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升喝了一口軒尼詩，便搖了搖頭，大手拍拍胃部，「我這脾胃還是認白酒，二兩白酒，幾樣下酒的小菜，那才是享受。」繼而看著歐陽離，笑容狡黠，「你應該私藏了不少好酒吧？」
燕江南就笑，她那品味，入不了他的眼就是了。
歐陽離對燕江南這種反應早已習以為常，她是酒鬼，有酒喝就行，論收藏好酒，自然比不得他一個男人。說起白酒來，燕升也算得有口福，她笑道︰「我記得有一壇陳年梨花白，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
燕升興致盎然，「那，你們倆陪我去喝兩杯？」
「好。」歐陽離爽快應允，自然也曉得，老爺子是想喝好酒，可也是想找個安靜的環境跟她說說話。
三個人轉到餐飲部的包房，酒菜很快上齊。燕江南拍開酒壇的泥封，酒的清香便溢了出來。歐陽離取過醒酒器和三個八錢的小酒盅，幫忙倒酒。
燕升笑得像是心願得償的小孩子，喝了兩盅酒之後，才開口對歐陽離說話︰「這些年了，我橫看豎看，就看著江南最順眼。你怎麼就不肯好好嫁給他呢？兩次了，想喝你們的喜酒，你這丫頭就是不讓我如願。」
「江南，」歐陽離違心地說，「是挺好的，是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燕升擺明了「不吃你這套」的態度，「甭跟我說這些場面話，心里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歐陽離只得說出實情︰「第一次，的確是我不對；第二次，我是答應江南要嫁的，但是出了點兒意外，沒辦法到場。」
「那第三次呢？」燕升拿起酒盅，聞了聞酒香，「這酒是越放越好喝，人可就不一樣了。好好兒的兩個孩子，我就怕你們鬧得苦大仇深的。」
歐陽離怎麼也沒想到燕升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無言以對。瞥了一眼燕江南，他拿著手機，在回復信息。
「就算你怕結婚以後婆媳不和，怕江南母子不合，可你要是真的替自己替他著想，就早點兒給他個結果，這樣拖下去，真就要拖出是非了。」燕升凝視她片刻，目光變得深邃，語速更加低緩凝重，「關起門來，燕家是幾個小家庭，可對外，燕家是一體的。江南是他父母的獨苗，可外人對他的稱呼卻是三少，這是為什麼？我就想著，你踏踏實實的跟江南結了婚，算是賣給我一個人情，也是賣給燕家一個人情——江南豁得出去，不怕事，為你鬧翻了天；可我歲數大了，怕是非，也怕一家人刁難江南。」
一席話，歐陽離听出了諸多弦外之音。燕家是名門望族，娶妻本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有的人甚至沒有自己做出選擇的自由。燕江南為了這一次選擇，背著多少負擔，他沒說過，卻不等于沒有。一面之緣而已，燕升不可能覺得自己比別的女孩優秀，此刻勸導，不過是心疼燕江南，又無法改變他的初衷。她懂得這些。一次決定要嫁和兩次又有什麼差別呢？何況，燕江南並沒給她拒絕的余地。
「爺爺，」歐陽離索性把話挑明，「江南現在扣留了我一些東西，只要他還給我，我一定嫁他。」說著漾出一朵淺笑，「他如果到時候不娶，您可不要怪我。」
燕升皺了皺眉，「你們這兩個小滑頭，怎麼就弄出這麼多事來？」繼而命令燕江南，「你這混小子，趕緊把阿離的東西還給她，好好兒的操辦婚禮才是正事！」
燕江南笑著保證道︰「行，我記住了，您放心。」
燕升的眉宇舒展開來，安安穩穩吃飯，又喝了兩盅酒，笑眯眯站起來，「行了，你們倆的事兒有了著落，我也就沒什麼可記掛的了。回去了。」說著故意虎起了臉，「再給我添堵，別怪我老頭子修理你們！」
燕江南和歐陽離陪著笑站起來，把燕升送到酒店門外，看著老人家上了車，這才返回宴會廳。
電梯里，歐陽離問︰「什麼時候放人？」
「盡快。」燕江南的答案模稜兩可。
「就為我這麼一個女的，值得麼？」歐陽離問。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值不值得？」燕江南反問。
歐陽離自他身側轉到他對面，審視著他。黑色西裝，以白色打底，卻是一件T恤，雙手抄在褲袋里，氣度從容優雅，神色慵懶閑適。鮮少現出焦躁的人，亦鮮少流露出內心想法，卻習慣把她的一切掌控在手。她不知道，如今他還要娶他，究竟是因為感情，還是要報復她的一再逃離。
沒關系的，怎麼樣都沒關系。她的余生，就是用來混掉的，混得好與不好，她自己都不是很在意。
宴會廳里，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人手執一杯酒，閑聊或者八卦。
歐陽澤最先看到了歐陽離，眼中的焦慮漸緩。這幾年了，長女鬧出是非是尋常，不鬧才讓人覺得奇怪。以前她也曾屢次莫名失蹤，讓人聯系不上。以往只有怒氣，這次卻不同，他的擔憂更重。只是他們父女從來就缺乏溝通，雖然多日未見，此刻也只是一個對視，便各自轉身應酬別人。
林越珊見公公沒有跟回來，自然更添幾分底氣，招手喚歐陽離到身邊。
「別鬧。」燕江南叮囑了她一句。
「我盡量。」歐陽離漫應著，款步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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