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兩百三十三章

作者 ︰ 樓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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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菱薇在白遷這兒呆了三天,到第三天早上,她睜開眼楮,久違的光芒射入她的眼楮,程菱薇發現自己居然看見了

她動了動腳丫,發覺雙腿已經恢復知覺了

程菱薇從床上跳起來,一下沖到院子里︰「秦子澗秦子澗」

那一個趕緊跑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我看見了」她興奮地指著自己的眼楮,「我的眼楮好了我的腿也好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愣住了

秦子澗回來兩三天,身上打扮和頭發早就恢復了原貌,這還是程菱薇頭一次看見他身著古裝。

那天秦子澗穿的是一身緋紅羅長袍,頭發束起,冠上有閃爍金玉,手上還拿著一根精美的珊瑚柄馬鞭。他自己面白如玉,長袍是紅色的,馬鞭的柄也是紅的,整個人浸在燦燦晨光里,看起來格外耀眼。

「哇奧」她驚嘆道,「原來你是這個樣子」

「嗯,很失望?」

「怎會」程菱薇的臉微微有點紅,她忽然伸臂抱住秦子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這段時間謝謝了。」她湊到他耳畔,小聲說,「還有……你這個樣子,可真帥」

秦子澗覺得身上發僵,他很是尷尬,正想推開她,卻見程菱薇忽然松開他,轉過身,沖進屋子里︰「遷爺遷爺」

一個個頭矮小,臉上皺巴巴,長得像顆干癟酸棗一樣的小老頭兒,慢慢從對面屋子出來,緊皺眉頭︰「什麼事啊大呼小叫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菱薇抓著胳膊轉了兩圈

「我看見了」她興奮得要跳舞,「我的眼楮好了」

她說著,又停下來,仔細瞧了瞧白遷︰「哦,原來遷爺您長的是這個樣子啊」

白遷被她弄得正頭暈,他哼了一聲︰「是啊怎麼?不滿意?」

程菱薇撲哧笑起來。

那天,吃過早飯,白遷又仔細給程菱薇檢查了一次,他終于可以確定,程菱薇身上的蠱毒已經消失了。

「我就說沒問題了嘛。」程菱薇笑嘻嘻地說,「這還得多謝遷爺您。」

「那是當然的。」白遷一臉傲慢,「你以為,像我這樣的能有幾個?一般的醫生根本解不了蠱毒。」

「這我知道。」程菱薇連連點頭,「除非是蠱醫,一般的醫生對蠱毒都束手無策。要我說,就算雲家掌門來了,也得夸遷爺您的。」

雲舫之年齡大,在江湖上資格也老,程菱薇說這話,白遷听著顯然十分受用。

「而且之前我都沒想到遷爺您會是這樣的。」程菱薇繼續說,「本來還挺擔心呢……」

「擔心什麼?」

程菱薇咳嗽了一聲︰「其實也沒啥,之前我從別處听說的遷爺,和現在我看到的不太一樣,哈哈」

白遷兩道毛毛蟲一樣的濃亂眉毛,立刻一豎︰「之前你听說我是啥樣?」

「唉,何必管之前人家說的呢」程菱薇趕緊打哈哈,「現在看來,遷爺您人也大方,性情也豪爽,是條好漢」

秦子澗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白遷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就是說,以前有人跟你說,我白遷又小氣又壞,是吧?」

「呃……」程菱薇趕緊笑道,「那是誤會誤會誰叫以前我不認識遷爺呢。」

白遷心里,當然知道她說的「別人」指的是誰,他冷冷看了一眼旁邊的秦子澗︰「菱薇,你要當心,你是個糊涂姑娘,這世上有些人啊,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程菱薇看他目光落在秦子澗身上,便笑道︰「遷爺您說秦子澗啊?不會啦他人很好的」

「哼哼,總之,多個心眼不會有壞處」

「瞧您說的。」程菱薇笑嘻嘻地說,「別人我可不敢說,秦子澗嘛,可是個堂堂正正的美男子哦」

秦子澗有點尷尬,他拽了拽程菱薇的衣袖︰「別鬧了,收拾東西咱們走吧。」

白遷听她這麼說,卻呵呵一笑︰「堂堂正正的美男子?你這話,只有一半是對的。」

「啊?什麼?」程菱薇沒听懂,她追問,「什麼叫只有一半是對的?」

「就是說,前半截是對的,後半截是錯的。」

「……」

看出秦子澗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白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行了,病也看好了,我也不再收你的診金藥費食宿費了。你們快走吧」

跟著秦子澗離開白氏山莊,拎著自己的小包袱,走在路上,程菱薇還在兀自嘟囔︰「什麼嘛,說話真難听,什麼叫一半是對的?這老頭子,難怪都沒朋友,性格太怪了秦子澗你說是不是?」

秦子澗沒接她的話,那個黑色的通道已經在眼前了。

「抓著我的手。」他說,「小心點。」

倆人小心翼翼穿行于無邊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把他們像小昆蟲一樣包裹得緊緊的。

「說來,前兩天那個白吉也怪怪的。」程菱薇突然說。

「你見到掌門了?」

「是呀,就是你去取東西的時候,他來找白遷,和我說了兩句。」

「他說什麼了?」秦子澗問。

「不說也罷,說來生氣」程菱薇氣呼呼地說,「他說,我嫁給你,還不如嫁給他呢,他還說你不適合結婚——你听听他這是什麼話果然是個變態吧?」

秦子澗沒出聲。

「還有白遷,真是的,他怎麼能那麼說呢?咱們也沒得罪他呀……」

程菱薇還在絮叨,卻不料,前面的秦子澗突然停下來了。

「怎麼了?」她好奇地問。

她听見了秦子澗冷冰冰的聲音︰「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啊?知道什麼?」程菱薇也愣住了。

「知道我到底是……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你是秦子澗啊,這我知道啊。」

秦子澗吸了口氣,半晌,才道,「你叔叔沒有和你說,華胤城破之後,我進宮去見縈玉的事情?」

「哦,那個啊,他說了的。」程菱薇說,「他說你去找縈玉,結果被宗恪抓住了,他把你囚禁在宮里一年多,不過你最後逃出來了,是吧?」

「他是這麼說的麼?」秦子澗顫聲問,「他說我……我只是被囚禁了?」

程菱薇听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古怪,她也不禁感到害怕起來。

「你到底是怎麼了啊?」她顫聲問,「我二叔就和我說了這麼多啊。」

有好長一段時間,秦子澗沒出聲。

程菱薇又恐懼,又焦急,她拽了拽秦子澗的手︰「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麼?」

她覺得,不知何故,秦子澗的手忽然變得冰冷冰冷的。

然後,她听見秦子澗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原來你二叔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我是個閹人。」

她張了張口︰「……什麼?」

「閹人。就是俗話說的太監。」秦子澗的聲音听起來,像死水一樣平靜無瀾,「你二叔沒有和你說麼?我被宗恪給下令,強行閹割,成了太監。」

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閃電一樣鑽入程菱薇的腦海

一瞬間,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難怪。」他輕輕笑了一下,「我說呢,為什麼你會粘著我不放,原來你不知道啊」

程菱薇想出聲,但她出不了聲,她只覺得從頸椎到後背,全都麻痹了

「嗯,想必是程卓峰留了口德,不,也許是他覺得這種事情,對身為女孩的你難以啟齒,所以干脆隱去不談。」秦子澗冷笑起來,「大概他也覺得,我的生命最好就終結在華胤城破那天為止,如果能那樣,就再妥當不過了……」

「不、不是的」程菱薇語無倫次地打斷他,「我二叔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其實人人都這麼認為。」秦子澗冷冷道,「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

「怎麼?這消息很震驚你?」秦子澗諷刺地問,「大失所望了,是吧?」

「……是騙我的吧?」程菱薇顫聲問。

「不是。」秦子澗淡淡地說,「沒想到你連閹人都看不出來,嗯,也難怪了,那邊沒有太監這種生物,男人們每天都刮臉,最近偽娘又如此盛行,不管你發揮多麼大的想象力,估計也想不到這一點。」

「可、可你明明有喉結呀,雖然不是太明顯……」

「你也說了,不明顯。我是成年之後才被閹割的,和自小就閹割的那種不同,但是那也在逐年萎縮。」秦子澗甚至笑了一下,「喉結什麼的,就算殘留物吧。」

一片死寂的沉默

然後,秦子澗听見微弱的動靜,他感覺到,程菱薇似乎要把手從自己手里抽出來。

「不用這麼急著躲避我。」他淡淡地說,「至少等我把你安全送到電梯里。」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程菱薇說著,開始啜泣。

接下來的路,倆人都不說話,沉默橫亙在倆人之間,不到二十分鐘的短短旅程,卻像歷盡艱辛的天路歷程般,漫長無涯。

終于,看見了電梯的紅燈,秦子澗按下下樓鍵,電梯門打開,光亮頓時出現了。

「進去吧。」他瞥了一眼程菱薇,這才發現她滿臉淚痕。

照舊是秦子澗開車把她送回家,一路上,程菱薇什麼都說不出來,她只是低垂著頭。

車到了家門口,秦子澗沒有動。

「你自己下車吧,我這身古裝打扮,不好出去給你開門。」他淡淡地說,「你的眼楮好了,腿也好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啊?」程菱薇吃驚地看他,「怎麼?你要去哪兒?」

「回楚州。」秦子澗也不看她,「和你說過了的。」

「不行別走,你……」程菱薇一把拉住他,但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干嘛?還想纏著我?」秦子澗看著她,咧了咧嘴,「剛才不是還想躲開我麼?」

「不是的」程菱薇的臉有些發白,「我剛才只是……只是習慣性的想擦眼楮。」

「不用找借口,真的。」秦子澗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正前方的馬路上,「至于之前你說的那些,我可以當做沒听見。」

「別啊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程菱薇慌忙道。

「嗯,那接下來,程大小姐你打算怎麼辦呢?」秦子澗側過臉,諷刺地看她,「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繼續和我保持柏拉圖般純潔的戀情,然後再找個男人嫁了,這樣,你的精神全都能得到滿足……」

「你別這麼說」程菱薇的嘴唇有點發抖,「不要拿話糟蹋我,我不是那樣的人」

「哦?你不想那麼做?那可就難了。」秦子澗咂咂嘴,「難道你想守著我這個假男人過一輩子?像我這樣臉會變形的怪物、不陰不陽的家伙,上衛生間都不知道該去哪邊……」

「別那麼說你自己」程菱薇大聲吼道,「為什麼要用這麼難听的話來糟蹋你自己?」

「因為,我說的是事實。」秦子澗心平氣和地說,「知道我怎麼小便麼?和你一樣,坐在馬桶上。」

他的臉又恢復了之前雕塑一樣的表情,可是卻顯得無比殘酷。

程菱薇渾身抖如篩糠,她的淚水干涸在眼眶里,她覺得身上忽冷忽熱,像是過電一樣難受。

「後悔了吧?」秦子澗惡毒地笑道,「還喜歡我麼?還想和我結婚麼?」

「想的」程菱薇突然大聲說,「我想和你結婚」

秦子澗詫異地盯著她︰「難道你想要個一輩子只能干看著的丈夫?你當柏奚當得腦子出毛病了?」

程菱薇抖得無法出聲

「下車。」

程菱薇哆哆嗦嗦下了車,關上車門。

「秦子澗,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啊」程菱薇哀求道。

冷冷瞥了她一眼,秦子澗發動了車,然後從車窗里對程菱薇說︰「再見,程小姐。」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毫無起伏,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程菱薇通體僵硬站在街頭,她眼睜睜望著秦子澗那輛車絕塵而去,卻什麼都做不了。

從那之後,無論她怎麼努力聯系秦子澗,一遍遍打他的手機,發短信給他,卻再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回音。

沒多久,秦子澗就從那所舊房子里搬走了,他究竟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

程菱薇再沒能找到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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