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卷四 江湖篇 第六百四十五節 一切一切

作者 ︰ 東方梨

明啟四年三月初五,皇城破。

因有東方吟暗中投誠的緣故,這一戰格外順利,雖在皇宮之中引發一場惡戰,最終被鎮壓下來。

東方鄔,戰死。

據說,鮮血染紅了宮外的護城河。

東方雲奇無處可逃,帶著一眾親信死守住金鑾殿,死不願降。

這金鑾殿自古以來便是供歷代皇帝登基與舉行大典的地方,不得輕易毀之,東方雲奇據守不出,為守祖制,蕭南軒毫無辦法。

其後,東方雲奇提出要求,欲見長樂公主。

我踏入皇宮中時,所有宮人已開始清理殘局,透徹的清水一路潑下,沾染無數鮮血,沿著青石板中的縫隙流入護城河。

護城河的河水,確實帶了抹艷紅。

抬頭,漫天的火海,正是來自金鑾殿的方向。我下意識的蹙緊眉頭,不解的看向身旁的葉落安。

葉落安聳肩,搖頭以示不知。

時局未穩,處處硝煙,有些東西不必讓尚且年幼李思墨的見到,李墨白便帶著他留在家中,讓葉落安作陪入皇宮。

他一直跟在我身邊,不知才正常。

我忽覺心慌意亂,心頭空虛,似失去了什麼。

金鑾殿外,一層層的士兵嚴陣以待,走近了才發現,整個金鑾殿已成一片火海。

不知是誰放了火,整個殿宇都燒了起來。里面是有人的,隱約,能听到嘶吼聲。

我猜測,蕭南軒或許是打算燒死里面的人,所以無人救火。

見我過來,所有士兵垂首讓路。我便順利靠近蕭南軒的身邊。怔然抬頭看去,喉嚨干痛,說不出話來。

足以滔天的火海之中。有兩人逃了出來︰東方鳳、東方童。她們比我更為驚怔,用同樣的姿勢跌跪在地上,仰首看著火海。吶吶不能言。

周藍陵持著尚淌著鮮血的長劍守在她們身邊,一邊制止她們沖入火海尋死。一邊防止她們做出瘋狂舉動。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撥開士兵走到我身邊來的紀尚。

「東方吟,放火燒毀了金鑾殿。」紀尚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我的表情,沉聲說著。「除去那二位,其余人都在里面。如今,只怕都成了灰燼。」

他,果然殺了自己的生身父親?想著最後見到的笑容,我只覺心口鈍痛。說不清的情緒猛擊著胸口,迫得我掉下眼淚來。

既然能讓東方童與東方鳳毫發無傷的逃出,難道他自己會逃不出來?不過是,他自己不想逃罷了。

他對我承諾過太多事情,最後不惜背上弒父的罪名,完成的一件諾言,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本不是殘忍的人,卻為我做了最凶狠的事情。即便過去曾有種種怨恨,如今皆化作灰燼隨風而去,我又何須再去計較什麼?若說心中還留有對東方吟的感情。那也只剩感激。

必須感謝他,放了一把火,燒盡所有的情仇。從這時開始,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將會隨著這場大火熄滅。

從此,天下安定。

心頭的痛楚縈繞不散,並不是多疼,卻綿延不散。我抬手捂著胸口,一步步,慢慢的走向那火海。

「公主。」見我精神恍惚,葉落安著急的看著我,很是擔憂。

「放心,我沒事。」我晃了晃腦袋,暈眩感襲來,腳下趔趄,差點摔倒,葉落安立刻抬手來扶住我。

想要掙月兌,一時使不出力氣,我不逞強,撤了一半的力道倚在葉落安身上,固執的邁步往前。葉落安無法,只得扶著我向著火海前行。

「賤人!都是你這個賤人害的!」東方童看見我行來,徹底發了瘋,猛然站起身撲過來想要咬我,被周藍陵及時制止。

東方童仍覺不甘心,拼命掙扎著想要月兌離周藍陵的鉗制,面容扭曲,眼底唯有怨恨與瘋狂,恨不能將我撕成碎片。嘴里喋喋不休的罵著不堪入耳的髒話,極盡憎恨之能事。

我的心思完全不再她那里,所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周藍陵卻極為護我,听不得東方童如此損辱我,抬手帶起陣陣凌厲的掌風,欲將東方童敲暈。

「不要傷她。」滔滔怒火阻擋著他人靠近,我停下腳步,正好攔下周藍陵的攻擊。只是一直止不住的掉著眼淚,怕他們擔憂,我不敢抬頭。

「小梨,她太不識相,留來何用?」周藍陵不解。

我側頭看向火海,眼神閃爍,輕聲呢喃,「我答應過東方吟,不傷害東方家的人。你是我的人,自不能傷她。」

但……我又扭頭看了看被眾士兵護在正中央的蕭南軒,他欲如何,我管不著。

周藍陵憐惜的看著我,瞄了瞄火海,又瞅了瞅處于安全中不動的蕭南軒,明白我的意思,登時松了手。

我仍舊由葉落安扶著,靜靜的站著,維持著仰頭的姿勢,始終注視著那片火海。

金鑾殿中有無數大梁,一時半會兒,這火停不下來。我咬牙,感覺暈眩感消失不見,已能靠著自己站立,便抹了眼淚,頂著灼熱,仍然欲靠近火海。

「小梨,你要做什麼?」周藍陵焦急的攔住我,葉落安也抓住我的手。

我回頭看了看他二人的表情,心知若不解釋,他們不會讓我過去,無奈輕嘆,「我想捧來一把灰塵,為他立碑。」

我沒有指名道姓,但他們兩人知我甚深,自該明白我說的是誰。

這一生,他最在乎的人便是楊昕雲,將他葬在離楊昕雲最近的地方,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楊昕雲與蕭俊同葬一穴,上山的道路也被我毀去,將東方吟葬在山下,抬眸,便能看到楊昕雲安眠所在,他會高興的吧?

「讓我去就好。」葉落安松了手。周藍陵仍舊阻攔。

「不,讓我親自動手。」許是擔憂那火海無情傷人,周藍陵仍舊攔住我不放。我低喃。「拜托。」

若不是我親上前去牽引,他的亡魂,有可能不願離開這里的吧?

周藍陵一怔。眸光閃爍,苦笑。「若我不同意,你是否仍舊會如當初尋李墨白那般,跪下來求我?」

我愕然許久,方記起多年前在東沂城時,為了找到李墨白,我曾跪在他面前,求他放我離開。難道。他一直耿耿于懷到現在嗎?

那時太過焦急,乃是逼不得已,如今……卻同樣深知周藍陵此人。于是淺笑,「你不會讓我再這麼做的,對嗎?」。

周藍陵的眸光晶亮,收手退到一邊。存心扭過頭不再看我,像是有了怒氣,唇角卻帶了笑容。

料想他也不會真正氣我,便迎著灼燒起來的熱浪,艱難向前。熱流灼人。比利刃更加鋒利,燒得在外的皮膚刺痛不已,快無法忍受,每走一步。都是在煎熬。

比起這些外在痛楚,被焚燒的痛應更為慘烈的吧?默然想著,我提起內息護體,加快了腳步行至殿宇外,彎腰,也不顧那正燃燒著的熊熊大火,捧了一把灰塵用手巾仔細包著,疾步後退。

的肌膚上泛起詭異的紅斑,悶悶的疼,明白這些是被烈焰灼傷的痕跡,我忙用衣袖掩飾住。

「你做這些,還有何用?」正欲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東方鳳攔在我面前。

細看她神色,我吃了一驚。眼前這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女子,哪里還是當初那個溫婉動人的東方鳳?

「他,只怕父親要傷你,才會蓄意放火,燒死所有能繼續反抗的人。」東方鳳的眸中夾雜著瘋狂之意,定楮看去,里面渾濁似死水,早已沒了清明。

「我知道。」這樣的東方鳳,讓人感覺心慌,我匆匆別過臉去,不敢再瞧她。

「那你如今做這些,還有何用?」東方鳳重復追問。

我不答,死死攥住手中的方巾。

「虛偽。所有人,都只剩虛偽!」也不知東方鳳是否指桑罵槐,不知哪來的勁道,她用力推了我一把,歇斯底里的狂笑。「為什麼你們這群人不去死?該受到上天懲罰的人,是你們這些偽君子!」

我一時不妨,急退了好幾步,直到葉落安再次扶住我。我依然護住手中的方巾,低頭查看一番,確定它無恙,才松了口氣。

那東方鳳也不知發哪門子神經,竟再次朝我撲了過來,滿臉憤色,抬手欲打落這方巾,嘴中恨聲嚷嚷,「我們東方家的人,不必你這虛偽的人可憐!是你害死他們,是你們!」

「東方鳳!」閃躲好幾次,顧念東方鳳是蕭南軒擱在心中之人,才百般忍受。奈何她實不懂見好就收,好幾次都差點將方巾揮落,我終于有了怒火,目光灼灼的抬頭直視她,「我不欠你們東方家任何人情!我與東方雲奇,本就諸多糾葛,他不死,我就得死,並非我不放過他……所以,你沒有指責我的立場。」

許被我厲聲的模樣嚇住,東方鳳愣了愣,無言以答,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嘴中不斷呢喃著,「可他們是我的親人,仇人就在眼前,我卻無法為他們報仇……」

她,不恨東方吟。我勾起唇角,再次微笑。

家人,本就該如此的罷?無論做錯了什麼,再多的怨責與苛刻,也唯有愛,沒有恨。何況,東方吟賠了自己的性命。

我不欲多說些什麼,轉身要走,見蕭南軒孤身幽幽走來,目光鎖定在東方鳳身上,滿含柔情,不由愕然。

東方鳳再不是當初的溫婉女子,蕭南軒這會是想惹什麼ど蛾子?

火海中再無活人能生還,危險不在,周圍的士兵漸漸散去,滅火的滅火,清理的清理,只剩紀尚帶著一些黑衣的暗衛仍守在四周確保著我們的安全。

蕭南軒穩穩的走到東方鳳面前,溫潤的笑著,眸中溢滿深情,鎖住她的視線,極為緩慢的對她伸出右手,「鳳兒,跟我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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