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傾瀉而下。這個夜,似乎比以往要漫長???月殿前鬼三看著天空,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朦朧間,他似乎听到了國主的驚呼,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人搖晃著。
夜風襲來,他听到了風聲,但是卻感覺不出來那種涼意。夜空星星點點,他記得自從大姐他們去世之後,他再也沒像現在這般安靜的看過月色了。
朦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施依——他的大姐,和眾兄弟一起從遠空踏步而來,說著笑著。他看到大姐在向他招手,鬼三很想走,很想加入到他們中間去,他也感覺到自己的魂正在溢出體外,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但是就在鬼三剛剛閉上雙眼的時候,一聲輕輕的呼喚出現在了他的耳畔。
「三哥???」聲音悲傷而幽怨,鬼三知道那是燕媚生在叫他。他也知道這次他又讓她傷心了。
鬼三吃力的張開眼楮,他本以為這世上他再無牽掛了,但是當看到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時,他的心竟然狠狠的悸動了一下。
「對不起???」鬼三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了這三個字,也是他過去經常對燕媚生說的三個字。
燕媚生幽幽地道︰「對不起?你老是這樣說」。
「以後???不會了???」鬼三斷斷續續地道,說完後還擠出來一個艱難的笑容。
看到鬼三的笑,燕媚生竟然也是‘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但是她笑的卻是那麼釋然,仿佛放下了心間的一塊重石一般。
此時,木離已經走了,他走的時候還交代那個黑袍人,讓他把‘老國主’與燕媚生安置在‘月殿’的賞月閣中,那里曾經是公主的住所。
而黑衣人現在還在那里站著,因為鬼三還沒有死,當然他也不會再去殺他。畢竟剛才只是為了讓老國主就範,如今,啟動結界的方法已經掌握,他也懶得再去殺人。
不過就算他不動手,料想鬼三也活不了多久的,畢竟他的魂藏已經碎了。黑袍人靜靜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突然,他眼皮一抖,看著燕媚生月兌口而出道︰「‘體氣鎖魂’?」
而此時的燕媚生則正跪坐在鬼三的身旁,她的雙手放在鬼三的胸口,淡黃色的體氣隨著她的雙手不斷的導入鬼三的體內,但是她自身的體氣卻是越來越淺???「住手???」鬼三也發覺了燕媚生的舉動,他艱難的出聲阻止。
鬼三感覺到自己的魂正在被一點點的*入體內,他知道用燕媚生正在用體氣做容器,重塑魂藏,來保住他的性命,但是如果這樣下去,燕媚生的體氣將會被耗盡,體脈盡毀,而她這一生的體者之路也算是到了盡頭,這個代價對于一個體者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听見鬼三的話,燕媚生微微一笑道︰「‘體氣鎖魂’不吸干施救者的體氣是不會停下來的」。
她的語氣很輕松,表情也很從容,仿佛舍棄這個體者的頭餃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只是她的臉卻是越來越蒼白了。
「記著你剛剛的話,我可是將它當成你對我的誓言了哦」。燕媚生含情脈脈的看著鬼三,只是那雙眼皮卻是越來越沉重了。
鬼三忽然笑了,他的笑聲也是那麼的釋然。仿佛想通了一些事,也仿佛是放下了一些事。
他對著燕媚生笑罵道︰「蠢女人???」,只是那罵聲在燕媚生耳朵里卻要比一句‘燕隊長’,要好上太多了。
看著鬼三的笑,燕媚生也是會心的笑了,有些話也許不用說出來,她已經明白了。
她笑著回道︰「若能做你的女人,蠢一點又有何妨???」
只是,話音未落,她便一頭栽在了鬼三的胸膛之上。
晚風習習,朦朧間,她感覺到了一只溫暖的大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幸福的笑著睡著了???山腳下「二姐,大姐呢?」青雨著急地問道。
眾人到了驛站,喊開了門,遷出了存放的馬匹,才發現燕媚生還沒到。藍蕊、紅夢也都是著急地看著紫芸。
紫芸看著三個妹妹著急地樣子,又想起燕媚生剛才離去的背影,一跺腳道︰「她回去了」。
眾人一听,皆是一驚。
「回去了?你怎麼能讓她回去呢?」紅夢的眼立刻紅了,藍蕊和青雨也開始不依起來。
紫芸氣道︰「她要回去我能攔的住嗎?好了,不說了,趕緊離開這里吧」。
「不,我要等大姐」。青雨氣嘟嘟道。
「對,我們要等大姐」。藍蕊和紅夢也是異口同聲地道。
壽伯翻身上了馬,解下隨身的酒葫蘆灌了一口,看著爭吵中的幾人,不耐煩地道︰「等、等、等個屁啊,她就算不死,也要被關起來了,你們還以為她能回來」。
「可是???」青雨似乎還是不想放棄,但是卻發現壽伯的話也確實在理,一時間支支吾吾的,竟不知說些什麼了。
紫芸一看她的樣子,趕緊上前推著她,道︰「可是什麼,你再不走,一會兒那魂者追了上來,咱大姐的心思可都白費了」。
就這樣青雨被紫芸推上了馬,而藍蕊與紅夢也都沒有再堅持。公主騎上了燕媚生的馬,而那一路相隨的士兵也決定與眾人分別,他說自己是月國的人,不願去佣兵城,所以眾人也沒留他。
「壽伯,三叔的骷髏馬怎麼辦?」施虎看著那匹,雄赳赳的高頭大馬問道。
壽伯一听一臉思索的模樣,他下了馬,來到骷髏馬跟前。卻是腿腳麻利地翻身上馬,道︰「當然是帶走,這還用說」。
「???」
就這樣,眾人開始連夜回城了???而就在此刻,有的人也如同施虎等人一般,深夜無眠。
這是一個寬廣的平原,在平原之上有著一座城,在月光下城內靜悄悄地。城門上方有一個大匾,上面寫著‘紅岩城’三個字,赫然正是施虎等人從老漢口中听到的那個城名。
「咕嚕」
城門前晚風拂過,一個頭盔模樣的東西被風吹的滾了起來,打破了夜的寂靜。
那些扛著鐵鍬的士兵們一天的努力,似乎只是給出入‘紅岩城’開了一條路而已。此刻道路兩旁的尸首依然晾在城外,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駭人。
「啪」似乎是什麼掉了,不過並非是什麼掉了,而是起來了。
只見月光下,一條人影從尸堆中坐了起來,他還活著,他的臉上滿是灰塵,看不清模樣。只見他靠在身後的豎矛桿上,轉頭看了看身旁滿地的尸體,苦澀的笑道︰「謝謝你們,但是???」
話沒說完,他突然閉口,仿佛是在聆听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就算如此,他也是我的父親,我不可能去殺他的」
但是讓人奇怪的是,這里除了死尸便沒有其他人了,他在與誰說話?
又是停頓了一會兒,只听他又自語道︰「你們若想出去便出去」。
這一次說完之後,他便沉默了,似乎是閉上了眼楮,睡了吧。
不過這樣的環境,恐怕也只有他才能睡的這樣安穩。
夜,又恢復了寂靜,等待著明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