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
歐陽離坐在夜總會的角落，一手夾煙，一手端著酒杯，望著台上低吟淺唱的歌手。
喬旭東走進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夜總會里的歌手舞者，是雲都市里出了名的一群活色生香，很多男人都是沖著她們來的。而歐陽離，似乎比尋常男人更喜歡欣賞她們，連續很多天了，她每晚都把時間消磨在這里。
他叫服務生取來一個酒杯，走過去，坐下，自顧自拿起她手邊的醒酒器，倒了一杯酒，之後問道︰「這麼喜歡看美女？」
歐陽離默認。
「你比她們好看，每天多照照鏡子不就得了。」
「愛美和自戀是兩個概念。」歐陽離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滿。
「你不像是待嫁的新娘，更像是失戀的人。」喬旭東說，「江南也管不了你，可憐。」
「那你呢？你管得了你的未婚妻嘛？」歐陽離笑容狡黠。她喜歡和男人相處的一個原因，就是能夠肆無忌憚地互揭傷疤，她不在意，男人也不在意。
喬旭東裝作沒听見，和她踫杯，喝酒。
歐陽離笑著抿一口酒，然後吸一口煙，抖落指間的煙灰，低下頭，靜靜聆听歌手在唱的歌曲。正是暖場的時間，歌手唱的都是些曲調悠揚哀而不傷的歌曲。
似是故人來的前奏響起來的時候，喬旭東看向舞台，眼神變得專注。
歐陽離卻叫來服務生，簡短吩咐道︰「切歌。」
台上的歌手似是習慣了老板這種行為，沒有現出一絲尷尬，換了一首女兒紅。
歐陽離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喬旭東搶在她叫人之前問道︰「不喜歡？」
「哪一個人肯到老廝守，我陪他干了這杯酒。」歐陽離念出這句歌詞，對他淡淡一笑，「這種調調兒，讓人听著難受。」
她的雙眼顯得特別明亮，似是充盈著淚水，語氣很輕很柔軟——她醉了。據喬旭東這些日子的觀察，早已總結出經驗，每當她醉得深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他看看在舞池里相擁漫舞的幾對男女，起身做出邀請之姿，話卻不怎麼中听︰「會跳舞麼？」
「我應該說不會。」歐陽離笑著站起身，把手放進他的掌心，又收回了手，用眼神示意他去看身後的來人，「改天吧。」
喬旭東回轉身，看到林越珊已經帶著兩名保鏢走到近前，欠一欠身，「伯母。」隨後站到歐陽離身後，雙手抄進褲袋，像是看戲，又像是要保護她。
林越珊斜睇他一眼，又冷眼打量此刻的歐陽離，吸煙，喝酒，從頭到腳，只有衣服算得中規中矩。
歐陽離夾煙的手微不可見地動了動，笑著問好︰「伯母，您好。」
林越珊沒理她，顧自坐下來，看著桌上的烈酒，輕斥道︰「像什麼樣子！」
歐陽離若無其事地落座，彈了彈煙灰，輕笑道︰「您要不要來一杯？」
林越珊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將心里的惱火轉移到了喬旭東頭上，「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歐陽離轉頭看了喬旭東一眼，見他不打算回答，也沒要走的意思，再看看林越珊身後的保鏢，替他解圍同時惡作劇了一把，「他是我保鏢。」
「這些年我都不讓江南和他來往，你倒和他混在了一起。」林越珊抬手揮了幾下面前的空氣，又打量了一下夜總會，眉宇間的嫌惡更重。
「伯母，有話直說吧。」歐陽離吸了一口煙，愜意地呼出一個煙圈。自己和喬旭東都是被林越珊蔑視的人，她此刻對他有種同道中人的感覺。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點兒上——和你計較這些又何苦來的。」林越珊一面說著，一面從手袋里取出一個信封，「我來是想問問你，你本來不是不想嫁給江南的麼？現在怎麼又變卦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需要什麼條件，你才會離開他？」
她的語速太快，歐陽離連幾個問題具體是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好在她抓住了「條件」這個重點，抬手揉了揉臉，「說重點吧，您讓我離開他的條件是什麼？」
打動一個痞子的條件，無非是錢。而眼前這個痞女，只是需要更多的錢。感覺自己走對了路，林越珊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更加輕蔑，她把信封推到歐陽離面前，說︰「這些錢，不算多，也不算少。滿意的話，你收下；不滿意的話，我可以追加。」
歐陽離拿起信封的同時，揣測出林越珊還未得知自己和燕江南走到一起的原因，如果知道，就不會來找她了。她因此而對燕睿成多了幾分好感。信封里是一張支票，一千萬，她笑，「出手很大方。」
「我听說，你是和別人借錢開起來的這間酒店，去年夏天才還清了欠款，盈利應該不算多。」林越珊對歐陽離的反應還是滿意兼鄙視，態度越發傲慢，「你對江南沒有感情，完全可以不嫁，這些錢，就是我幫你添加的不嫁他的砝碼。你怎麼看？」
歐陽離把支票放進信封，輕彈一下，「好。」隨手把信封交給了喬旭東，又痞痞一笑，「其實我更喜歡現金。」
事情因為太順利，反倒讓林越珊覺得不對勁，連忙拋出附加條件︰「我希望你離開這里一段時間，等婚禮日期過了，你再回來。」
「燈火是我的家，你讓我去哪兒？」歐陽離語聲依舊柔和，卻沒再對她用尊稱。
林越珊咄咄逼問︰「你留在這兒，整天跟江南膩在一起，又怎麼能取消婚禮？」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到時候江南還是要娶我，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歐陽離熄掉煙，端起酒杯，「這酒不錯，你真不喝？」
一直站在一旁的喬旭東終于忍不住笑起來。
「和長輩說話，連一點兒誠意也沒有！真是沒家教！」林越珊正襟危坐，再無之前的放松，雙眼死死盯住歐陽離。歐陽離目光平靜，甚至還含著一絲笑意，卻毫無退讓之意，對視片刻，她竟有些撐不住了，只好繼續用言語泄憤︰「你嫁給江南，無非是貪圖燕家的財勢。可是你知不知道，他能不能繼承全部財產還是個問題，我擔保你嫁給他之後也拿不到一分錢。再說了，娶了你這種貨色，搞不好三兩年他就把家業敗掉了，到時候你不是很吃虧？」
歐陽離故意氣她︰「他長得那麼好看，怎麼會吃虧呢。他變成窮光蛋也無所謂，我養他。」
「你真是……」林越珊何嘗被晚輩這樣對待過，一時間怒不可竭，站起身，伸手去拿醒酒器。
歐陽離的動作快她一步，搶先按住了她的手，臉上依舊掛著氣死人不償命的笑，「伯母，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洗臉的。」
林越珊索性揚起另一只手，想要掌摑她。
歐陽離再次阻止了她，溫聲道︰「別跟我動手，你打不過我。」舉步離開之前，她笑著宣布，「就沖你今天這表現，我嫁定江南了。」
喬旭東走到臉色鐵青的林越珊身邊，忍著笑說︰「伯母，我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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