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作者 ︰ 樓笙笙

「呵呵這可真是絕妙。」雲敏好似很愉快,「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是老天爺要收了這狄虜去……」

阮沅快瘋了她一把撲上去,狠狠卡住雲敏的脖子

雲敏被她掐得臉色泛灰,四肢拼命掙扎︰「……阿沅放開你想他死麼」

這最後幾個字,像盆冷水,嘩地澆在阮沅的頭頂

她終于松開了手。

沒錯,她想殺了雲敏,她太恨這女人了

但是阮沅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能解救宗恪的,恐怕也就是這個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了。

阮沅垂下手,喘息著,盯著她︰「你要什麼條件?」

雲敏努力喘了一口氣︰「條件?」

「說吧,想讓我做什麼。」阮沅冷冷看著她,「你想要什麼,才肯放過宗恪?」

「哦,你是想讓我去救那個狄虜?」她捂住胸口,邊咳,邊笑。

阮沅握了握拳︰「……我說了,我會滿足你提出的任何條件。」

雲敏靠著骯髒的棉被,慢慢坐起身來,她用枯瘦的髒手指,攏了攏亂頭發。

「救我出宮。」

「出宮去?」阮沅一怔,「你要去哪里?」

「回那邊去,回你舅舅的那個世界。」雲敏嘆了一聲,「我不能留在這兒了,得回去好好休養,適應這具多病的,努力把它養活。」

放雲敏出宮去?這讓阮沅心中沒底,天知道如果這次把她放走了,接下來,會出什麼更大的問題。

看出她的復雜心事,雲敏淒然一笑︰「阿沅,叫你幫這個忙也不是白幫的。既然讓你發現了真相,我自然會拿你當自己人,把你想知道的事全都告訴你。」

她的嗓音依然嘶啞,嘴里口氣很重,可能是因為這具的緣故,雲敏微微一行動,渾身都會散發古怪的臭味。

「再留在這兒,我真要完了。」雲敏搖搖頭,「我的魂魄現在變弱了,目前這具又重病纏身,早已衰竭,一點營養都沒有,我快餓斃了……」

阮沅冷笑︰「這就是你進宮來害宗恪的代價」

「不是的我不是為了害他才進宮來的」雲敏分辨道,「我是為我家老爺」

阮沅一怔

雲敏垂下頭,良久,才嘶聲道︰「阿沅你听我說,之前進宮來,是想求太後派人,幫我找回我家老爺的尸首。」

阮沅忽然不動了。

她知道林展鴻已經死了,宗恪將那日詳細情況全都告訴了她。雖然阮沅心中也覺得悲傷,但是一來,當時林展鴻是要去行刺宗恪,宗恪自衛是正當的,二來,林展鴻是自刎身亡,總還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是此刻雲敏提起丈夫的死,阮沅的心,卻像被重重擊了一下。

「……他的尸首應該就在這邊,但我不知道究竟落在了何處。」雲敏哽咽道,「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沒法找到,況且他又是朝廷重犯,更沒可能明目張膽的搜尋。除了這宮里的太後,我再找不到人可以求助了。太後叫我下毒,我只有遵命。」

她這麼一說,阮沅的心,漸漸被淒涼和悲哀給侵蝕,往昔舊事,如電影般一幕幕在眼前上映,她記起了過去那麼多年里,自己和這對夫婦建立的友誼,也記起雲敏過去對她的好處……

她忽然覺得,自己沒法再像剛才那樣,對雲敏凶巴巴的了。

「帶我出宮去,阿沅。」雲敏立時看出她的改變,趕緊一把抓住她的手,「求你,看在以前的份上……」

阮沅依然不動,她覺得自己好像卡住了。好像有什麼龐大而恐懼的東西,堵在前面,讓她忽然不敢動了。

看她依然猶豫,雲敏落下淚來。

「我已經換了七八次身體了,每一次都挺不過三五天去,這兒的人像蒼蠅一樣一群群死去,我費了兩個月的力氣,卻連永巷都走不出去。」她哽咽道,「我倒是不怕死,可我還想把我家老爺的尸首找到……阿沅,林叔叔和雲姨往日待你不薄啊我們恨的是狄虜,我們夫婦對你卻從來沒有壞心,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你連這樣的事都不能答應?你非要眼睜睜看著你林叔叔尸骨無人收,看著我爛死在這永巷里,才甘心麼」

她這麼一說,好像一把錘子頓時敲醒了阮沅。

「你真的肯放過宗恪?」阮沅盯著雲敏的眼楮。

雲敏嘆道︰「我眼下自身難保,哪里有心力再去害他?況且,那也不過是和太後的交換條件。目前我自己保命是第一,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告訴你解救他的辦法。」

知道雲敏不會再說下去了,阮沅點了點頭︰「好。我相信你。既然你答應了,我今晚就送你回去。」

雲敏眼中一喜︰「好孩子,多謝你了」

從永巷出來,阮沅微微定了定神。

她已經答應了雲敏,就不怕對方會食言。雲敏此刻這副孱弱模樣,連起床都得讓人扶,短時間內她根本無法自如行動,就連喝水都得讓人幫忙。

就算出宮以後她食言了,阮沅也照樣能夠找到她,想出辦法來逼著她兌現承諾。

對雲敏,阮沅絲毫懼怕的感覺都沒有,十多年的相處,她熟知雲敏,確信自己搞得定她。

不過,這件事阮沅暫時不打算告訴宗恪,一來,他現在正病著,不好去影響他的情緒,二來,只是把雲敏送出宮去,阮沅覺得這種事情非常簡單,知道得人多了,反而添亂。

她跟著宗恪,前前後後也在那黑暗地帶走了四趟了,完全清楚究竟該怎麼做,況且去到那邊,就算呆上半天,對這宮里而言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事,只要她弄到治好宗恪的辦法,耽擱一會兒又怕什麼?

心里這麼想著,阮沅回到寢宮內,來來回回一折騰,太陽已經西沉了。

宗恪已醒過來,他看阮沅一臉是汗,臉也被曬得紅紅的,不由皺眉。

「大熱天的,跑哪兒去了?也不怕中暑。」

阮沅趕忙道︰「哦,沒事兒,你剛才睡著,我怕走來走去吵了你。所以出去溜達了一圈。」

她說著坐下來,連續兩晚沒睡,剛才又步行了三個鐘頭,阮沅此刻身上疲倦得不行,她只覺得頭沉得像個秤砣,脆弱的脖子根本支撐不住。

宗恪看她這樣,趕緊問︰「怎麼了?」

阮沅努力笑笑︰「累了,一直沒怎麼睡。」

她的聲音有些啞,眼楮布滿紅絲。宗恪把她摟過來,輕輕撫著她的肩背。

「我這兩天事情多,帶累你也沒法休息,今晚就別守著了,等崔景明送了藥來,我喝了就行了。」

他說得很輕巧,但是阮沅也知道宗恪心里煩悶,一直這樣頭疼,又沒法根治,誰攤上了也不會覺得好受。

阮沅沒出聲,心里卻在想著雲敏的話。

「先去睡吧,好不好?」宗恪貼著她的額頭,低聲說,「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過來。」

「沒關系的。」阮沅疲憊地笑了笑,「等你喝了藥,我再回去。」

晚間,宗恪的頭疼依舊發作,服用的仍是崔景明吩咐的藥湯。阮沅等到藥物起效,宗恪安頓下來,這才離開他的臥室。

此時,夜深人靜,除了守在一旁的蓮子,沒有別的人。

阮沅知道,每次宗恪都使用那張做了手腳的房卡來穿越,她也知道那房卡放在什麼地方。趁著四下無人,阮沅悄悄去了書房,她沒點燈,在抽屜里模了模,手踫到了房卡。

這下就沒問題了。

拿著房卡出來,抱著更換的衣服,阮沅匆匆往永巷趕。一路上黑  的,天空陰沉多雲,也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她怕人發覺,只點了一盞非常小的燈。

緊趕慢趕,到了永巷,依照白日的記憶,阮沅找到了雲敏所在的那間屋子,她還等在那兒。

一見她來,雲敏長長的舒了口氣︰「真是救命菩薩,你可算來了我真怕你又改了主意。」

「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把雲姨你丟下的。」阮沅利索地說。

她進了屋來,關上門,先換上那套現代衣服,又把宮里的衣服整理好,放回包裹里。

做完所有準備工作,阮沅從床上扶起雲敏來。

「就跟著我走吧。」她說。

阮沅把房卡貼著牆面,不多時,牆面出現了變化,它開始閃閃發光,向內凹陷,一人高的一個黑洞出現了

雲敏只一聲不吭看著,好像完全沒有好奇心,也不打算提問。

阮沅扶著骨瘦如柴的雲敏,踏進了黑洞之中。

她們在黑暗之中默默穿行,雲敏完全無法行動,只能讓阮沅大力攙扶著。大約在黑暗里行走了半個小時,阮沅終于看見了遠處的紅光。

那是電梯上下的指示燈。

她走到近前,按下向下的鍵,不多時,電梯門憑空打開,倆人走入電梯內。

黑暗在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消失無蹤。

雲敏就像溺水之人被救上了岸,大大松了一口氣

「幸虧有你在,阿沅,不然我真得永遠呆在那宮里頭了……」

阮沅沉默片刻,才道︰「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別在這酒店里,另找個地方,不然會被宗恆他們發覺。」

從酒店出來,阮沅這才發覺這邊是白天,她顧不得周圍古怪的目光,扶著雲敏從酒店出來,攔了一輛的士車。

「兩位去哪里?」司機問。

「先往前開吧。」阮沅說,「等會兒找到地方就停下來。」

好在,阮沅隨身帶了錢和證件,宗恪叮囑過她,這套東西是每次穿越都得必備在身上的。

車開了二十分鐘,阮沅在路邊發現了一家如家,便吩咐司機停車。

她和雲敏在如家開了個房間,用的自己的證件,雲敏現在身無分文,渾身無力,只能一切依賴阮沅照顧。

進來房間里,阮沅關上門,雲敏松開她︰「我先去洗干淨,太髒了。」

讓她進了浴室,阮沅順手打開空調制暖,這邊尚且是寒冬。她坐在床上,拉開窗簾往外瞧了瞧,這邊的世界依然喧囂,對面的商場播放著刺耳的音樂,一切都和她離去的時候沒有差別。

想起上次她和宗恪過來度假的事,阮沅心頭莫名掠過一抹憂傷。

估計雲敏還得清洗好一陣子,阮沅索性先從酒店出來,她下樓找了家粥鋪,買了一份牛肉粥又買了四個肉包,帶回了酒店。

回到房間里,阮沅看見雲敏躺在床上。

她的頭臉和身上都洗干淨了,不再那麼髒兮兮臭烘烘的了,只是臉孔依然瘦削,此刻她睜大著眼楮盯著天花板,眼眶凹陷像骷髏,樣子看起來,反而比灰撲撲的時候更加嚇人。

阮沅將粥和包子放在桌上︰「買了些吃的,雲姨,先將就吃兩口吧。」

雲敏費力坐起身來,吃力一笑︰「多謝你了,阿沅。」

阮沅坐在一旁,看著她拿起一個包子,慢慢吃起來。

「我身上只帶了五百塊,在這兒頂不了一個禮拜。」阮沅說,「接下來,你可以去找我舅媽幫忙,她肯定會想辦法安置你,如果覺得這麼做太危險,那我還有一筆錢在我表姐那兒,你去悄悄找她要了來,應該可以抵擋一陣子的。」

雲敏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苦笑道︰「阿沅,你真是個好心腸的孩子,你沒有為此怨恨我,這太難得了。不過這些我都用不著的,我這種人,自然有辦法活下去。而且我很懷疑,此刻最需要那筆錢的人是你。」

阮沅一怔︰「我要那筆錢干什麼?我在宮里又用不著人民幣……」

雲敏忽然笑了笑︰「嗯。可是,你還想回宮去麼?」

阮沅一听這話,立時從椅子里站起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顫聲問,「我好心把你送出宮來,難道你想食言?」

雲敏搖搖頭︰「正是因為我不想食言,可是阿沅,你不是要求我治好宗恪的麼?」

阮沅一時,听不懂她的意思。

「他的頭部會劇痛,就是因為你。」雲敏抬起頭來,平靜地望著阮沅,「那劑能將宗恪置于死地的毒藥,就是阿沅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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