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卷二 烈城篇 第二十六節 口出狂言

作者 ︰ 東方梨

趙靜田居住的院子,在整個府里的最西方,無論在哪個視角的位置,都可以在傍晚時分清晰的看見落日。我在日落的時候來過一次,至今腦海里依然殘留著那漫天的艷霞撒下的溫柔光輝,映襯著滿院的蘭草別致而獨特的景色。

而夜晚又是另一番風情,並不明亮的月光之下,院子顯得格外的雅致,滿院的蘭草生機勃勃郁郁蔥蔥,夜風輕柔的撫模,無數蘭草害羞的彎下腰來,怯懦的搖擺著。勤勞的螢火蟲在葉片中持續的奉獻著自己弱小的光芒,和著輕柔溫婉的月光,寫滿那數不盡的風情。

在那蘭草的盡頭,靠近房子窗戶的地方,長著院里唯一的一顆高大茂密的樹木。這是一顆會開花的樹,說不出名,卻見大朵大朵鮮紅色的絨花幾乎遮卻綠意,晶瑩通透的花瓣仿若吸入了月光般,表面泛著淡淡瑩白色的光芒,格外的耀眼奪目,卻也詭異異常。

李墨白趴在牆頭打量一番,毫不猶豫的拖著我躲入那紅情綠意里。然而剛在樹枝間落定我便再次的後悔此次夜行,耳邊竟然傳來了女子斷斷續續的嬌弱的申吟聲與男子略嫌粗啞的呼吸聲,如此充滿**的氣息,周身的空氣瞬間變得曖昧起來。

我不太相信的望向敞開的窗戶里,層層的紗帳之後,隱約可以看到兩個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影,活色而生香。

趙靜田果然與常紹有染,我捏緊拳頭,憤慨的想著。

我的臉蹬時被染的比西紅柿還要紅,幾乎立刻就準備往樹下跳,李墨白卻伸出手來扯住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李墨白的神色如常,仿若在看著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我很想推開他就跑,可是卻見他的神色忽然嚴肅起來,而且眉目間隱約的見了戾氣。

我正想開口問他怎麼回事,李墨白伸手指了指房子的陰暗處。順目望去,幾乎半人高的蘭草壓低處似乎蹲著一個人影,踏著月色在細細的找尋著什麼。那人著素色的衣衫,中等之姿,一雙大大的眼楮帶著撩人心弦的嫵媚風霜氣息。

我瞬間倒吸口冷氣,那不是趙靜田嗎?她怎麼會在這里?那麼,此刻在她房里進行著苟且之事的,是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瞪大了眼楮,情不自禁的捂住嘴,詫異的看著李墨白。用眼神詢問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墨白揚起嘴角,沉吟了幾秒,露出堪比蒙娜麗莎的微笑般的笑容,伸出手來拉起我欲離開。我忙不迭的站起來,卻忽然感覺有什麼軟綿綿、冰涼涼的東西纏在了另一手上。

所有的毛孔在瞬間張開,全身冷汗直冒,我慌不迭的一邊揮手,一邊回頭看去,只見一條細小綿長的青色小蛇在纏在胳膊上,呲牙咧嘴的對著我吐著它猩紅的蛇信子。

片刻時間,一聲接著一聲的淒厲且高分貝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直沖上了雲霄,繞梁三日、經久不歇。

「蛇、蛇、蛇啊,啊、啊、啊……!」更加慘絕人寰的尖叫,不顧一切的將小蛇甩掉之後用力的撲進李墨白的懷里,淚水如暴雨般從眼中滑落,身體抖得比篩糠還要厲害,怎麼都無法壓抑的恐懼如海水般片刻便將我淹沒。

「別怕,我在,師父在。」李墨白摟著我,輕飄飄的落在淒淒的蘭草中間,緊緊的將我擁在懷里,雙手在我背上既輕且柔的撫模著。

周遭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趙靜田驚慌失措的站起來,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我們血色已從她臉上褪盡,連站立都有些勉強。窗戶里面更是慌亂,本來交纏在一起的人影迅疾的分開,一人跌跌撞撞的邊穿衣服邊往外跑。

李墨白眼眸一沉,沒有猶疑的揚手一揮,一道氣流破空朝著他的穴道而去,那人身法極快的敏捷躲開。似乎已經預料到,李墨白瞬發幾枚牛毫般細小的銀針,或許是那人太過慌張,銀針速度極快的同時擊中那人的幾處要穴,那人立時呆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房間里,忽然傳來了微弱卻清晰的啜泣聲,傷心欲絕、魂魄俱裂的痛苦,卻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壓抑著。

我一邊與心里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搏斗,一邊仔細的聆听著身邊的情形,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事態的嚴重。無論是城主府的夫人半夜三更私會外人,還是有男人于夜晚在後院逗留,都絕對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莫怪乎李墨白要隱瞞起來。

然而,因著我的原因,將這見不得人的事情公諸于眾。

最先從外面進來的,是一隊巡邏的侍衛,由于這是內眷的居所男子不能隨意的進入,侍衛隊長隔著門高聲呼喊著「二夫人。」

趙靜田還算鎮定,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院門將其打開一條縫,「沒事,就是有兩只老鼠而已,就不勞陳隊長費心了。」

竟然罵我們是老鼠,我氣呼呼的微微調頭,瞪著趙靜田的背影。

「去把少城主與管家叫來。」李墨白沉著的開口,「再將院子圍起來,不準任何人靠近。」

那陳隊長听到李墨白的聲音疑惑的透過門縫往里面看,見到李墨白之後沉著的對身邊的人下令,自己親自跑去傳話了。

趙靜田知道事情瞞不住,轉身面對著李墨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非要這樣做?」

「如果不這樣,她以後是不是也要過這樣的生活?」李墨白低頭看了看懷里的我,幽幽的嘆了口氣,不答反問,卻沒有說她是誰。

「你是怎麼知道的。」趙靜田此刻已經完全的鎮定下來,在那蔥蘢的蘭草間蹲下,伸手隨意的擺弄著。

「她手上有淤青。」李墨白淡淡的回答著,手一刻不停的在我背上輕撫著。

此時我也已經平靜下來,知道自己不小心壞了事,所以賴在李墨白懷里不願動彈。可是听到李墨白說淤青,我的心猛然一沉,難道屋里的那個人是……?

「那倒是我不小心。」趙靜田淡淡的笑,神色溫柔的看著自己手下的蘭草,彷佛在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般。

「紙,是包不住火的。」李墨白伸手在我頭上輕撫,聲音泠然如風。

「在你來這里的那天,真就應該殺了你。」趙靜田巧笑盼兮,滿臉生動的表情,好不得意的感覺。

「你得有這個本事。」李墨白笑,回答的坦然。

「怎麼回事?」許久未見人影的凌晨施施然的走進來,眼神疲憊,衣著完好整潔,看起來像是尚未入睡。其後跟著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便是這城主府的管家。

「讓他進來。」李墨白見一著灰白色儒衫的年輕男子在與陳隊長爭執著什麼,出聲說道。我在李墨白懷里偷偷的瞄著,估模著這人大概就是管家的兒子凌蘭的心上人姜誠了。

姜誠臉上鐵青著,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來,一雙眼楮瞪著趙靜田都快要噴出火來,像是隨時會跳起來掐住她的脖子。

難道,真是這樣?我從李墨白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撩起裙擺便要往房里跑,李墨白重新將我拉回去,對著我微微的搖頭。

我低下頭,心里的感覺復雜的我要喘不過氣來。一時間,短暫的沉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只見凌蘭衣裳不整、發絲凌亂的走了出來,雖然低著頭,在場的所有人卻都明顯的感受到了她散發出來的絕望而空蕩的氣息,仿若整個人的靈魂都已經支離破碎,如一個失去靈魂的布偶,那麼的蒼白無力。

似乎感覺有人在看著她,凌蘭抬起頭來,秀氣的臉龐紅若桃花,帶著行魚水之歡後的荼蘼。她眼神空蕩的在眾人臉上掃蕩一圈後,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

凌蘭再次抬起頭看我,空蕩若無物的眼眸里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讓我陡然一驚,莫名的戰栗起來,只好怔怔的松開了手。

凌蘭走的極為緩慢,卻再沒有人拉住她,就這樣子走了出去。

「去追啊。」回過神來,我焦急的對著姜誠喊道。

姜誠一副失魂落魄的感覺,一直盯著凌蘭消失的方向,不動也不說話。我急了,跑到他面前恨恨的盯著他,「她現在最需要你的安慰,你在這里傻站著算什麼?」

姜誠看了我一眼,偏過頭去,卻始終沒有動彈一步。趙靜田忽然狂笑起來,笑的眼淚水直流也不停歇,在安靜的空氣里听起來格外的刺耳。

我氣得直跳腳,指著姜誠的鼻子邊開始罵,「你真是個窩囊廢,凌蘭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種人,遇事只會退縮,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男人不是要保護女人的嗎?如今她受了委屈,受到了打擊,你到底還在這里猶豫著什麼?」

姜誠目光炯炯的抬起頭來,眼里淚花閃爍不停,聲音低啞,似壓抑著無數難以承受的痛楚,「你知道什麼?」

「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氣急反笑,「可是至少我知道她不是自願的,是被人強迫。我知道凌蘭此刻極為脆弱,也許一時想不開就會上吊自殺,或者投湖自盡。」

說完,我狠狠的刮了依然在狂笑的趙靜田一眼。

姜誠的目光里開始出現猶豫之色,望了一眼自己頭發花白的父親,嘴唇動,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我真的是要瘋了,怒火直往心里竄,火氣直往頭上冒,開始口不擇言,「不就是失個身嗎?女人的貞潔在你看來有那麼重要嗎?別說她只是被人了,就算被人**又如何?那樣她就不是凌蘭了嗎?你就不是姜誠了嗎?她就不是喜歡你的凌蘭嗎?你就不是喜歡她的姜誠嗎?你們,就都不再是彼此的唯一了嗎?」不跳字。

一連串的問句出口,姜誠都要被我罵傻了,我干脆繞道他的身後用力的一推,「你快去啊,一旦晚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比起貞潔來說,難道要等她在這個世上消失你才會來懊悔嗎?」不跳字。

心里又氣又怒,開始覺得沒譜,難道姜誠並不愛凌蘭?或者,他的愛並不深,所以在此刻打起退堂鼓,所以才不願意去追她嗎?

「去吧!」一直沒有開口的老管家嘆了口氣,看了看凌蘭消失的方向,哀嘆著開口。

姜誠如獲大赦,撒開腳丫子就開始狂奔,彷佛身後有餓狼在趕著他一般。

我總算松了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見幾人都是若有所思的在看著我,才猛然一驚,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太驚世駭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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