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醉天下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章 愁中明月度陽關

作者 ︰ 絮語幽蘭

是報恩?還是愛戀?走在蔥郁的棋林,雲隱月反復思索這個糾纏不休的問題。雲意然,好一雙犀利的清眸,好一顆玲瓏的巧心,為何他從來沒有煩惱,總是能真正的如雲般來去自如,瀟灑輕飄,無煩無憂,是否心懷天下之人,便不會有這些凡人的煩惱,也不會陷入千絲網中,無法自拔。

報恩嗎?的確如此,那一劍,她是該償還。愛戀嗎?八年攜手江湖,似乎將彼此的存在當作理所當然,當是男女之情,未免過于長遠,他們的交情,似乎沒有到達這個層面。

撇開生命的長短?如何才能不去計較生命,她的生命是多少人與上天抗爭掙得的。即便能長命百歲,千歲萬歲,如今已經不是當年,凌風吟有了軒轅芷,而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當初是因為認出風凌天,所以她才想死心塌地,哪怕賠上一命,也算償還這一世的虧欠。因為風凌天,所以才心甘情願幫助凌風吟得到他所想要的,應該是報恩,只是報恩而已,一定是報恩。

想通了一件事,雲隱月轉身朝來時路回去,不復原來的低沉與沉郁。

臨近住所,凌風吟便看見門口一名少年隔三岔五抬首一瞧,另一名少年急得團團轉。

兩名少年看見黑色錦衣公子,匆忙本來,差點撞在一起。

「王,你沒事吧?」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經過無情那兩天的訓練,你們兩個默契多了。」凌風吟仿佛置于墨蘭中一般順心順暢,怡人心脾,心情高揚。

能開玩笑,笑得如常,還是那個弧度,那樣溫和,這就說明自然無事,昨夜真是被王的行為嚇了一大跳。

「小曲,筆墨伺候,小直,準備熱水與一盆冷水。」

「是,王。」應罷,兩人紛紛各奔東西,各行其是。

展開紙,研好墨,準備完畢,凌風吟左手依然攏于袖中,右手輕搖折扇,已經騰不出一只手執筆,起身,踱步,慵懶地躺在榻上,溫和地對冷冷酷酷靜立的少年道︰「小曲,代筆。」

「是,王。」小曲雖然疑惑,但是依言坐下,執筆等待。

「塵,孤……」孤,這個自稱真是有些諷刺,凌風吟略微猶豫,否決道,此信還得以小曲的口吻寫比較穩妥。見凌風吟稍稍遲疑,小曲已經重新換了一張紙,執筆等候。

「‘先生,王偶得令,途中受伏,身受重傷,特命暮靄、雪霏、朝霽三將,南下救援,護王與令,不宜耽擱,速速啟程。王另有令,十萬踏雪軍,霜將軍領兩萬留守北地便宜行事,一萬在明,一萬在暗;靄將軍明留三萬實留兩萬駐于宛城,霏將軍之三萬化整為零,聚于屏城,接應霽將軍之三萬踏雪軍,嚴陣以待。曲上。’此其關鍵時刻,喚墨鷹傳信。」

「是,王。」

「另外準備,途中受伏,別讓人看出端倪,王叔的雙眼可犀利著。」

「小曲明白。」冷冷酷酷的雙眼帶著絲笑意,小曲謹慎地收好信,轉身出去,帶上房門。

轉身走入屏風之後,冷水還未端來,伸出血液凝固雖然經過清洗依舊帶著髒亂的左手,蹙了蹙眉,繼而又是舒展,樂訾熠還不夠狠,如若是他,便會一劍貫穿對方手掌,雖然不得已見血,但也好過如此骯髒的手法。再不然,卸了手腕,干淨利落。

毫無阻礙地褪去黑色錦衣,凌風吟步入浴桶之中,鑄劍門還是簡陋了一些,回宮定然要好好梳洗一番。

雙手架在浴桶邊緣,後背靠著桶壁,繚繞的煙霧籠著一層朦朧,鳳眸顯得縹緲迷茫。

為何還是無法記起,那一聲風凌天並未喚起他的記憶,只是零碎的片刻有些清晰罷了,依稀可以想起當初攜手江湖時,有些熟悉的言行。難道谷雨欺騙他,沒有道理,谷雨何必作假,只要一查便能一清二楚。

難道雲隱月並不是風凌天最重要之人或是最後所見之人,因而呼喚根本無效。可是舞影國,唇齒相纏,無意間飲下那點滴的血液,他腦中便經常出現千奇百怪的幻影,那樣清晰,仿佛親自經歷過。而那一聲呼喚也並未毫無作用,至少有些事明晰了,清透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仿佛一瞬間可以捕捉,卻又只能望著真相遠遠而去。

難道是易容之故?但是若依照自己的心性,勢必要看清她的真面目,不會不明不白地擋下一劍而無欲無求地離去。

穿過一成不變的石廊,一路所見皆是單調乏味,莊嚴肅穆的石雕。這便是鑄劍門,三百多年屹立不倒的鑄劍門。

偶然抬首,便看見小直端著一盆冷水向住處走去,腳步輕悠。

得見雲隱月,小直嘻嘻哈哈一笑。

「風吟可在?」

小直忽然一邊慌慌忙忙點頭,一邊口中忙不迭地應著︰「王在,王就在屋里。無情公子,你沒事就好了,昨天你一聲不響消失,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有勞記掛了。」雲隱月微微揚了揚嘴角,看著端水的少年,淡淡地道。

「無情公子,你還不知道,昨日這還不止呢,我與小曲真是遭受雙重驚嚇。」

雲隱月挑眉,略帶不解,如何雙重,不禁問道︰「小直又受了什麼驚嚇?」

「當然是王了,昨日王拿到墨玉笛,笑得真是天翻地覆,驚濤拍岸,簡直一副要拆人骨頭的樣子,害得我心肝顫啊顫啊,就是不著地。

還有啊,王昨日突然心血來潮,翻牆入室,邀請樂王對月吟詩,樂王百般客氣推月兌,王千般謙和邀請,爭執之間,王一個不小心就掀了樂王的面皮。

我以為王會拍案而起或者笑得風起雲涌或者嚴刑逼供,哪知王頓時興致盎然,與假樂王大談易容之術,還為一個叫慕容連的大為嘆息,說若是此人還有後人,必定引為重用。

也不知假樂王忽然那根筋不對,居然含淚對王下跪,誓死效忠,將所知全盤托出。後來呢,王屏退了我與小曲,一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害得我們兩個手足無措……」

慕容連,還是厲帝在位之時,以十五之齡力挫群雄,榮登狀元之位。少年得志,敢于直諫。厲帝駕崩之後,瑞帝繼位,慕容連向新帝陳述煜朝江山存在的弊端,惟有新政方能革除禍端,穩定煜朝天下,然而瑞帝置之不理,沉溺酒色,百官利益受到危險,在白岩的挑唆下,慕容連處處遭受打壓。

懷才不遇之下,慕容連得遇鳳相鳳修遠,兩人志同道合,感慨煜朝千瘡百孔,帝猶不自知,或許兩人走的太近,兩人的談話不知怎樣傳到瑞帝皇攸瑞的耳中,又經眾人添油加醋,便引來鳳氏滅門。

鳳氏滅門,根本的緣由在于白岩,但也難免沒有慕容連的無心之失。最讓人值得懷疑的是,鳳氏滅門,慕容連並沒有受到牽連。當時人人猜測,是否是慕容連有意為之,引鳳修遠落網,從而除去鳳家。慕容連憤然辭官之後,便消失了蹤影。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然而不為人知的是,慕容連暗中帶走了鳳修遠年僅八歲的幼子,為鳳家留得血脈,至于鳳家血脈流落何處,便查無可查。這也是她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之時,派人打探的結果。

其實,慕容連尚有不知道的事,鳳家除了他帶走的幼子,還有一脈尚在。鳳修遠之弟鳳修冕,才華橫溢,喜游歷江湖,遍尋山河美景,常年在外,逃過一劫。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有悲有喜,她不得不感慨,世事弄人,卻又巧合地讓人防不勝防。

那人想必是慕容連的後人吧,沒想到凌風吟三言兩語就能收服人心。

小直喋喋不休間,雲隱月深深思索間,已經來到房外。

小曲見到雲隱月,欲問候,雲隱月微微抬手,示意不必。小曲敲門,得到凌風吟的允許,雲隱月跟隨小直而入。

小直擱下冷水,轉身出去,與小曲靜靜地立在門口,小聲討論。

「小曲,我們不通報就讓無情公子與王獨處,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小直瞧了瞧緊閉的屋門,有些忐忑地問道。

「無情公子不讓問候,王又沒有提及,不過以王的警覺,定然能發現房中多出一人,也肯定知道不用我們通傳隨意來去的是誰,我們不用擔心。」小曲鎮定自若,一臉信任與崇拜,「而且這段時間以來,看王與無情公子的交情,王不會為難無情公子。」

小直湊近小曲耳畔,神神秘秘地道︰「我自然不擔心無情公子,我是擔心王,棋閣那次還記得不,就是三日前,那天晚上,我可是親眼看見王被無情公子制服于身下,你也親眼看見了。干柴烈火,我怕王今日凶多吉少。」

小曲想起那天晚上笑得不似凡人的王,略微沉思,冷冷酷酷地道︰「王樂意,你能如何。以後王與無情公子的事情,你少管,守著就是。」

「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可惜了芷姑娘,哎」小直嘻嘻哈哈的臉上一副愁苦與惋惜的模樣。

雲隱月懶懶地躺在床上,神思困倦,無聲地打著哈欠,心中月復諞不斷,這只狡猾的狐狸磨蹭了半天,也沒點聲響,三年來也沒點改變,要不是她熟知他的習性,要不是知道那只手是為她受傷,要不是知道那只狡猾的狐狸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才懶得過來。雖然方才喝了藥,月復痛好了些,但接連而來的奔波還是使她昏昏欲睡,沒過多久,雲隱月便在月復諞中沉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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