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得花二十兩銀子？就為了那張自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畫？
于老爺兩眼盯著柳曼身旁卷起的畫紙，心中微微地有些肉疼。若是在書畫閣里早點反映過來，就不至于讓岳公子把價錢抬高到二十兩了。這幅畫不過是附帶著送給許公子賞玩的，真正的禮物還得花不少銀子呢。一通算下來，這次要大放血了。
看著于老爺臉頰上的肌肉抽了抽，阿貴再度低聲道︰「老爺，此時不是心疼銀子的時候。想想事情辦成後，借著許大人這塊招牌，您能擠倒張老爺，每年多賺好幾百兩銀子吧。」
阿貴的嘴巴都已經貼到于老爺的耳朵上了，而且聲音極小，為的就是不讓旁人听到。不過，柳曼和青沐可都听力過于常人，都隱約听到了他的話，互視一眼後，同時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再次在心里掂量了一次早已思量了多次的問題，于老爺壓下心中的不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同時極輕地嘆息了一聲。
唉，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銀子搞不定許大人。為了以後的生意不被擠垮，今日只能忍痛了。只可恨便宜了面前的這個小子，白白的讓他多得了好幾十兩銀子。不過，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若真被岳公子懷疑自己與這人串通訛他的錢，以後的生意怕是沒法做了。
岳公子是什麼人，他爹可是這蒙城響當當的人物，二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就是二百兩銀子他都不在乎。可是，銀子舍得花，氣他可受不得半分。若真被他懷疑自己有意訛他的錢，莫說賺錢，就是尋常的日子怕是都沒法過了。
「罷了，罷了，二十兩便二十兩吧。」心不甘情不願的于老爺對著柳曼擺了擺手，臉上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小兄弟就速速與老夫把畫作完吧。」
「老夫就在此稍待片刻，等著你完成吧。」于老爺稍一停頓，略一琢磨後望向柳曼道。
既然花銀子是沒有辦法的事，就只好盡快把畫拿到手了，萬不能讓他人搶了先。若是這幅畫被其他的有心之人搶了先，自己怕是再想多出銀子都辦不到。
「是啊，是啊。價格依了你的，你務必要盡快把畫出來。我們老爺可是生意繁忙，鋪子里還有事等著去處理呢。」阿貴在一旁附和著，卻早已自動把「小公子」的稱呼換成了「你」，言語間少了許多客氣。
「喲 ，做生意講究個願打願挨。」青沐懶洋洋地勾起唇角，氣死人不償命地把臉湊到于老爺的面前，指著他的臉道，「你這個樣子可不行啊，人家明明是為了幫你才冒著錯過晚飯的危險為你趕畫，你卻做出一副好像被狠宰了一刀的模樣，實在是令人不怎麼痛快啊。」
「要不……」青沐身子微微後仰離開于老爺，看向柳曼。
他句句刺中于老爺心思的話，令于老爺的眼中閃過惱意，看著他作勢要進行反面宣傳的模樣，阿貴連忙開口打圓場︰「這是說的哪里話，你們肯如此相助，我們老爺高興還來不及呢。是公子看錯了，嘿嘿，看錯了。」
「罷了，罷了。」柳曼也學著于老爺的樣兒擺了擺手，「既然我已經答應過于老爺，便不會反悔。既然于老爺願意等，那就請于老爺稍坐片刻，我盡快完成。」
「有勞了。」于老爺不怎麼誠心地對著柳曼抱了抱拳，接著又道，「不過，還請小兄弟多多用心作畫才是，別弄得老夫到頭得不償失。」
「這個于老爺放心，我不會自砸招牌的。」柳曼站起身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淡地應了一聲。
別說她想以此謀生，要想讓更多的人喜歡上，必然會盡最大的努力畫得更好。就是做其他的事，只要她動手去做，也必然會盡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她做事不論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從來都不會敷衍了事，這是她的性格使然。
把桌上的畫卷展開，略略地瞅了幾眼，柳曼拿起毛筆蘸滿了先前調好的顏料，旁若無人地在紙上用心地畫了起來。
她熟練運筆細心描繪的模樣，令如意算盤沒有打成心里十分不爽的于老爺，稍稍好受了些。起碼她沒有因為自己急著要她的畫而敷衍了事。
那側頭專注的神態，也令路過門口的雲祈不知不覺間停下了步子，靜靜地佇立在門前，雙眸緊緊地對著那張白若凝脂的鵝蛋臉。直到柳曼放下毛筆喚于老爺看畫，他才回過神來，斜眼瞅了一下隨著他靜立一旁的青洋，逃也似的加快步子迅速地離開。
看著雲祈匆匆下樓的背影，青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屋內與于老爺輕聲交談著的柳曼，隨即轉身跟了上去。
把于老爺送出門，便有人來喚吃晚飯，柳曼轉身回屋把四十兩銀子藏好後，才隨著青沐一起下樓。
「你怎麼知道是我站在門口？」同下樓的時候，青沐忍不住對著柳曼問道，「難道你看到我了？」
他從雲祈房間里出來，本來是想下樓去看看剛買的白馬的。不想經過柳曼房間的時候，听到了里面好笑的談話，便忍不住停下來準備听下去。不料，才剛剛把身子靠向門邊，就听柳曼說外面有人在偷听。她還真是厲害啊，自己步子放得那麼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來，她都能察覺。
「啊？」柳曼微微一愣，片刻後才醒悟過來青沐指的是什麼，不由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看見，不過是……猜的。」
門外偶爾有人路過，她是能感覺到的，不過對于青沐的出現，卻是完全沒有料到。她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青沐站在門外。
「猜的？」青沐有些意外又有些不信地看了看柳曼，「猜的也能這麼準？」
撓了撓頭，青沐笑了笑，一臉幸災樂禍地對著柳曼小聲地道︰「你說，那個摳門的于老爺今晚會不會心疼得吃不下飯？」
看著青沐的神情，柳曼眼角微彎，笑著道︰「有可能。」
不過，說老實話，她今天是佔了大便宜了。也多虧了于老爺，今天才能收獲頗豐。其實，若不是于老爺主僕二人的態度讓她有些受不了，她也不會做得如此過份。
卻說這邊柳曼幾人吃完晚飯，便都各自回房休息，準備明日再行趕路。而書畫閣里，王掌櫃的卻坐在燈前，細細地思慮著。
門縫里鑽進來的風把火焰吹得一搖一搖，晃動的火光，映得王掌櫃的臉上忽明忽暗。
「你說張公子、陳公子和文公子從這里出去後，又親自去岳公子家打听那幅畫了？」王掌櫃的兩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微微歪著頭問向一旁的伙計，心里也是思量開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些追新趕俏喜歡新奇之物的有錢公子哥兒，听到岳公子從這兒得了一幅從未見過的奇畫之後，紛紛跑來這里打听。只可惜，那少年手上沒有畫，自己想買些來大肆宣揚一番再高價賣出去的打算竟落了空。眼看著那一錠錠的銀子與自己擦肩而過，實在是令人郁悶啊。
「不過，听說岳公子不只一個勁兒地在他們面前顯擺，還一直賣著關子，並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這畫是怎麼得來的。直弄得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兒，心里癢癢的，背地里說是明天還要來催催掌櫃的，讓您不管想什麼辦法，務必要幫他們盡快弄上一幅。」伙計垂手立于一旁，把打听來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于王掌櫃的。
「我早有料到。」王掌櫃的緩緩地點著頭。見燈罩下的火焰越來越小，他便取下燈罩，拿起桌上的一根竹簽，輕輕地挑了一下燈芯，火焰便騰地一下升起，屋子里立時亮了不少。
重又蓋上燈罩，王掌櫃的深有體會地接著道︰「這些有錢的少爺們，平時最愛做的便是在人前顯富，相互之間顯擺顯擺自己搜羅來的奇珍異寶。那幅畫雖然技法一般，便那新奇的作畫形式和獨特的風格，怕是見過的人極少。平時就好于顯擺的岳公子又哪里會告訴他們畫是如何來的。就是他的畫是從咱們這里出去的，怕也是那些公子爺打發小廝打听出來的。」
「掌櫃的說的是。」听著掌櫃的分析得頭頭是道，伙計的眼中露出欽佩的目光，恭敬地點著頭。
「可是掌櫃的，」點完頭後，伙計又一臉不解地看向王掌櫃的，「那賣畫的已經說了手上沒有畫，明天又要離開這里。您卻告訴他們知道畫的來歷，還讓他們誤解您能弄到畫，明天他們找上門來，您又要如何回答他們？」
「這也正是我憂慮的地方，」王掌櫃的再次用手指輕叩桌面，眉頭緊蹙，「那些公子爺那般急著要，必然是舍得花銀子的。放著那麼多好賺的銀子不去賺，實在是可惜。可是，那個人明天就要離開，要從他手里買畫必是不行的。」
「確實不好想辦法。」伙計贊同地點著頭。
「如今之計，只有先拖著他們，我再慢慢地想辦法，萬不可一口回絕了，否則就只能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子流走了。」蹙著眉頭，王掌櫃的對著伙計再三叮囑。
「小的曉得的。」伙計老老實實地點著頭，見掌櫃的蹙眉深思，面前的茶已涼了，便不聲不響地上前為他重又換上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