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醉天下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鴻飛冥冥日月白

作者 ︰ 絮語幽蘭

雲隱月雙手撐起上半身,接過含煙手中的藥碗時眼皮略微一跳。她盯著碗中如墨般的湯藥,一個錯覺,仿如那人墨玉般深不可測的鳳眸,水至清則無魚,如若至黑又會如何呢,略微蹙眉,怎會想起他呢?

含煙在一旁注視著雲隱月的一舉一動,因而雲隱月的每一個表情都沒有逃月兌她的關注,她知道這個女子不怕苦,但是那瞬間的蹙眉,卻讓她有點琢磨不透︰「無情,這是你自找的,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仰首一飲而盡,黑色的藥汁剎那見底,雲隱月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徑自躺下。閉上雙眼,听著耳畔的風過之聲,感覺臉上的清風拂面,帶動衣袂緩緩翩躚。

含煙以為榻上之人就此睡下,便為她掖好薄毯,自己在一旁坐下,靜靜地欣賞春日欣欣向榮的景象。

沉默許久,仿佛為這暖春所感染,雲隱月無頭無腦地說了一句︰「桃花開了。」

含煙回首望向榻上略顯蒼白之色的女子,秋水眸中錯愕之際,流露出淡淡的憂慮。

桃花開了,冬已去,春漸來,時光荏苒,春,給人以生機,然而,帶給無情的卻是殘酷的預兆,離那個預期的時間近了,任何人都不想提及,只是,漸漸虛弱的身體,若是再找不到治愈的方子,該如何留住這恍如謫仙般的無情,誰能留得住她呢?

「疏雨寺的桃花想必過些日子會更燦爛吧。」雲隱月又冒出一句似是無關的話語,仿佛只是純粹的感嘆,卻又仿佛蘊含著什麼。

不曾想過,自己應承的約定是如此繁雜,此時此刻,竟然有種疲倦的感覺,是否過于忙碌的三年,才不會讓自己分心去想些無足輕重,庸人自擾的事情。

師父的天下承諾,別夜和含煙的婚約承諾,風弄影的相邀承諾,逍兒的十年承諾,凌風吟的天下承諾,雲意然的活命承諾,是否承攬太多,從沒在如此安詳的環境里有閑暇的時間去感覺疲累。

倏爾,一抹小巧的身影落于榻邊,蹭了蹭身體,望著雲隱月。

看過信箋,雲隱月依舊八風不動,風平浪靜。

白鴿飛去,微風吹拂,桃花落下,依舊粉紅的花瓣,如柳絮般,在白衣公子的身上零零落落的點綴著,幾瓣灑于那青絲之間,一瓣掩蓋了玉飾,在眉間,仿如朱砂一般,使得白衣公子多了幾分清貴與雅致。

「沒想到舞影國也要起風了。」抬起左手,置于額前,仿佛要擋去那越來越刺目的光輝,又仿佛想要掩飾眉間的寂寞。

一波接連一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到真正的風平浪靜,不去想不去謀,那時,或許自己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含煙,讓別夜準備一下,兩天之後的此刻,我們去趟雲醉閣。」

舞影國作為都城的風城,繁華似錦,商業往來絡繹不絕,風城的大街上,人潮涌動,來來往往,最是應驗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嚷嚷皆為利往。

春天的氣息已經染上了這個處在南邊的國度,萬物復蘇之際,舞影國的百姓早已經褪去了繁重的冬裝,春衫席卷了風城的大街小巷。

芸芸眾生之中,三道身影攫住眾人的視線,一個淡、一個冷、一個柔,本是難以融合的畫面,此時此刻,在眾人眼中,卻是無端的和諧美麗,仿佛陽春三月第一縷光芒,驅散了寒冷的冬天,摻進了如水般的溫柔。

只是,最難捉模的莫過于那仿若謫仙的男子,那種清貴中透著的淡然,俊逸的容顏卻瓖嵌了一雙漠然的眼眸,白衣散發著的柔和與玉飾透著的冰冷,矛盾卻又難以挑剔。

「無情,前面便是疏雨樓了。」含煙看了眼門庭若市的疏雨樓,天下第一樓,端看這外面的架勢便知其盛名,里面的派頭,可想而知,便是王侯貴冑的流連之所,平常人也只有飽眼福的份。含煙望了眼輪椅上的女子,知道她不喜熱鬧,去雲醉閣,並非要從疏雨樓前過。

雲隱月听得出含煙的意思,但是沒有任何的反應,習慣性地欲要抬手,卻發現手中的玉笛早已在輕羽國碎裂,還未添置新的。略微一怔,復漫不經心地道︰「不必了。」

此刻,正是人流頻繁之際,既然暗中有那麼多雙眼楮注視著她,她何不堂而皇之地去雲醉閣,藏著掖著,未必可以瞞天過海。

安然而坐,一路閑適地從繁忙的疏雨樓前走過,引起一片駐足,一陣騷動,一場喧鬧。無情公子之名,不用任何人的蓄意傳播,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然而,真正見過無情公子的人卻未必如想象中那般不勝枚舉。

對于街上忽然出現這麼個恍若天人的俊美公子,很少人會故意接近,哪怕心生情愫,芳心暗許,只那淡然的眼神一掃,眾人心中便達成共識,有些人只可遠觀,有些人,哪怕只是看他一眼,都是一種褻瀆,謫仙之姿的無情,在眾人眼中,便是不應染上縴塵。

正當眾人抱著如是態度,眼神追隨著白衣公子遠去時,一聲似乎略帶驚訝的叫喚聲響起︰「無情公子。」

話音方落,一白面書生輕搖鐵扇,緩緩踱出疏雨樓的大門,氣定神閑地來至雲隱月的旁邊,一臉的訝異之色。

「公孫家主,有何指教。」現任公孫家主公孫景,一柄鐵扇,游歷南北,謀略兵法,天文地理,盡皆熟習。而其為人處事圓滑,常言笑面虎綿里針,說的便是這種人。公孫景雖然一副書生模樣,但若是被他文弱的模樣所騙,那便後悔莫及了。

「不敢當,無情公子實在太抬舉在下了,指教二字真是讓在下無地自容。」指教無情公子,煜朝怕是沒幾人有這個勇氣和資本吧,這無情公子,怕是難以相與之輩。

公孫景眼眸不斷掠過光芒,他心里雖如是想,但是他並沒有畏懼。能走到如斯地位,手段他自是不少,想要與無情公子較量,他可是很期待︰「無情公子,輕羽國一別,沒想過會在此相遇,在下正想去雲醉閣談筆生意,不知道無情公子何往?」

此路正是通往雲醉閣的大道,公孫景有此一問,有此一說,是為明知故問,雲隱月側首,一語驚震了白面書生︰「想必公孫家主已經鎩羽而歸過。」

公孫景面色一僵,他的確去過雲醉閣一趟,有筆生意非要與雲醉閣相商不可。無奈無愁公子當時不在,管家對這筆生意又做不得主,未曾謀面之下不得不一等再等,如今,听聞無愁公子今日在閣中,他才在此刻前去。

無情公子素未露面,便知曉一切,這對于公孫景來說不啻于一種打擊和挑釁,雖然雲隱月此時未必有這個意思。

「在下真是慚愧。」公孫景恢復了方才自如的神色,眼眸眯成一線,笑意重拾唇邊,但心中的戒備卻是未曾放下,心中想要一爭高低的越來越濃烈。

「公孫家主過謙了,在下這趟也未必能如願。」雲隱月回應道,剛剛得知無愁不在,不知公孫景這趟是否也只是惘然。

「莫非無情公子也是去雲醉閣,不知道無情公子怎知無愁公子的行蹤?」公孫景高深莫測地看向一臉無風無雨的雲隱月,期待雲隱月的後話。

「公孫家主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在下只多不少。」雲隱月轉回首,抬首看了看天色,繼而又道,「想必無愁公子不會等候太久,公孫家主還是不要在此浪費時間,一旦錯過了,便要空手而歸了。」

公孫景眼角一沉,卻被鐵扇掩去了神色︰「無情公子,不知介不介意在下同行?」

「隨便。」淡淡地吐出兩字,依舊疏遠而又冷寂。

含煙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情的個性,怕是難以更改了。

「無情公子,在下有一事不知,不知當不當問?」公孫景瞥了眼坐于輪椅之上的無情,不知所以地問道。

「無礙。」雲隱月不理會身邊的任何事,興趣索然地回答著公孫景的刁難。

「當日輕羽國馬場,在下親眼目睹無情公子武功卓絕,不知無情公子為何坐于輪椅。」明明四肢健全,武功卓絕,卻獨坐輪椅,讓人誤以為他不良于行,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舊疾纏身,時好時壞罷了。」雲隱月未再理會這個突來之人,便向雲醉閣行去。然而她的心中卻在想,難怪獨孤琰在輕羽國時便不想與公孫景商談,這般糾纏不休,無話找話,的確有些惹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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