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一百章

作者 ︰ 樓笙笙

這下子,冊封的事情被打斷了︰太後去世,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事?

消息來得十分突然,當天下午宗恪趕往慈寧宮,還沒半個時辰,太後就過世了。

其實之前太後就一直病著,今年壽辰之時,阮沅就瞧著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瘦得站不起身,恐怕身體早就孱弱了,果然,酈岷謀反事敗才一個多月,她就挺不住了。

宗恪從慈寧宮回來,一晚上都郁郁寡歡,阮沅不敢多話安慰,只在旁邊默默陪著。

後來夜闌人靜,身邊侍從都走開了,宗恪才和阮沅說,太後臨終之時,說什麼都不肯睜開眼楮看他,無論他在病榻前怎麼呼喚她,都始終一言不發。

最後阮沅不得不說,人死了,這個打了這麼多年的結,只能就這麼算了,還是別再想了。

宗恪神色黯淡,良久,才點了點頭。

「既然她那麼恨我,就只好讓她帶著恨離世。」他說,「接下來,宮里要大大的忙亂一陣了……」

阮沅一怔︰「什麼?」

「國喪啊。」宗恪苦笑,「你的冊封,恐怕要延期了。」

阮沅這才會意過來,她忙說︰「那有什麼關系,世間事自然是死者最大,等這些忙過去了再說吧。」

太後的葬禮前前後後持續了一個月,宮里每個人都面有菜色,疲憊不堪。自從過了年,這群人就沒消停︰先是太後壽辰,接著皇帝中毒病倒,再是晉王世子謀反,平息叛亂還沒多久,太後就薨逝了。

因為國喪,所有的人都更換素服,宮內的裝飾也一律更改成青色和白色,听香小築的裝修工程,自然只能暫時中斷,一切都得給老太太的葬禮讓步。

好在阮沅對此並不在意。

她更在乎的是宗恪的身體,之前因為酈岷謀反引起的一系列混亂,讓他操勞個不停,偏偏在這種忙得手腳並用的階段,又添上太後的喪事,簡直是一刻都不能讓人閑下來。

這種情況下,阮沅也不再為了避嫌而躲開宗恪,她甚至比以往更加努力,幫宗恪處理手頭的公務,葬禮期間幫他安排種種瑣事,甚至飲食起居她也會留意。

所以宮里對她要當皇後的傳聞,愈發傳得凶了,本來這宮里是禁止人談論立後的事,可是最近連皇帝自己也有了變化︰不僅放出了那麼多的宮人,而且也沒有再去別的嬪妃那兒。曾經泉子試著把宮里流言說給宗恪听,宗恪沒有發怒,只是淡淡一笑,末了,只叫泉子不要多嘴。

這種反應,豈不是坐實了謠言麼?

太後薨逝,一方面帶來了忙碌,另一方面也帶來了新的動向︰宮內固有的勢力平衡已經被打破了,新的構架即將要建立起來,在這新框架里,阮沅必然是不可忽視的新生力量。

這一年里,所有的人都能看見,阮沅在宗恪身邊所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她可以隨意和宗恪說笑甚至直呼宗恪的名字,她能參與國家大事的討論,她能和宗恪一起用午餐,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還能沖著宗恪發火,宗恪還拿她沒法子……

絕大部分人,對這種狀況暗暗抱有希望,如果一定要出現新生力量,那麼性格不刁鑽、從不搬弄是非、毫無家世背景的阮沅,自然是受歡迎的。

對于周遭的變化,阮沅並不是沒察覺。但她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別人的眼神上,她現在,只關注宗恪一個人。

夏天來了,華胤進入了短暫的悶熱期,小雍山擋住了北方的涼風,京師周遭湖泊既多,又有寬闊的阜河流經其中,所以在夏季濕度會變大,這種氣候在現代社會有個通稱︰桑拿天。

雖然華胤的桑拿天遠沒有那邊的世界那麼嚴重,但沒有空調電扇的京師,依然酷熱難熬。

天氣一熱,宗恪的胃口就不太好,事情太多太忙,他消耗得有些厲害,夜晚也不能安睡。這種時候阮沅不會多嘴,也不會婆婆媽**勸他多吃點多睡會兒,宗恪是成年人,他不喜歡被管束,哪怕是帶有愛心的管束。

只不過當阮沅听泉子說,宗恪一連兩個晚上頭疼發作,睡不著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是不是累著了?」她問。

泉子點點頭︰「可能是。開始只說疼,前天晚上還好,疼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昨晚有些厲害,疼到後來就嘔吐,身上都被冷汗濕透了。」

「這麼嚴重?」阮沅緊張起來,「沒去叫太醫?」

「陛下說用不著,他說這是……」泉子略想了想,記起了那個古怪的名詞,「神經痛。說一會兒它自己就過去了,叫來崔景明熬藥什麼的,也麻煩,索性忍忍吧。」

阮沅完全不同意宗恪的觀點,但她也不好反駁,只問︰「疼了一夜?」

「嗯,到天蒙蒙亮才好起來,黎明的時候睡著了,所以今天早朝都取消了。」

泉子這麼一說,阮沅才感覺事情嚴重,一般宗恪是不會不上朝的,他甚至都不會遲到。既然到了朝會取消的地步,想必是他也感覺到精力衰竭,已經支撐不了漫長的朝會了。

阮沅進屋的時候,宗恪還在睡,她不敢打攪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上,小心翼翼看了看,才又放下帳子來。

出來屋子,阮沅和泉子說,今晚讓她來當值。

午後左右,宗恪醒過來,精神狀態才算回來了,阮沅趕緊給他準備飯菜,因為暑熱,御膳房準備的都是清淡菜肴︰苦瓜,燈籠椒,新鮮子雞肉,鮮魚湯,藕片,還有女敕豆角。

宗恪的食欲強了一點,讓沒吃午飯的阮沅陪著他一塊兒。

「頭疼的怎麼樣了?」阮沅問。

「現在不疼了。」宗恪說,「白天都還好,到了夜里才會疼。」

「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累了?」阮沅試探著問。

宗恪搖搖頭。

阮沅想了想,說︰「以前我大學的一個教授也有這個問題,每年秋風一起就會犯,疼得半個月沒法正常上課,吃什麼止疼藥都不管用,直接拖去醫院打天麻素。每年秋季開學,他的課都被校領導給延後了,都知道他的病很重,年輕時上山下鄉落的病根。」

宗恪若有所思︰「是麼,原來也有這樣的病人……」

「以前有過這種頭疼麼?」阮沅問。

「那倒是沒有過。」他想了想,「最近用腦過度吧。」

「那明天,讓御膳房給你蒸一盤豬腦。」阮沅趕緊說,「再加上天麻,沙縣小吃就這麼弄。」

宗恪笑起來︰「叫我吃豬腦子?那不是越吃越笨?」

「什麼啊,這叫吃什麼補什麼。」阮沅嚴肅道,「別不相信科學。」

宗恪忍笑,阮沅一胡扯起來,什麼都能拉到一塊兒說。

因為上午沒有上朝,又是睡到午後才起身,宗恪整個下午都泡在政事里,他一直是個勤勉的人,自己的責任不會推卸給別人,既然休息時間發生變化,堆積的任務就得加快速度處理。

阮沅一直守在書房外頭,她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攪宗恪,除非宗恪有需求,否則阮沅會盡量不用自己的存在干擾他。

忙碌的工作一直持續到日落時分,宗恪放下筆,揉了揉額頭,他幾乎能听見身上骨骼發出的格格聲響。

疲憊如潮水,不期而至。

「休息會兒吧。」阮沅在旁說,「也該吃晚飯了。」

宗恪點點頭︰「好吧。」

晚上的菜比白日多了一些,因為阮沅也在,宗恪就總是叫她多吃點,他自己卻好像吃不下什麼。

「怎麼了?」阮沅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

宗恪放下筷子,手撐著額頭,低聲申吟︰「……又開始了。」

阮沅嚇得趕緊扔下碗,起身扶住他︰「又疼起來了?別吃了,先趕緊去躺著吧,我去讓他們叫崔太醫。」

和泉子一塊兒扶著宗恪回房躺下,阿茶去找來了崔景明。

老頭兒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宗恪的頭疼正是發作得劇烈的時候,整個人疼得滿頭大汗,臉色青白

崔景明見狀,也來不及診脈,略問了兩句就趕緊吩咐阿茶去拿藥來煎。他開的是一些基本的鎮定神經、緩解頭部緊張的藥物。

此時,宗恪已經抱著頭在床上打滾了,崔景明無法,只好撩起袖子,在宗恪身上點了幾處大穴位,先讓他暫時安靜下來,以防自傷。

阮沅一直在旁邊看著,緊張得咬著嘴唇走來走去。

崔景明這才仔細診了一回脈,診完了,沒說什麼,臉色卻古怪起來。

很快,阿茶將藥煎了來,老頭子扶著宗恪,一點點把藥灌下去。沒過多久,宗恪沉沉睡去,藥開始起效了。

「崔太醫,到底是怎麼回事?」泉子問。

崔景明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先看看這副藥的作用能延續多久,如果明晚上不疼了,那就說明沒什麼大礙。」

他的話沒說完,後面的意思是,如果明晚又開始疼,估計是有**煩了。

接近午夜時分,崔景明將剩下的細節囑咐完畢,這才離去。

回到自家府里,崔景明的兒子崔逸迎上前來︰「父親,宮里情況如何?」

「先別管宮里,阿逸,你現在趕緊動身。」崔景明吩咐道,「去楚州找門主。」

崔逸看出父親臉色凝重,知道大事不好,不由緊張︰「難道是陛下有事?」

「你猜得沒錯。見了門主你就和她說,陛下的病情有所反復,請她盡快來宮里。」

崔逸听了父親的吩咐,馬上叫人備馬準備出門。

濃重夜色里,崔景明望著兒子遠去的身影,心里一陣憂慮。

他明白,之前崔玖一直擔心著的事情,恐怕真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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