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不下堂 第一卷 029、兄弟

作者 ︰ 恆見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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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耀宗的傲霜院到了。燈火通明,驅除了一路走來的寒意。

小丫頭迎上來,將兩人讓進房里,依言擺布好酒菜,這才悄然退下去,乖巧的帶上門,將房間留給兄弟兩個說話。

屋外冷風搖曳,屋內爐火燒的正旺,暖意漸漸感染了兩個人。

費耀謙擎著酒杯,抬頭看向費耀宗,問他︰「耀宗,你會不會怨我?」

費耀宗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神情,以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夸張的問費耀謙︰「怨?我怨你什麼?大哥,你敬業持家,對我又關切非常……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耀宗覺出自己不對勁了嗎?費耀謙茫然的笑。不會的。

兄弟兩個有多久沒坐在一起好好說話了?他們兩個又什麼時候有過默契的了解來著?這麼近的坐著,能看得見彼此的細微表情,可是,卻仍然讀不懂對方那無懈可擊面具下的心思。

兩個人,終究不是同一個人,你伸出手,想向他靠近,他或許會錯了你的意,戒備的往後退一小步,便是漫天蓋頂的傷害。

費耀謙淡淡的笑道︰「我們兄弟兩個,好像很久沒在一起喝酒聊天了。曾經一醉一夜的日子,似乎都成了久遠的記憶。」

他的感懷,看在費耀宗的眼里,似乎沒什麼共鳴。他只是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呵,那有什麼,只要你想,兄弟隨時奉陪。」

費耀謙連自己想說什麼都恍惚了。夜色沉重的罩下來,他忽然異常懷念媚娘那溫潤柔軟的身子。即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可他還是願意在自己認可的範圍內替她做到,只因為,在淒冷孤寂的夜里,似乎只有這樣一個溫柔溫順的女人,才是他唯一可以獲得慰藉的伴侶。

杯子里的酒失了最初聞到的芳香,入到口里、肺腑,只剩下了尖銳的辛辣。就連這屋子里的溫暖也像是灼燒,皮膚乍著防御著,只覺得煩躁。

費耀謙放下酒杯,再無一醉方休的欲念,緩緩的道︰「耀宗,你該成家了。」

費耀宗依然笑,眼里卻沒什麼歡喜,道︰「我怕了你了,敢情是逼婚啊。長兄如父,我的婚事,還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

兜兜轉轉,原來他還是他。沉穩、優秀、理性、冷靜,說一不二。

費耀謙便不再費話,道︰「好,我明天擬出一個名單來,你如果看中了誰家的小姐……就定下來。」

費耀宗把酒杯輕輕一放,道︰「不必來問我,你看中了誰,娶進來就是。」

他擺大哥的款,自己便做個听話的弟弟。兄友弟恭,維持著費家想要的和平。

費耀謙臉一沉︰「耀宗,是你娶妻。」不問他,難不成娶進來又添一對怨侶?還嫌這個家不夠亂的嗎?

「我何嘗不知道。可是大哥的眼光一向獨到,就當你替我把關了。女人麼,熄了燈,其實還不都是一個樣子。」費耀宗語氣譏誚,恭違都變的有些諷刺。

費耀謙盯著費耀宗,不怒不氣,只說了一句︰「你既想的如此豁達,最好。」起身,淡淡的道︰「過去的,都過去了。」

他拉門要出去。

風吹進來,費耀宗覺得身上驀然一陣涼。還有孤獨以及記憶深處的寂寥。他的眼楮酸脹難受,不由自主的也站起來,望著費耀謙冷硬的背影,心底有什麼在泯滅,又有什麼在慢慢抬頭。他冷冷的道︰「是啊,時間過去了,可是傷痛還在,不只有你的,還有我的。」

費耀謙不回頭,斬釘截鐵的道︰「一切都會過去。」

費耀宗換成涼涼的笑︰「是麼?怎麼過去?是我消失麼?當生命化成塵埃,傷痛自然不值一提,可是活著的時候呢?你夜夜抱著媚娘共赴巫山雲雨的時候,心里想的究竟又是誰?」

眼前一閃,費耀謙已經立在面前,一團青色的怒氣在他的臉上積聚,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費耀宗也不躲避,就那樣直直的盯著費耀謙,兩個人同時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無耐。

費耀謙抬手,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的痛恨。可是觸到費耀宗那深如泓潭的眼楮,竟然怎麼也下不了手。

重重的出手,卻輕輕的收住,最後只拍了拍費耀宗的肩,道︰「不許胡說。媚娘以後是你的大嫂,她並沒做錯什麼,不該得到你這樣的侮辱。一切,都過去了,我相信……你也一樣。」

說的信誓旦旦,可是心底卻是無力。仿佛只有說的這樣篤定,他自己才會真的相信。

費耀宗只是短暫的一怔,臉上的神色恢復平靜,仿佛剛才一剎那的猙獰不過是幻覺。他們又變成了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抬手給了費耀謙一拳,笑道︰「是我胡說了,哈哈哈,我一切都听你的……不就是娶妻嘛……」

新人代替舊人,新歡代替舊傷,幾乎所有人都用這種方式療傷,他也不能例外。

費耀謙臉色稍霽,囑咐費耀宗早些歇息,邁步出門。

桌上的菜還是暖的,只是沒有了熱汽,被昏黃的燈光一照,看上去異常的萎靡。費耀宗執起酒壺,替自己倒上,再把對面費耀謙的酒杯續滿,一手一個,端起來,對著虛無的空氣,喃喃自語︰「大哥,我敬你一杯。」

一仰頭,杯中的冷酒下肚,寒意立時侵入四肢百骸。

他卻毫不在意,再斟,再端起,仍是低語,眸子里卻有了絲絲的霧氣︰「我如你所願,盡快成親,這杯,算你恭喜我。」

第三杯酒端起,放到唇邊,費耀宗忽然笑了笑︰「我一直忘記對你說聲恭喜。」恭喜你忘記了過去,恭喜你娶了新人,恭喜你解月兌。

杯里的酒微微溢出費耀宗的唇,燈光下,水潤的酒漬讓他更加的邪魅。

他只是用袖子胡亂的拭了拭,將手中的空杯擲到了桌上,另一只手一斜,酒嘩嘩的從半空中流瀉下來,灑在了菜里。

空氣中,酒香越加濃郁,燈光越加明亮,費耀宗的臉在閃爍的燈光中開始顫動。徒然的伸手,眼下空空如也。

沒有淚,沒有悲傷,沒有痛不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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