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奴 卷二 苞蕾 第101章 秋涼好風光 第102章 執著

作者 ︰ 魚千谷

第101章秋涼好風光第102章執著(兩千推薦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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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前腳剛剛走,茶夜便拿出了筆記本和鋼筆,還有一個精美的小瓷瓶,解了封後,上好的一品墨香撲鼻而來,不過眨眼的功夫,滿室便氤氳著這淡淡的墨香之氣,在這簡樸素雅的齋房里,極是相襯,更添這如卷如詩之意。

筆桿是取自炎京一品閣最精致的小狼豪的筆桿,只是前端的狼豪縴細柔軟換成了羽林軍宮中所用的箭尖玄鐵,經茶夜的設計,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方才打造出的鋼筆筆尖。小巧的銅金色鐵片中心是如針尖般精細的分岔,輕輕沾上墨水,書寫精致小巧,墨汁順而均勻流出,甚是精妙。

褚月淺起初都不知道茶夜這是干什麼用的,看到設計圖後面色一震,打量了茶夜好幾眼,卻什麼也沒問。只鄭重的道︰「此物過于精巧,只怕需要耗費不少時日,不知你需要多少?」

茶夜當時一怔,才想起這東西在現代已經幾乎沒什麼人使用了,那水性筆和圓珠筆放在這個時代只怕都可以當作貢品的。那兩個東西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她連想都沒想過。而眼下自己的這個鋼筆,手工制作也是要費不少力氣,她細細的叮囑,尖端一定要圓滑,中間一定要分岔,而且絕對不能分的太大……

最後回道︰「要兩個吧,多了也無用。」褚月淺听罷這些種種交待面色凝重,沉沉的點了點頭,兩個月後方才拿了回來。

將這鋼筆交給茶夜後,他便欲要推門出去。茶夜看他面色竟有回避之樣心下詫異,將他喚住之後拿起一支作演示,而後在自己做的硬卡紙上書寫起來。

她永遠都忘不了褚月淺當時呆若木雞的樣子,向來雅致沉穩胸有成竹的褚月淺,只怕此生有這樣的表情簡直就是相當于中獎五百萬的機率。半晌後褚月淺才道︰「這,這,這東西竟是這樣用的?」

茶夜笑mimi︰「不然你以為?」

「我……」褚月淺一頓,而後有些不自然的捏了捏鼻子,眼神卻是片刻不離那鋼筆︰「我以為是個暗器,听你形容的那樣,還以為這前面是用來淬毒的……」

茶夜後來將另一支送給了褚月淺,褚月淺興奮不已很是感動,對茶夜做的硬卡紙也感了興趣,茶夜卻正色︰「這種叫做卡紙,在你們這里做這種紙,成本太高,我不推薦你大肆生產。但是少量的造一些倒是不錯的,價格賣的越高越好。」而後又將卡紙的制造程序一一說與褚月淺听,並將如何將用過的紙回爐重造,怎樣添加石粉漂白也一一說明。在褚月淺震驚不已的表情下,又囑咐搗好紙漿之後如果灑上一些染料而後再用些碎花瓣效果更唯美,最後用細麻布鋪平加壓自然干即可。

褚月淺越听越興奮,不停的搖頭嘖嘖稱贊,最後滿目皆是驚艷,長嘆了一聲只道︰「我褚月淺此生只佩服一個女人,那人是我的祖母。而現在,多了一個。」

持著這鋼筆用著精致的卡紙裝訂的筆記本,不自禁的想起了這個男子。只因他對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從來都是不多問半句,不論多麼困難也會想盡方法幫她達成,這份心思,茶夜不能不銘記在心。因著褚月淺從無探究,她便對自己不由的也越加放松,許多之前都不敢實踐的事物,都開始慢慢的在這個時代實現開來。

才不過寫了幾行小字,便有人叩門,茶夜匆匆將這東西收好開門一看是寺里的小沙彌,打了個佛禮便對茶夜言道︰「住持在大殿唱經論佛,依禮詢問各位施主是否有心感悟佛法,如有心便隨小僧前去便可。」

茶夜想著不去的話顯得太不虔誠,于是微笑施了禮︰「有勞了,只是現下我妹妹去後殿進香,我怎麼也要等她回來與她同去,不然她回來尋不到我,定會著急……」

「既是如此,齋飯過罷還有一席唱經,施主屆時再去也可。」小沙彌說著躬身回了禮,而後叮囑︰「只是其他的香客都已去了前殿,恕小僧多言,今日香客不少,世家家眷居多難免多是非。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施主不如去後殿尋你妹妹的好,最好不要一人留在這齋樓。」

茶夜一詫,小沙彌的話有些不合時宜不合他身份了,卻猛然想起之前秋涼寺曾經被朝廷封禁過,就是因為幾個香客因為丟了物品而起了爭執,秋涼寺向來香火旺盛,多有貴族家眷來此進香齋宿,起了這樣的爭執事端自然是不小的風波。而後解了禁,秋涼寺的香火卻因此事而大不如前,否則她今日必是排不到齋房的。思及此,眼下小沙彌作此番提醒便也屬情理之中。她躬身謝道︰「多謝提點,我這便去後殿,等住持訟完佛經後再回此處吧。」

小沙彌含笑點頭,復又行了一禮飄然離去。

出了齋樓步入後院,才感嘆這秋涼寺曾經的香火當真不是蓋的,雖在京郊卻佔地甚廣,站在這佛門之地四處皆是縹緲的禪音,遠山清晰可見像巒綿的柔波,青翠盈綠當真是美景之致。偌大的後院更像是一所園林,亭台小溪彎拱小石橋,每隔一段距離便安矗著小殿香爐,淡香氤氳像是仙境。

左右海棠也要到吃齋飯的時候才會來齋房尋她,茶夜便也不急著去尋她,干脆賞起了清涼寺的景致。一路並沒有多少人,偶有一些小沙彌路過也是前往前殿去的,茶夜心思全放在這精致的廟宇園林上,心下甚是感嘆。

若是人無處可容身,能來這佛家清淨之地避世,若能有此佳境也是讓人向往的地方了。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寺里最後的一道小院,入目之景竟是秋涼寺自給自足的齋園,各個小小田園整齊的規劃過,種植著蔬菜瓜果,小柵欄也是十分考究,分類相當有序。遠遠的站在門口瞧望,本是菜園之地,後方卻突兀的單獨圈了一棵不高的小樹來,茶夜蹙眉凝望,覺得那樹未免種的不是個地方。四下里並無什麼人往來,便打著游賞的心情向深處走去,看看是什麼樹竟能在這菜地里鶴立雞群。

待走到近前,茶夜不免有些失望。本以為在這佛門之地這樣突兀的一棵樹,必定會有座碑文言明此樹與佛的緣分,豈料竟只是一棵被圈起的小樹而已,除了被圈起之外,還真沒有其它特別之處。

模了模樹干覺得無趣,剛欲轉身離開時,突然一個戴著軟帽,身著粗布的老嫗從樹後探出腦袋來。茶夜一詫,才發覺之前之所以沒看到,是因為這老嫗彎著腰身在菜地里正在料理蔬菜,彎著腰身衣著又清淡,竟沒被她發現。

向老嫗行了一禮,老嫗睨眼打量了她幾眼,而後淡聲笑道︰「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來寺里,定是興致十足的都跑到前殿听住持唱經的,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茶夜一愣,總不能說自己無心向佛特意避開賞景來的,但見這老嫗慈眉善目翻土料理這菜苗,溫和還以一笑施了個晚輩之禮︰「婆婆不也一樣沒在前殿听經麼?人人心中自有參禪之道,並不一定要日日听訟**才可修佛,不是嗎?。」

老嫗听聞此話眼神微微一亮,打量她的目光也有了幾分深意,笑道︰「姑娘這話倒頗有幾番禪意了,你怎麼不覺得我只是個種菜的農婦,听不懂那些**呢?」

茶夜走過去,指了指老嫗的手不答反問︰「佛家聖地怎會有婆婆這樣一雙養尊處優的人來打理整個秋涼寺的齋菜?」

「你這個丫頭眼神倒利。」老嫗笑著點頭,指著身後的一片地︰「這哪里是我種的,不過是來看看這棵樹罷了,順便幫這些齋菜翻翻土。」

「這菜園這麼大,婆婆只翻這一小片地,委實偏心了。」

老嫗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那麼多的地,照顧得過來嗎?各有各的命,這塊地也是因為離這棵梅樹近,我偏心一些也是自然。再不然,姑娘就當我偏心,可人的心又不長在正中間的。再說了,我照顧不到的,它們自也有旁人照顧。再不然,環境越是艱難,生命力才越強盛,你說是不是?」

茶夜听後立即面色冷了下來,眉一挑彎去撿起了小鏟向旁邊走去︰「能多照顧一些是一些,力所能及總不是件壞事。」

那老嫗啞然失笑,看著茶夜翻土搖頭苦笑︰「這麼多,你翻的過來嗎?。」

「我……」茶夜手下一頓,與這婆婆之間幾句對白下來,興許婆婆說者無心,可卻句句戳中她現下的心事。她不正在憂愁著這樣的事情嗎?莫小竹,連月,李硯,荷花……還有即墨溪與褚月淺,這麼多的人,她忙得過來嗎?

許是見茶夜手下遲疑,面有憂色,老嫗見她此狀溫聲道︰「姑娘似是心中有郁結?」

茶夜站起身來,嘆了口氣︰「不瞞婆婆,我現下正正被婆婆幾句話說中,把自己當成神了,想普渡眾生了。」

老嫗听她打趣自己,不禁失笑︰「姑娘恕我這個老婆子愚昧,我雖然不懂得太大的道理,但好歹活了這麼些年過來的。過去的幾十年里,我也曾想過事事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自己也落個好名聲。可這世上哪有左右逢源的事情?你只有一顆心,不可能系在兩個或是更多的人身上,你如果方方面面都要討好,最後只會落得里外不是人的結局。事有輕重緩急,人也有遠近親疏之分,總要在你心里有個主次。姑娘听我一句勸,擇重棄輕,方才是做人之道。有所失,你才會有所得,左右都舍不得放不下,便是什麼也得不到。」

這婆婆說話雖然忒直了些,但道理卻是非常一針見血,茶夜半晌未語,回味著老嫗的這一番話。雖然有理,她卻內心里壓抑不住自己想要抵抗。雖然左右不可逢源,可她也並不是想左右逢源,她只是想把大家的關系拉的和諧一點,不要將來走上對立的道路。

半晌過後,茶夜向老嫗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婆婆一番話,讓我受益匪淺,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心里真是感激不盡。就像婆婆說的,這片地因為在這顆樹後,您才會施手照料。若沒有這顆樹,這片地在您眼中與其他是無區別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別說是有血有肉的人,讓我困擾的是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手足,這樣叫人如何放得下?若是換成婆婆,您也未必能做得到吧。」

「姑娘不是個信命的人。」老嫗淡淡的微笑,眼神竟隱隱透著非一般婦人的銳利,卻慈祥溫和︰「姑娘可想過,再怎麼翻來翻去,這些菜終是逃不掉上鍋一炖的命運,屆時什麼也都沒了。」

「婆婆說的是齋菜,我說的是人。」

「人也一樣。」老嫗吁了口氣︰「人活一世,活到老活到死,只會對自己努力得來的一切視為此生的珍寶,若事事都是他人給以,那一輩子活的也真是悲哀了。在姑娘眼中,人自然不能與齋菜同論,照料齋菜最終也是為了吃罷了,自然與人不同。就算是佛祖,也有顧及不到的蒼生,更何況姑娘你一介凡人。說好听的是姑娘心善,說不好听的,在旁人眼里只怕會覺得姑娘你自以為是了。」

「又繞回左右逢源上了。」茶夜搖頭︰「婆婆說的對,但是婆婆也看出我是不信命的。既然如此,就按照婆婆信命之論來說,既然人各有命,那便不是能輕易左右的了,或者是根本就不可能左右。我是個不信命的人,既如此,那我便就是這樣貪圖面面俱到的命了。」

老嫗張了張口,最後失笑出聲,搖頭嘆道︰「罷了罷了,今天竟被你一個小丫頭給說死了」

茶夜菀爾︰「是我太執著。」

老嫗漸漸收了笑意,目有憐色的望著她︰「你知道是自己執著就好,眼下你正處在糾結之處,深究下去更會適得其反。」說罷望了望那些齋菜,綠意飄香整齊有序讓人沁心,老嫗笑嘆︰「其實不過是種種菜吃吃菜,咱們真是扯的遠了些。」

茶夜也笑,卻看著菜園目光難隱︰「要是所有的付出就像種菜一樣,都能收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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