷刺的神色,看了青梅一眼,轉眼卻又換上一副傷心的模樣,小聲嘟囔道︰「老爺,老爺……不會喜歡我的……」

青梅尷尬的笑了笑,便假裝忙碌著重新伺候姚采瀾躺下。

她低頭仔細想了想,覺得小姐這樣下去只有絕路可走,猶豫了半晌,才又鄭重說道︰「小姐,奴婢今天就說些大不敬的話吧,還請小姐先饒恕奴婢不敬之罪!」

說罷起身鄭重的跪下給姚采瀾磕了個頭。姚采瀾急著想去拉她,無奈渾身無力,只喘著氣揚著手指著她道︰「好青梅,這些天……我是知道你的……我們之間還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

青梅反身端了個繡墩坐了,重新拉著姚采瀾的手,正色道︰「我知道小姐這些年過得苦。雖是府里的嫡女,卻連個庶出的都不如。外人只知道姚府有個正經的惜瀾小姐,正經的鴻瀾少爺,卻不知道……」

停了停,偷眼看姚采瀾的臉色不像是惱了的樣子,心下便一松,感嘆道︰「小姐您真的長大了!有些話,雖然您不愛听,煩著青梅,惱著青梅,我還是要再嘮叨一遍的。」

姚采瀾適時的緊了一下兩人相握著的手,慢慢道︰「我……知道你……總是為了我好的。」一听這句話,青梅險些又落下淚來,只反復念叨︰「我的小姐長大了。長大了……」

姚采瀾也不催促,蒼白的臉上微微的露出一絲笑意,靜靜的看著她在那里自說自話。

青梅自顧自又感嘆了半天,這才說道︰「雖然是老爺一直偏寵現在的夫人,疏忽了故去的夫人和您,但是,光是愁啊苦啊,掉眼淚啊,都不是辦法,反而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對不對?」

姚采瀾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丫頭,雖然相貌普通,衣著頗為粗陋,但是身材勻稱,面色紅潤,說話干脆,行動間帶著蓬勃的朝氣。尤其是說的話是真心為自己好的,感到自己麻木已久的心受了她的影響,好像有那麼一絲絲的松動。

看著姚采瀾晶亮的眼楮,青梅受到了很大的鼓勵,心里又是喜歡,又是興奮,更是一鼓作氣的把憋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就說這次您的親事吧。那個江家的二公子雖說是個庶出的,性子又是個楞頭青。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事總是要听老爺和夫人的。既然老爺和夫人把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您就是再要死要活的,也是改不了的,不如……」

青梅越說聲音越低,因為她看到姚采瀾的臉色剎那間白了,手指也緊緊地攥了起來,不知道怎麼忽然有了那麼大的力氣,居然攥的自己手生疼。

一時之間,屋里靜的落針可聞。青梅也嚇得不敢喘氣,僵坐著一動也不敢動。

半晌,青梅感覺到那手慢慢的松了,一點力氣也無,才听到姚采瀾低沉的聲音︰「你……說的對……父母之命,不可違……」

青梅本想張口贊成,看著姚采瀾的臉色不好,就噤了聲。

姚采瀾又開始發起呆來,青梅不敢說什麼,悄悄的起了身,輕輕把她的手放在了被子里,又細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才慢慢退到院里干活去了。

青梅手底下不停的干這干那,不時的還跑到屋里偷著看看姚采瀾的情況,見姚采瀾雖然仍是發呆,眼神卻不是那麼空洞了,好似有了些生氣,方才慢慢放下心來。

到了晚飯時分,青梅去廚房取了兩人的份例,一進門,卻見姚采瀾正奮力的坐起來,想下床,臉上卻累得虛汗直冒,面色更加的蒼白起來。

青梅忙放下食盒,搶上去扶住,慌忙叫道︰「小姐啊,祖宗啊,還不好好躺著,起來做什麼!大夫說了,您得躺著好好養一陣子才行。」

姚采瀾卻不依,依然掙扎著坐起來,坐在了床邊喘氣。青梅忙把床邊上一雙青色的繡鞋給她套上,嘴上兀自喋喋不休,姚采瀾也不管她,只管自己調整著呼吸。

歇了半晌,氣兒才喘勻了,又試圖站起來,身子卻往旁邊歪去,虧得她人小,青梅一下便又將她穩穩的扶直了,卻把青梅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嘴里不免埋怨道︰「姑女乃女乃啊,您要嚇死我啊!今天您怎麼這麼 啊,可真不像您平時的樣子啊!」

說者無意,听著有心。姚采瀾臉上僵了一下,看了青梅一眼,卻見她還是在那里抱怨不停,知她只是無心之語,這才自嘲的笑了笑。

又站了站,才開始邁步往屋中間的桌子那兒走。青梅半扶半抱的,主僕兩人才氣喘吁吁的到達目的地。

姚采瀾坐在繡墩上,身子直接伏在桌上,早已一身大汗,興致卻忽然好起來,臉上帶了滿滿的笑意。

青梅也一坐下休息,一邊悄悄打量姚采瀾。姚采瀾任她打量,故作不知。

青梅是個憋不住話的,一邊拿了帕子浸濕了給姚采瀾擦臉擦手,一邊歪著頭問道︰「小姐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姚采瀾微笑不語。青梅只好郁悶的一邊就把飯菜擺上了。

青梅悶悶的吃飯,可吃完飯卻更郁悶了。

還是平時的兩個青菜,還是平時的粳米飯,小姐卻吃了半碗。雖然青梅自己吃了兩碗,可青梅一向有力氣做活,更有胃口吃飯的。小姐平時可是菜只挑幾根,飯只吃幾粒的。

青梅是個憋不住話的,把食盒送回廚房回來,還是追著問。姚采瀾被她問煩了,才氣定神閑的道︰「這是因為青梅今天講的那幾句話啊。」

青梅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下高興起來,不禁自夸道︰「真的?我說嘛!原來小姐真的把我的話听進去了。真的,我也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呢。就說老爺吧……」

青梅已經因著姚采瀾病著,憋屈了半個多月。現在姚采瀾大好了,青梅愛說笑、嘴巴閑不住的性子便又露了出來,更是興致大發,把這個家里的每個人,老老少少,甚至包括廚房的胖嫂子都嘮叨了一個遍。

姚采瀾只微微笑著靜靜地听著,時不時的點點頭。

天不久就完全黑了下來,姚采瀾堅持著慢慢在屋里轉了一圈,才依著青梅躺回床上去。

青梅點了蠟燭,又去廚房要了熱水,幫姚采瀾擦了擦身子,才伺候姚采瀾睡下了,自己吹了蠟燭,自去外間的榻上歇了,不一時便傳來輕微的鼾聲。

姚采瀾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心里十分羨慕青梅的沒心沒肺,一夜好眠。

好半天,還是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自己慢慢的下了地。模索到了桌邊,拿了火石試了好幾次,才哆哆嗦嗦的點著了火,姚采瀾喘著氣,點著了蠟燭。

西牆上有一個梳妝台,有一面模糊的銅鏡。姚采瀾小心翼翼的舉著燭台,慢慢靠近,鏡中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姚采瀾拿著蠟燭便呆在了那里。那鏡中的影子分明就是上一世幼時的自己。只不過,更小更瘦,臉色蒼白的像一只鬼。

雖然了解的不多,但直覺上,這個姚采瀾的性子跟前一世的自己肯定頗為相似,一樣的敏感、自負,而又脆弱、謙卑。

姚采瀾只呆呆的看著鏡子,眼楮里卻慢慢的滴下淚來。

忽然,一滴蠟油滴在了手上,姚采瀾低呼一聲,失手把蠟燭甩了出去,屋里頓時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許久,姚采瀾深深的嘆了口氣,拖著無力的身體模黑又蹭回了床上。

又在床上折騰半天,終于,在黎明前,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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