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離被驚醒過來，眼神由無辜變得煩躁，再到茫然。她看著他，看著並不陌生的房間，又發覺自己眼中的淚，似乎想說什麼，卻突然掩住了嘴，急急忙忙下床沖進洗手間里。
房門被她用力推上，可是夜太靜，燕江南還是听到了她劇烈的嘔吐聲。他吸了吸鼻子，聞到空氣中她帶回來的酒味，差點就忍不住哼出聲來——也不知道她灌了多少酒。
過了好一會兒，歐陽離才走了出來，頭發**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捋了捋頭發，登上鞋子。
「要去哪兒？」燕江南問。
「回燈火睡。」她一面說一面晃晃悠悠往外走，「或者，去南煙那兒。」
他把她拽回來，丟到床上，「別鬧了行不行？睡覺！」
歐陽離倦怠地一笑，揉了揉臉，倒在床上，「其實，我是怕你看著我心煩。」
「知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干什麼了？」
「睡覺還能干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我是夢游勾引你了，還是哭的聲音太大吵到你了？」
發脾氣這碼事不能耽誤，一耽誤火氣就沒了。燕江南現在就是這樣，也覺得把她在夢里念叨別人的名字這事兒說出來有害無益，便把被子丟在她身上，「得了，你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歐陽離很明顯還沒醒酒，蹬掉鞋子，嬌憨笑道︰「你真要走啊？不劫個色啊？」
燕江南由氣轉為笑，用被子裹住她，「還真有那想法兒，就是怕被你的酒味兒燻死，還是免了吧。」
「那就沒辦法了。」歐陽離很替他惋惜似的，「那你回去吧，開車注意別撞死——你死了誰折磨我啊？」
燕江南把她裹得像一只繭，吻了吻她的額頭，「睡吧，有事兒就打電話給我。」
「嗯。」歐陽離听話地閉上了眼楮。
第二天下午，歐陽離回到住處查看情況，室內情形真的是慘不忍睹，如果花費精力重新裝修、添置家具，真就不如再換個地方住了。她把聯系保險公司的事情交給了下屬，去換了部新的手機，補辦了原來的號碼，之後開車四處亂逛。
薄暮時分，發現車子被她開到了MC公司附近，她嘆口氣，有些看不起自己。已是各走各路，這樣做又是所為何來？即便是潛意識驅使，亦是不該。
再往前開就要上國道，她把車調頭，瞥了一眼觀後鏡，踩了剎車——紅色蓮花停在公司門前，一身紅衣的歐陽曉下了車，站在路邊翹首等待。蓮花往前開了一段，又退回去，秦月下車，笑容滿面地說了幾句話才走了。
歐陽離看著那一幕，臉上是無動于衷的漠然。有人說，為人父母的，對待孩子總會有些不同。她理解。她與父母之間，其實沒有多少親情，早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她要看的，是這些人有多惡毒。
她點上一支煙。每當情緒不佳的時候，她就想手里有點東西，煙或者酒。
顧惜晨走出公司大堂，有些疲倦的樣子，和歐陽曉邊走邊說著話。
看到兩個人向自己這邊走過來，歐陽離放下了車窗。
「姐。」歐陽曉對歐陽離挑了挑眉，語氣卻無任何不妥之處。
歐陽離淡淡問道︰「去喝酒還是去開房？」
歐陽曉听了，顯得有些生氣，有些委屈，退到顧惜晨身後，「姐，你是不是喝多啦？你在說什麼啊？」
顧惜晨則沒有任何反應。
歐陽曉就是這樣，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就會裝無辜裝可愛，騙死人不償命。歐陽離欽佩地點點頭，對顧惜晨說︰「以後為你女朋友開一間影視公司吧，她是當影後的料子。」
「曉曉，你進去等我。」顧惜晨溫言軟語的。
歐陽曉敢怒不敢言似的看了歐陽離一眼，乖乖走進路旁的西餐廳。
顧惜晨冷冷地看著歐陽離，「難過了？」
歐陽離搖搖頭，「不難過，我高興。」
「高興就好，周末我會去你家里見家長，希望你也在場。」
「我盡量，看在你我朋友一場的份兒上。」歐陽離自心底的輕視溢于言表，「和歐陽曉在一起就能傷到我麼？除了鄙視你的品味，我還能做什麼？」
「我的品味的確有問題，一直不好。」顧惜晨的話意味深長。
歐陽離自嘲地笑，「也不對，歐陽家的千金小姐，與你門當戶對，是我以前玷污了你的身份，好在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們以前的事。恭喜你，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戀愛了。」
顧惜晨不置可否，凝視著她，「如果你不曾背叛，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到今天我才發現，甩掉你是最明智不過的事情。」歐陽離說完，漾出一朵笑容，「以後別出現在我的地盤兒，我從來沒想過給你難堪，但如果你不自重的話，也就不能怪我了。」
顧惜晨不屑笑道︰「燕江南的女人，果然有魄力。」
「這不過是我的真實面目，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忍得很辛苦，知道麼？」歐陽離勉強忍著不讓自己的話更惡毒。那句話，只有他不該說，說了就太讓人寒心了。
顧惜晨的笑容斂去，目光寂如深潭，冷得讓人心驚，「辛苦你了，應付了我那麼久。以後有你哭的時候，別怪我做的絕。」
「隨便你。」歐陽離目送他離開，心底被空前的失望佔據。
當某天忽然發現，最在意的人其實是自以為是並且自私的，他不信任你，甚至不會追究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人便會忍不住懷疑所有的付出都不值得，會質疑愛的真相。
她告訴自己，要記得剛才每個細節，要狠狠記住。要記得，自己失戀了，卻不見得就是壞事。
她將車開起，提速，去了酒吧街買醉。除了喝酒，沒有任何想做的事。
真的醉了，人便會失去理智，可以放任自己去想所有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可以盡情地笑，痛快地哭。
于事無補，卻總比假裝堅強要好過些。
她坐在酒吧的角落，叫了一杯Wyborowa，每一個酒鬼都會知道如何使自己醉得慢一些，亦知道如何使自己醉得快一些。每一款伏特加都是烈性子，一杯便足以醉人。
——
葉紹鋒和朋友走向那間酒吧的時候，恰好看到歐陽離步履踉蹌地走向她的座駕。他忍不住過去問她︰「你要去哪兒？沒事兒吧？」
「去尋歡作樂。」歐陽離沒正經，痞兮兮地笑，「怎麼，你要陪我嘛？」
葉紹鋒拽住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打電話給燕江南，「你女朋友喝多了，你管不管？」他最初的確是不喜歡歐陽離，覺得她的性格就像是雜草一般，生命力旺盛，且任性冷漠。可改觀也只需要一兩件小事，她脆弱、她寂寞、她有苦難言，這是他現在對她的感覺。就當替江南照顧女朋友吧，他想。
「早晚喝死她。」燕江南語氣很差，「我正往酒吧街趕呢——沒換地兒吧？」
「沒有，你快點兒。」葉紹鋒收了線，之後苦笑不迭，想控制一個醉了的人的言行，真是高難度的事。幸好燕江南沒有讓他等太久，幾分鐘後便到了，下車後把歐陽離塞到車里，用車匙鎖了車門，站在外邊和他說話。
「貌合神離的，有意思麼？」葉紹鋒說，從這兩人身上，他找不出任何戀愛的跡象。
燕江南輕笑，「沒意思。不是放不下麼，放得下誰還跟她較勁。」
「就有那麼好？」葉紹鋒瞥了一眼車里的人。
「哪兒都不好，就是喜歡。」燕江南踢了一腳車身，「其實，她挺不容易的，一想她那些倒霉的事兒，就能忍著她了。」
「跟我說說？」葉紹鋒遞給他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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