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卷二 烈城篇 第三十九節 東風夜放

作者 ︰ 東方梨

睡得迷糊的時候隱約的听到李墨白的聲音,我幽幽醒轉,首先便看到已然昏暗的天色,記起白天的事情,猛然清醒過來。

李墨白優雅的立在床邊,一襲整潔嶄新的紅袍,上面繡著一些精致的暗紋,繁復卻不冗長,沒有一絲拖曳的痕跡。平常總有些不羈的黑發用玉質的發冠束住,幾絲劉海柔軟的貼在前額,如玉一般的肌膚沉澱著睿智與沉穩的氣息,眉梢舒服的舒展開去,眼角微微的上翹,狹長的雙眸里光芒閃爍,星星點點的璀璨奪目,微揚的嘴角隱去妖嬈與明艷,只是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神色與若有所思的笑容。

然而也只是一瞬,見我醒來,他嘴角的笑容變得如桃花般妖嬈,伸手一把扯了我身上蓋著的粉色牡丹絲綢被。

我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剛才片刻的溫馨消失殆盡,僵尸般直挺挺的坐起來,瞪圓杏眼不滿的看著他,「要是我果睡的話,你敢掀嗎?。」

「等你果睡再問我。」李墨白不甚介意的張合著薄唇,轉身往房外走,「快些準備,燈會已經開始了。」

要不是怕嚇到你,我還真果睡了!我在心里叫囂著,等李墨白順手帶上了房門才慢吞吞的拿出一套藕白色的紗裙換上,彎腰整了整裙角,隨意的轉了轉,將頭發隨意的理了理,拿起慣用的紅色絲綢帶在發尾,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給。」見我出來,李墨白伸出右手將一個八角的宮燈遞到我手邊,可愛的女敕黃色,每一面都畫著一個姿態優美的美人圖案,形成走馬燈一般的景象。上面綴著不少短短的流蘇,流光溢彩很是好看。我順手接過,見他左手里也拿著一盞同樣的宮燈,奇怪的問道,「燈會必須要拿著燈才能參加嗎?。」

李墨白都拿著這種女孩子氣的燈,著實讓人詫異萬分。

「應景而已。」李墨白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看我,淺紫色的目光飄向遠方。

「慕容兄妹呢?」左右找尋不見他們的身影,這麼好玩的事情慕容盈盈怎麼可能會錯過呢?肯定是先去了!

「他們先走一步。」李墨白的話見證了我的猜想,也好,和李墨白獨處也不錯。

街上人來人往,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燈盞隨著人群的流動忽明忽暗,五彩斑斕的長龍綿延向遠方。道路兩旁高聳的樹上掛著傳統的紅色燈籠,五個燈籠串成一串,一摞一摞在樹枝之間的縫隙下累積著,無限的散發出一種如大串的糖葫蘆般誘人的色澤。

人聲鼎沸,各式各樣的人穿梭不息,小攤前擠滿了人,我左看看右瞧瞧,始終沒有上前。

「去看看。」看我一副很有興趣卻扭捏著的樣子,李墨白伸手在我背後一推,將我推到一個攤位前。

我回眸詫異的看他,李墨白帶著鼓勵且縱容著的笑容看著我,于是放心的轉身打量起來。這是一個賣頭飾的攤位,不大的木制平板上整齊的擺放了好些朱釵,都不是很華貴,卻在小巧里顯示出幾分樸實,看得出是精工細琢的。

細細的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定在了一個木質的頭釵之上,並不復雜的做工,只在簪尾處稍微的雕琢了一番,成一簇繁花似錦的圖樣。

「這個如何?」我興奮的拿起來,回頭問李墨白。

李墨白瞟了一眼我常年束在身後的長發,「你用不上,還是買些綢帶吧!」

「這個想買給九月。」回去的時候,總要給他們帶些禮物,難得出來逛一次,順便找找給他們的禮物。

李墨白不再言語,掏出錢袋付錢,我歡天喜地的將木簪收入懷中。「接下來,去找給李叔的禮物。」

「李叔可有喜歡什麼?」

李墨白搖頭,似乎想了又似乎沒想,「李叔只喜歡阿黃。」

「阿黃?是那條狗嗎?。」只喜歡那條狗的話,還真沒什麼禮物好送,不管了,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吧!

饒有興致的從集市的這頭打量到那頭,這里看一番那里模一下,看到不認識的東西便抓著李墨白要他解釋一番。已有許久不曾像此番隨意的游玩,連日來的煩悶一掃而光,心情雀躍的就像回到前世,溫暖而貼心。

只是,逛了好久都沒有遇上慕容兄妹,不知他們去什麼地方了。

「要去放水燈嗎?。」前方寬闊的河面上閃爍著無數絢麗的燈火,光芒倒映了半邊的河面,燈盞隨著微微拂過的清風飄動,燈光水影,煞是好看。

買了兩盞精致小巧的荷花燈,左手執宮燈,右手托著粉色的荷花燈,興致勃勃地跑到河邊。「師父要許什麼願望?」

李墨白立在我身後,煞有其事地搖頭,嘴角的笑容比手里的燈盞還要明媚,「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麼?」

我撇嘴,以前生日許願時拿來搪塞他的詞,他恰到好處的還回來了。將左手的宮燈置于地上,雙手捧著荷花燈,虔誠地許下自己最想實現的願望,徐徐地將燈盞放入水中,伸手輕輕地一推。荷花燈離開湖岸,慢慢得向前飄動著,漸漸融入眾多燈盞之中。

「師父,你也放吧!」笑意盈盈的回眸,笑容卻僵在嘴角,漸漸地消失殆盡。

身後空空如也,哪里還有李墨白的身影,我駭然起身,左顧右盼,依然沒有人影。

「師父,師父,師父……」內心恐慌無助,又驚又怕,仿若一個人置身于黑暗之中,找尋不到出路。

我沿著來時的路找尋那紅色的身影,如無頭的蒼蠅一般在人群里來回的亂竄著,卻依然沒有半點李墨白離開的痕跡。

師父,你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月回姑娘。」熟悉的聲音,我置若罔聞,繞過他們兩人繼續往前搜尋著。

「叫你呢?」慕容盈盈伸手扯住我的衣袖,旋身站到我的身前,見只有我一個人,神色間有些不自然,「李公子去哪了?」

「不見了。」不耐煩地簡潔交代,發瘋一般甩開慕容盈盈的手,毫不猶豫的繼續抬腳往前走。

「我們一路行來沒有看見他,再往前也無用。」慕容宮晨也攔在我身前,堅定的看著我,伸手擋在我身前。

從人流里收回視線,雙眼一陣刺痛的眩暈感,穩住身形,杏眼微抬直視前方,「我不信。師……公子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回去,肯定還在街上。他只是,不小心與走散了而已。」

焦慮的說完,再次繞過他們,忍住腳上傳來的脹痛,蹣跚著前行。

找不到你,我絕不要回去,絕不要!

慕容兄妹見我堅持,或許是擔憂我一個人不甚安全,無奈的跟在身後。

主街道並不是很長,片刻便再次的走完一圈回到河邊,不知道第幾次的詢問路邊的攤主是否有看見一位美貌的紅衣公子,回答依然是搖頭。

深吸一口氣,抬起步伐,再找一遍。

「這邊。」驀然的,慕容盈盈拉起我手拐進一個小巷口,抓住我的手左拐右拐,越走越偏。「我剛才打听到他往那邊去了。」

就在我要迷失方向,以為慕容兄妹要將我賣掉之前,慕容盈盈的話頓時讓我看到了希望。

轉過一個狹小的巷子,眼前的景象我無論如何都從不曾料想到。

呈現于眼前的,是倚在牆上的兩個人影,一黑一紅煞是惹眼。其中一人背對著天空看不到他的長相,身著一襲與夜色交融的純黑色長衫,柔軟的黑發披散在身後,左腳埋在紅衣人的兩腿之間,幾無縫隙,曖昧奢糜的氣息盡顯無遺,風景旖旎,引人遐思,無端的凝滯了呼吸。

莫名的佩服起自己來,此時此景,竟然還有心情打量著這一幕唯美到極致的場景。盡管,在第一眼,我便認出那個被黑色淹沒的紅影,是李墨白。

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容,瞥見慕容兄妹似乎想出聲,我趕緊制止了他們,目光微抬,瞥了一眼一旁的屋頂,復又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然而身體麻木,仿若靈魂出竅,渾然不知白天黑夜、晴天雨天。

兩人一直在低聲的說著什麼,隔得太遠听不真切,只是听那急切的語速應該是以兩人的意見起分歧,在爭執著什麼。黑衣人將李墨白狠狠地一推,雙手摟住李墨白的腰,風情萬種的將嘴唇靠過去,伸出右手捏住李墨白的下巴,微微抬起。此刻,兩人的嘴唇已經隔不到一指的距離。

猛然意識到黑衣人要做什麼,我靈魂歸位,再顧不得其他,邊快步上前邊驚叫出聲,「住手!!!」

瞬間的光景,心猶如被細線千絲萬縷的勒緊,爆裂一般的難受,絕望後無望地疼。

李墨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不願,真的不願,十分的不願萬分的不願,你再次跟別人親嘴。

可是我的腳步太慢,听到我的聲音,李墨白神情微僵想要扭頭看向我,黑衣人卻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趁機低下頭去,沒有意外的,兩片嘴唇完美的貼合在一起。

猶如萬箭齊齊的刺入我的眼膜,直直的刺入心髒,攪得所有的內髒破碎移位,魂魄俱裂,痛不欲生大概也就只是如此。

猛的頓住腳步,身體驟然爆炸一般疼的厲害,差點仰天長笑,我死死的咬住嘴唇,攢緊雙拳,一步一步堅定的上前,在黑衣人抬首欲看向我那一刻用盡所有的力氣在他肩膀狠狠的一推。黑衣人沒有反抗,順勢倒在了一旁,生平第一次,我有了殺人的沖動。

李墨白微微的發愣,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斂去所有不甘與嫉恨的表情,極盡緩慢的站在他的身畔,抬頭愣愣的看著他總是略顯蒼白的薄唇。

「小梨。」或許李墨白也很無措,他同樣的斂去臉上所有表情,低低的喚出我這一世的名字來。

我不答,目光迷離,伸手在懷里掏啊掏,掏出一方潔白的錦緞手帕來,恨恨的在他嘴唇上反復地擦拭著。

明明是略帶蒼白的顏色,我卻覺得骯髒,李墨白盯著我的眼楮,呼吸變得紊亂沒了節奏。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我手上越發的使力。

沒有人上前阻止我,也沒有人出聲說什麼,李墨白蒼白的薄唇漸漸的紅潤腫脹,滲出絲絲奪目的血絲來。

鼻子微酸,喉嚨里火燒般的疼痛,我終于回過神來,伸出左手猛地握住不想停下的右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

明明想要落淚,心像被撕裂一般,干澀地痛著。所有的痛苦都積壓在心里,既沉且重,無法抑制想要大哭一場。

可是,我不能哭!

李墨白你知道嗎?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在你面前哭泣,唯獨現在的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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