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娘子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翠紅閣里的瘋丫頭(下)

作者 ︰ 孟筱初

傅炎看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孟筱初嘆了口氣,走到門口喚來下人,給孟筱初準備吃的。不放心讓丫鬟來給孟筱初上藥,所以他又喊來了林川虹,讓這個自己信得過的人來照顧孟筱初。

林川虹倒也沒覺得傅炎這麼做屈著了自己,接過傅炎手里的小瓷瓶就邁步進了房間,反手把門一關,將傅炎關在了外面。

見過孟筱初發瘋的林川虹早有了心理準備,就孟筱初現在這個樣子,上藥這差事一定不好做。走到床邊,林川虹沒著急拉下孟筱初頭上的被子,而是輕輕的坐到了床邊,輕聲細語的道︰

「你為什麼會這樣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痛是你自己的,沒人能代替。你自己都不疼愛自己,還指望誰來對你好呢?」林川虹見孟筱初還是蒙著被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在意。原本她也沒指望孟筱初能有回應,林川虹和她說話,只是想用這種溫軟的語氣安撫孟筱初的情緒,讓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惡意。

接下來,林川虹又嘮嘮叨叨的說了很多有的沒的,雖然孟筱初听懂的沒幾句,但她還是感覺到了林川虹不會傷害她。許久,孟筱初終于有放松的跡象,慢慢的從被子里露出頭來,眨著眼楮看著林川虹。

林川虹見她的努力終于有了成效,不由得一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瓶,林川虹抬手從頭上拔下一只發簪。

這只發簪是林川虹用來防身的小東西,當初打造的時候特意叫人將它做得很尖銳,輕易就可以刺破皮膚。只是這發簪她用了這麼多年,林川虹還真從來沒用它刺過誰,今天算是用上了。

孟筱初看著林川虹一手拿著發簪,在另一只手臂上輕輕一劃,血珠瞬間從細細的傷口中流出。林川虹不以為意,將發簪插回發間,然後拿起那個小瓷瓶拔掉瓶口的塞子,倒出一點兒藥粉在傷口上,然後看著孟筱初。林川虹借由這種現身說法的行為,來告訴孟筱初︰她手里的藥是為她治傷用的。

林川虹的這般舉動孟筱初似乎是看懂了,只見她慢慢的將被子放下,一點點的挪動到林川虹的身邊,乖乖的伸出一只受傷的手臂,讓林川虹給她上藥。

當林川虹給孟筱初上完了藥,又找了件她給傅炎準備的衣服,幫孟筱初換上,有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出去了。當她出來的時候,門外等候多時的傅炎,終于停下來回走動的身形,走上來急切的問道︰

「川姐,她怎麼樣?藥都給她上好了嗎?傷的重不重?」

林川虹嘆了口氣,回想了一下孟筱初的傷,皺著眉對傅炎道︰

「傷的倒是不重,都是些皮肉傷,藥也都給她上好了。但是除了臉上之外,全身到處都有傷口,雖然都只是淤青,可看著就讓人心疼。」

傅炎點點頭,讓林川虹回去忙她的事,自己則輕輕的推開房門進去看孟筱初。

孟筱初穿著傅炎的衣服,光著腳拿著書泰劍站在窗口發呆,傅炎進來的時候她好像並沒有發現一樣,頭都沒有回一下。

以傅炎高大的身材,他的衣服穿在孟筱初的身上,就像是頑皮的孩子偷了大人的衣服來穿一樣,衣擺長得都快過膝了,衣袖也是挽了好幾折才露出她的手,的褲子更是挽了不知道多少折,才勉強露出她的小腳丫。原本就不高的孟筱初,此時顯得更加嬌小了。

過了好半天,傅炎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她,一直沒敢靠近,怕她會害怕,怕她會抗拒他的靠近。認識孟筱初的時間並不長,回想起和她一起的那一段時間,孟筱初是樂觀和開朗是,每每和她斗嘴的時候,都會被她笑嘻嘻的氣到無力,但是卻沒有辦法討厭她,只會覺得她很聰明。尤其是在她贏了之後那得意的笑容,是那麼的可愛。

可是如今的孟筱初,害怕別人的接近,原本睿智的眼楮里滿滿的都是戒備,也沒有了以前那麼多生動的表情,只剩木訥和呆滯。

傅炎不停的問自己,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回原來的那個孟筱初?要怎麼做,才能找回屬于她的笑容?

過了很久,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傅炎的思考,也叫醒了神游太虛的孟筱初。

孟筱初一轉身,就見傅炎站在門口看著自己,她無措的雙手握緊書泰劍向後躲,但是她本來就站在窗邊,身後跟本就沒有能給她躲的空間。所以孟筱初緊緊的靠在牆壁上,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戒備的看著站在門口傅炎。

傅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真的很想拆掉孟筱初心中的那道防備的牆,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轉身打開門,讓門外來送飯的林川虹進來。

「川姐怎麼親自送來,這種活讓下人干就好了。」傅炎接過林川虹手中的托盤,放在房間的桌子上。

「這丫頭心防很重,剛剛哄她上藥的時候,她對我還算是有點信任了,若是換了人,怕是沒辦法讓她乖乖的吃飯。」林川虹邊說邊走到孟筱初的身邊,輕輕的拉起她的手,緩緩的帶著她走向桌邊,按著她坐下。林川虹沒有急著讓孟筱初進食,而是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粥,吹涼了之後,自己喝了下去。

放下手中勺子,林川虹又拿起另一個干淨的勺子遞給了孟筱初。有了上藥的經驗,林川虹大概模索出了一點讓孟筱初信任的竅門,就是她先做給孟筱初看,讓她知道沒有危險,從而放下防備。

果然,孟筱初慢慢接過林川虹遞過來的勺子,開始吃起粥來。

傅炎驚訝的看著孟筱初乖乖的喝著粥,沒有一點抗拒的樣子,他竟然笑了,像是看到了什麼希望一樣。原本他以為讓孟筱初吃飯要費很大的功夫哄她,沒想到林川虹只是先自己吃了一口,然後孟筱初就乖乖的開始進食了。

「川姐,你是怎麼做到的?我以為她不會這麼听話呢!」

「其實很簡單,只要讓她相信你就行了。她現在明顯對周圍的人和事都有一種恐懼,你只能設法讓她知道,你做的事不會傷害她,她就會信任你。雖然她的心防很強,但是她現在也是最單純最簡單的,只要能讓她信任你,那就是全然的信任。」林川虹邊給孟筱初夾著小菜,邊對傅炎說著。

傅炎受教的點點頭,也跟著坐了下來,看著孟筱初慢條斯理的喝粥。總算有點和孟筱初相處的心得了,不至于一直處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中,還是有進展的,不是嗎?

折騰了一下午,到了黃昏時分,林川虹要去前面翠紅閣忙活了。可是孟筱初卻緊緊的拉著林川虹的衣袖,不願意離開這個她唯一信任的人。

「少爺,你照顧她一下,我要去前邊忙了,總不好帶著她。」林川虹安撫的拍拍孟筱初的肩膀,拉著她的手交給了傅炎。沒辦法,整個翠紅閣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就傅炎是沒事人,連臨時搬進來的蘇年都忙著查看醫書,忙的沒有時間。另外,林川虹也不放心把孟筱初交給那麼不修邊幅的蘇神醫。

傅炎拉住還要跟著林川虹的孟筱初,溫柔的輕聲哄著她。傅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輕柔一些,以安撫孟筱初的恐懼心理。他投入自己最大的耐心,來讓孟筱初相信自己不會傷害她。柔聲安撫了很久,孟筱初才漸漸不再抗拒他的陪伴,雖然還是不太情願,但她還是乖乖的任由傅炎牽著她的手,到小院中的石桌邊坐下。

孟筱初很安靜,一只手被傅炎握著,另一只手握著書泰劍,不出聲也不抬頭看傅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傅炎突然覺得這樣的情景讓他覺得異常的舒適,他從不知道,只是安靜的看著一個人就會有滿足的感覺。傅炎沉浸在這份難得的安靜中,對外界的感知都停止了,仿佛全世界變得虛無了,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直到天完全黑了,傅炎才猛然從自己的世界里醒來,面前的孟筱初不知何時已經趴在石桌上睡著了。傅炎搖搖頭,輕輕的抱起孟筱初,走回了房間。

就這樣,孟筱初在傅炎的房間度過了她在翠紅閣的第一個晚上。心甘情願把房間讓出來,自己搬到廂房過了一夜的傅炎,不曾想到,在這個城市里,還有一個因為丟失了孟筱初,而近乎發狂的男人。他就是去王府尋找蘇年無果,在清晨返回客棧卻發現孟筱初失蹤的莫蒼。

這一整天都在玄城的大街小巷中瘋狂尋找孟筱初的莫蒼,恨不得一掌打死自己,他怎麼能放神志不清的孟筱初一個人在客棧里呢?在尋找孟筱初的時間里,莫蒼一直不敢想象孟筱初會遇見什麼情況,他怕自己想到最壞的結果,他只能不停的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打死莫蒼也不會想到,此時的孟筱初已經在翠紅閣安睡了……

沒幾天的時間,翠紅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天大鬧翠紅閣的瘋子成了林川虹和傅炎的心頭肉,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連蘇年也是對她關心的不得了,雖然別人都不知道蘇年關心的,其實是孟筱初的怪病,而不是她本人。

起初,對所有人都異常恐懼的孟筱初乖的很,白天傅炎陪著她,細心的照顧著她生活上一切的細節,可說是無微不至。而林川虹更是有什麼好吃的都往孟筱初那送,這個乖乖的有點怕生的丫頭雖然也不怎麼說話,但就是很討林川虹的歡心,每次當孟筱初怯生生的拉著她的衣襟,用無辜的眼神瞅著她的時候,林川虹就沒辦法對她說不。

經過傅炎和林川虹不斷的努力,孟筱初終于不再那麼害怕和人接觸,也不再只是呆在小院里。翠紅閣的姑娘們都對這個瘋癲的小丫頭很好奇。從她第一天出現時的表現來說,她的不正常是顯而易見的,就是這樣一個瘋丫頭,卻能讓她們的老板和川姐這麼重視,讓這些平時沒什麼消遣的姑娘們都想接觸她。

晴舞是翠紅閣的頭牌,人長得美自不必說,性子也是溫婉恬靜。原是大家閨秀的她,雖然淪落風塵卻自有一股高雅、純淨的氣質,讓人不禁覺得她是朵空谷幽蘭,那樣高潔那樣不食人間煙火。

除了傅炎和林川虹之外,孟筱初第一個接觸的人就是晴舞。

那天林川虹試著帶孟筱初到翠紅閣里面,讓她多接觸新的環境和人。而這時的晴舞正在房間撫琴,那悠揚的琴聲出奇的吸引了孟筱初的注意力。都沒用林川虹帶著,自己就跑到晴舞的門口,偷偷的在門外看著美麗的晴舞。

一曲彈完,晴舞就發現門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腦袋,探進來看一眼又馬上縮回去了。一副想進來又害怕的樣子,像個怕生的孩子,說不出的可愛。

晴舞一眼就認出這個丫頭,就是翠紅閣最近出了名的「瘋丫頭」。晴舞起身走到門口,將躲在門外的孟筱初牽進了屋子,專門為她撫了一曲。見孟筱初喜歡,就一曲一曲的整整彈了一個上午。

從那天之後,疼愛孟筱初的人又多了一個——晴舞姑娘。也這從天開始,翠紅閣多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小瘋子。

要說是打碎幾個杯碗碟勺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她不是進了這個姑娘的房間搗亂,就是跑到那個姑娘的房間胡鬧,也不管人家是在睡覺還是在洗澡,她都照玩不誤。搞得翠紅閣里的姑娘們怨聲載道。但孟筱初現在不僅有大老板寵著,林川虹慣著,還有頭牌晴舞疼著,誰都惹不起她,讓她越發的猖狂。而這些姑娘也雖然是埋怨,卻也從沒有誰真的討厭孟筱初,因為只要孟筱初一臉無辜的看著你,你就根本沒辦法對這個像孩子一樣頑皮的瘋丫頭發火了。

讓翠紅閣里所有人慶幸的是,孟筱初嗜睡的習慣還是沒改。只要天一黑她就開始犯困,而不睡到日上三竿她是絕對不會醒的。不然,晚上翠紅閣開門做生意了,她還到處惹是生非的,就真的讓人頭痛了。

兩個月,孟筱初就這樣在翠紅閣里玩鬧著,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而孟筱初在意識之海中,刻苦修煉神玨功的主體意識,也一點一點的提升著自己的內功,漸漸接近她期望的那個目標。

劍靈泰堯自然每天都陪著孟筱初練功,本來他想把外面的情況都告訴孟筱初,可是一直沒有時間。因為,孟筱初實在是太努力了,根本不放過任何一點時間。不是練功,就是向泰堯討教內功心法中她不明白的地方。搞得泰堯每每想開口的時候,孟筱初已經進入練功的狀態,想說都沒有機會。

所以,孟筱初一直以為她還是在莫蒼身邊,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易主」了。

就在孟筱初為了恢復正常而努力的同時,也有一個人,在離他並不遠的玄城之外的山林里,為恢復自己的法力而努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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