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晨彎起唇角，手落在南煙⻣果露在空氣中的肩頭，「她早晚都會知道的，慌什麼。」
南煙並沒因此而放松，更加緊張不安地看著歐陽離。
歐陽離坐在房間一角的梳妝台上，從仔褲褲袋里模出煙和火，點了一支。手變得冰涼，卻是鎮定的。
三個人都不說話，房間里安靜地讓人心慌。
歐陽離吸了半支煙，理清楚了現狀和以後，站起來說︰「南煙，三天之內，把辭職報告交給我。」然後，她把鑰匙丟到床上，走了出去，甚至沒忘記幫他們帶上房門。
坐到車上的時候，燕江南打來電話，聲音透著慵懶，「出去干嘛了？」
「沒干嘛，捉|奸。」聲音平靜得異常，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沒事兒吧？」他問。
「沒事兒。我就不回去了，今天開始得上班了。」
「行。晚上我過去找你，一起吃飯。」
歐陽離想到今天是周末，說︰「晚上陪我回趟家里吧——西區那邊。」她不想一個人被幾個人輪番轟炸。
「嗯，晚上見。」
回到燈火第一件事，是通知人事部，著手招聘副總之事。中午，門外響起敲門聲，歐陽離說了請進之後，南煙才慢吞吞走進來，把辭職報告放到辦公桌上，想說什麼，卻先紅了眼眶。
歐陽離打了個電話，讓財務給南煙結算薪水，之後笑看著她，「還有什麼想說的事麼？」
南煙對上她的視線，片刻後便退卻，轉頭望著別處，「歐陽，如果你不跟江南在一起，我不會跟他怎麼樣的。」
「嗯，知道。」之前南煙一再地詢問，甚至一再地想撮合她跟顧惜晨，不過就是想讓自己死心，她明白的。她只關心一個問題︰「你喜歡他麼？」
「喜歡。」南煙輕聲說，「大學的時候，他是我們學校最出色的人……」
歐陽離不想听那些由來，因為沒必要，所以打斷了南煙的話，「喜歡就好，如果受了傷，最起碼能夠心甘情願。」她站起來，伸出手，「再見，南煙。」
「對不起，歐陽。」南煙聲音更低。
「這話你該跟自己說，或者去跟歐陽曉說。他不是我什麼人了。」
南煙黯然轉身，走到門口時，回頭問道︰「歐陽，我們還是朋友麼？」
「嗯……」歐陽離有些為難，笑，「多少年以後，我都會記得，有過這麼一個朋友，她對我很好，曾經親如姐妹。」這樣說著，就想起了失火那天南煙的關切。是那麼善良的女孩，是知道自己把顧惜晨看得多重的，在他和友情之中，還是選擇了前者，心里也是不好過的吧？對于一些人，她總是願意往好處去想。
南煙轉身之前，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歐陽離亦是唏噓不已。認真說起這件事來，她不怪南煙，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動物，偶爾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她只是對顧惜晨愈發心寒——因為不甘，便利用南煙的感情，從而同時傷害兩個女人，這玩笑未免開得太惡毒。她要南煙辭職，是沒辦法再面對她，也是沒辦法看著前男友和自己的好友出雙入對。
誰說過，女人心是海底針，有些男人又何嘗不是。
終于和他到了不願相見的地步，她酸楚之余，又莫名其妙地有些輕松——最壞不過如此，且已經發生，顧惜晨，他還能做什麼？
所謂愛，如果是這個樣子，又何苦曾經相愛。
她想找出些可以支撐自己的事，腦海里卻空無一物。
也許，可以把燈火轉手他人，自己拿到錢之後便四處游山玩水。她一面笑自己天真，一面這樣想著。
薄暮時分，歐陽離下樓，燕江南已經等在外面，這次的座駕是Hulme跑車。
歐陽離對這款跑車很有興趣，對他勾勾手指，「下來，我開。」
燕江南讓到了副駕座，「喜歡？」
車子上路後，歐陽離才回答，「嗯，現在喜歡了。感覺不錯。」
「給你吧。」燕江南說。
「我捉個奸而已，值七百萬？」歐陽離隱約記得這車是這個價格。
燕江南給了她一巴掌，「思想真骯髒。」
歐陽離呵呵地笑，「價格太高了，不好意思收。我開幾天玩玩兒，膩了再還給你。」
她最常開的，是那輛黑色路虎。他提議道︰「我拿這車跟你那輛路虎換吧。」
歐陽離很干脆，「不換，跟它有感情了。」
「愛換不換，小怪物。」燕江南真是沒辦法理解她，一個女孩子，偏偏喜歡男人鐘愛的車款。
車子開進歐陽家所在的別墅區，迎面開來一輛白色轎車，車後面，有一個小女孩正一面哭一面追趕著。
歐陽離停了車，看著那個小女孩。
女孩一邊追趕轎車一邊哭喊著︰「爸爸，媽媽，我不要留在這兒，你們帶我一起走，我以後听話，我不淘氣……」那聲音，像是一直受了傷的在嗚咽的小動物，是那麼無助。
轎車經過他身邊，反而開得更快了。
女孩哽咽著，開始氣喘吁吁地說不出話，卻仍舊不肯放棄，拼命加快了步伐，之後被地上什麼東西絆倒了，忽然摔倒在地上。
轎車緩緩停下來。
女孩臉上綻放出欣喜的光彩，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嘴里喚著「媽媽，媽媽」，幾秒鐘後，那張小臉又布滿哀傷與絕望——轎車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小區的轉角處。
女孩死死地咬住唇瓣，眼中盈滿了淚，將一雙受了傷的小手攤在自己眼前。
燕江南下車，走過去，扶女孩起來，問她疼不疼，她只是茫然地搖著頭，兩只小手攪在一起，用力地揉搓著。
之後，五十歲左右的婦人急匆匆趕了過來，哄勸了一陣子，拉著女孩往家里走去。
女孩走了幾步，忽然跑了回來，撿起遺落在地上的芭比女圭女圭，喃喃地道︰「媽媽給我的。」說完，緊緊抱在懷里。
進家門之前，女孩轉頭望向車子離去的方向，希冀與絕望奇異地交織在眼底，兩行淚珠靜靜地掛在臉上。
燕江南走回到車前時，發現歐陽離眼神空茫地看著小女孩走進去的那所住宅，已經滿臉是淚。
「怎麼了？」她的眼淚，讓他心內大為震動。
歐陽離抿了抿嘴，雙手捧住臉，胡亂擦去淚痕，之後露出蒼涼的笑，「好像有人說過這樣的話︰我們走過的路，前人早已走過。人這一輩子，就是在重復別人的故事吧？我重復別人的，別人再重復我的。」
燕江南由此明白，她看到的這一幕，是幼年的她。若非經歷中的陰影太重，若非孤單的時日太久，沒有女孩會沒有理由地變得特立獨行。
「我……不想進去了。」她說著，坐到副駕座，「送我回燈火吧，謝謝。」
「回什麼燈火，你得回家跟我住。」他語氣中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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