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福妻同行 第二章 遇見朔哥哥

作者 ︰ 寄秋

「姥姥,姥爺,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各位表姊、表妹,我來看你們了,給你們送福來了……」

一听到萬福清亮的軟音,屋里的一票人像要迎財神似的紛紛沖到庭院,萬福才剛從馬車里露出一顆小腦袋,大家就搶著要抱她,渾然把車上其他人忘個精光。

宋錦娘和萬歡見狀抿唇一笑,樂得眼瞇瞇,她們對這種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了,沒人攙扶地自行下了馬車,再轉身抱出兩個長相相似、虎頭虎腦的小男童。

看了看新建的青磚瓦屋,足足有三畝大,除了正堂旁的兩個屋子,左右各有一排廂房,每個廂房有三間屋子,後面一溜也是屋子,數一數有十來間能住人。

這還不包括兩間茅房、豬舍、雞舍和廚房、柴房,柴房旁邊是儲糧室,底下有個地窖,牛棚內躺著一大一小兩頭牛,還養了驢,有驢車,還有一只十分健壯的大黃狗。

這在幾年前是不可能看見的景象,那時的宋家人一家十幾口人擠在幾間破草屋里,風一大就擔心吹走稻草鋪的屋頂,一下雨就準備大盆小碗的接雨水,每到過年就嘆息,桌上瞧不見一絲肉末。

半大孩子吃窮了爹娘,宋家的男丁居多,而且超會吃,五畝地種出的糧食根本不夠吃,還得外出打短工才勉強裹月復,把一個個瘦不拉嘰的孩子拉拔長大。

宋家很窮,窮到一度家無隔夜糧,只能餓著肚子喝野菜湯,餓著餓著就不餓了,人人養得面黃饑瘦。

後來萬家過得好一點了,宋錦娘便悄悄的送了一些銀子米糧回娘家,宋家的情形才稍微改善一些些。

不過真正的大造化是在兩年前萬福來過以後。

看著姥姥家省下嘴邊的一口飯也要讓她吃飽,心里發酸的萬福于心不忍,便想了辦法幫他們一把。

宋家的後面是一座山,有點高,雖然她沒有了法術,但是還具有少許仙根靈氣,能感覺出哪里有靈物。

萬福向剛在學刺繡的表姊要了一根穿上紅線的繡花針,帶著幾個十歲不到的表哥往山里走去,走了大半天才到一座向陽的山谷,她忽然兔子般的一跳,將針連著線往地上一插,讓表哥們往下挖三尺,她還叮嚀這根針不能動到,得一直插著。

幾個小男孩當真听她的話徒手挖了,結果挖出一株成形的人蔘娃,萬福飛快的將紅線纏住人蔘娃,讓他們帶回去。

大人們一瞧見小孩手臂粗的人蔘娃都驚呆了,拿到藥鋪一問,居然是百年人蔘,藥鋪以五百兩白銀高價買了去。

其實宋家人被藥鋪掌櫃給誆了,那株百年人蔘就算賣一千兩銀子也不為過,但是窮慣了的他們哪見過什麼大錢,捧著白花花的銀子笑懵了,兩腳不著地似的飄回家。

見狀,萬福受不了的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暗啐一句︰不長進,區區幾百兩俗物就看花了眼,以後只有被騙的分。

接下來她又用「童言童語」說服宋家人用三百兩買了二十畝上等水田、三十畝中等旱地,以及十五畝的荒地,蓋房子花去五十兩,剩余的每一房分二十兩,當做私房,剩下的就給了姥姥、姥爺當孝養金。

宋家人有著莊稼人的純樸和吃苦耐勞,分了銀子後也不好逸惡勞,十幾口用心的收拾起莊稼,沒請半個人的把六十幾畝地服侍起來,看到入秋後的豐收景況,他們覺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有了這些地,宋家人不再挨餓,日子也過得豐裕不少,人人氣色紅潤,穿上沒有補丁的粗布衣服,和以前一樣勤儉的種起冬麥,不浪費每一寸可耕種的土地,生活更富足。

因此他們只要看到萬福,簡直是把她當活神仙供著,他們沒有貪得無厭地想要她再找一株人蔘娃,反而將賣糧所得買了一塊十畝左右的田地,記在萬福名下,托人送到景平縣交給萬福的娘,讓萬福娘將地契轉交給萬福。

如今那塊地種了藥草,萬福將地契給了她爹,表示要當做二房的私產,日後要留給兩個弟弟。

萬明听了很感動,抱著妻子偷偷紅了眼眶,並和妻子商量先把兩個女兒的嫁妝準備好,不管她們何時嫁,一年存一點,買些上好的木頭先囤著,日後找著好的工匠就打出櫃子、箱籠、子孫桶、花幾、拔步床、梳妝台……

誰也沒料到這塊藥田會成為萬家二房的發家地,若干年後,十畝地擴充到五百多畝地,全種上藥草,萬明也成為本地最大的藥材商,將自家的藥草和收購來的藥草一並賣給北方的中盤商人,賺得缽滿盆溢。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姥姥,我們還要去廟里上香呢,不能多待幾日,不然我爺爺女乃女乃會擔心的。」萬福喜歡宋家人,喜歡後院那座山,可是她姓萬,家在景平縣內,不能不回去。

「乖囡,姥姥舍不得妳,妳多待一天再走行不行?」有這丫頭在,她吃飯總覺得特別香,也能多吃一碗飯,還感覺身子像年輕了十來歲,背上背簍還能上山摘草菇,采樹上的野梨。

宋家姥姥不知道這是萬福從芥子空間拿出的蔬果和水為食材,藉由大舅母的炒制才有的功效,小孩吃了不容易生病,大人們食用身子康健,老人家則有回春的作用,補氣補元神,讓人神清氣爽。

「姥姥,妳為什麼只抱二姊,妳不喜歡我和弟弟嗎?」雙胞胎中的老大萬泰吃味的噘著嘴。

听到他稚氣的表示不滿,堆著滿臉笑意的宋姥姥又趕緊來哄人。「喜歡,喜歡,忒喜歡泰哥兒、民哥兒,可你們是男娃兒,姥姥不好抱你們,姊姊是女的,姥姥多抱一會兒當是抱你們。」

小孩子很好哄,兩句話就開心了。「嗯!原諒姥姥了,我們長大了,不像二姊羞羞臉,她是懶姑娘,老要人抱來抱去,太不應該了,她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唉!沒人要,我和哥哥要努力賺錢,才能養又懶又愛罵人的二姊。」萬民搖頭嘆息,那神情有如憂國憂民的官員。

萬家長房的長孫叫萬國,排行老大,而後是二姑娘萬真,五姑娘萬娘,接著是庶子萬平,為十少爺。

二房的長女排第三,叫三姑娘,萬歡之下的妹妹為萬福,是六姑娘,孿生弟弟為八少爺,九少爺。

三房的長女叫萬四喜,為四姑娘,長子萬安是七少爺,庶女萬茹為十一姑娘,李氏重男輕女的觀念偏重些。

前四位少爺的名字合起來為國泰民安,十少爺比較晚生,其名字為平安之意,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畢竟他是五位少爺中唯一的庶出。

「誰要你們養,都滾到一邊去,我有爹養。」萬福把頭一仰,鼻孔朝天,十分鄙夷小屁孩的自尋煩惱。

「可是爹會老,我們會長大呀!以後妳跟爹一樣老的時候,只有我們會養妳。」二姊好任性,一點也不乖。

萬泰講著道理,萬民在一旁點頭附和,兩目一致認為二姊太懶了,鐵定沒人敢娶她。

看到兩個小男娃兒一臉正經的模樣,所有人都笑了,卻又忍不住暗嘆他們是小人精,宋錦娘把幾個孩子養得太好了。

「哼!就算你們老了我也不會老,我是活神仙。」萬福決定以後不再讓他們喝靈池的水,一個個都太精怪了。

「啐!二姊腦子壞了。」萬泰受不了的道,哪來的活神仙,只有木雕的菩薩,他「一輩子」也沒見過神仙。

「對呀!扮,我們把壓歲錢省下來,讓二姊看病……啊!誰踢我?」撫著後腦杓的萬民東瞧西看。

「我踢的。」神氣活現的萬福手扠腰,被大舅舅抱坐在手臂上,一雙小短腿前前後後的晃動。

「二姊,妳干麼踢我?!」欺負人。

「誰教你亂說話,我是福娃耶,怎麼會有病,回去叫爺爺女乃女乃打你們的屁|股!」不打不知道痛,要好好教他們學乖。

一听到要挨揍,兩個小人兒**一夾,趕緊溜到娘親身後,朝他們二姊吐舌、扮鬼臉,頑皮得很。

「福兒,不許嚇弟弟們,妳是姊姊,要愛護弟弟。泰哥兒、民哥兒,對姊姊不可沒大沒小,要听姊姊的話。」這幾個孩子,乖的時候教人窩心,可是一皮起來,又讓人頭痛萬分。

「我沒嚇弟弟,不乖就要打。」棒下出孝子,她才不信什麼愛的教育,因為這個打不得、罵不得的愛,多少兒女殺父弒母,孝道蕩然無存,以為父母的付出是應該的,予取予求榨光父母的血肉,最後還嫌棄他們愛得太多。

「娘,我听妳的。」雙胞胎齊聲應道。

一邊要打人,一邊乖巧的應和,兩相比較之下,萬福顯得蠻橫了許多,不過大家還是偏愛她一些,誰教她討喜又嘴甜,且是人見人愛的福娃,她一來,所有人都沾福。

「娘,我們該走了,等年節回娘家時我再帶孩子來走春,要不妳和爹也可以來景平縣住幾天。」宋錦娘從大哥手中抱過女兒,離情依依地紅了眼圈兒,她看了一圈送行的宋家人。

「好,娘等妳,過年我們殺一頭大肥豬,好肉都給妳留著。」宋家姥姥拭了拭淚,再一模模四個孩子的頭。

很明顯的,她的手在萬福頭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目露慈祥。

「好哩!一定來,把妳女婿一並帶過來。」要讓丈夫多和娘家人走動走動,別給生疏了。

「嗯!馬車駛慢些,別貪快。」她得撐著這把老骨頭,給福兒姊弟準備好吃的,福兒可是最愛她鹵的豬頭皮和豬肝。

「知道了,娘妳回吧,別再送了……」

宋錦娘偕同兒女上了馬車,娘家一行人一路送到路口還不肯回轉,他們就站在路旁揮手,直到快看不見馬車了還不願把手放下。

宋錦娘隱隱約約瞧見揮動的影子,卻怎麼也瞧不清已漸模糊的臉孔,在浮動的樹影中,家人們的身影漸漸被淹沒,她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過了一會兒心緒才平復下來。

再過兩個山頭的彌陀寺便是宋錦娘要去的地方,彌陀寺位在景平縣往東五十里之處,多年前她曾向佛祖許願,若她能生下二房的子嗣,便要以三牲五果祭拜,並捐一百兩香油錢供寺里點燈,救濟貧苦。

沒多久她果真有了身孕,而且一舉得兩男,因此她才喜得想要來答謝菩薩,感謝祂賜予喜樂。

只是頭一年孩子還小,離不開身,又是黏人的年紀,這事兒只好暫時擱置,這回踫巧宋姥姥做大壽,她便先去拜壽,而後再繞道彌陀寺,把欠下的趕緊還清,不欺神明。

但她不知道的是,萬家的八少爺、九少爺是萬福求來的,她走到注生娘娘跟前跟她打了商量,讓娘娘給她母親一個兒子,看在福神的面子上,注生娘娘笑著點頭應允。

誰知注生娘娘給了個驚喜,一次送倆,把萬福驚著了,她只要「一」個弟弟,兩個太吵了,跟來討債的沒兩樣。

「咦!好漂亮的馬。」

到了彌陀寺的山腳下,要往上山的路駛去,直駛的官道上沖出九匹高大的駿馬,為首的西域大馬上竟然坐了一位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錦衣少年,身後八名同樣騎馬的壯漢像是他的侍衛,分處兩側保護他。

兩隊人馬在官道上匆匆擦身而過,在娘親懷里打著瞌睡的萬福被呼嘯而過的風聲驚醒,她掀起馬車車簾往外一瞧,只看見馬兒跑得很快,馬尾巴左甩右甩的揚起灰塵。

「二姊,妳看到什麼了?」一臉困意的萬泰揉著眼楮,趴到了大姊的腿上。

「馬。」好看的馬。

「我們也有馬。」拉車的馬。

「是呀!我們也有馬。」不用希罕別人的馬。

「二姊,我好困,妳不困嗎?」萬泰打了個哈欠,看向趴在娘親腿上、睡得死沉還流口水的弟弟,覺得他很髒。

「困呀,二姊要睡一下,你別吵我。」這兩天在姥姥家沒睡好,他們老拉著她聊天,害她說太多話,嘴巴好酸,她要趁上山的這一、兩個時辰好好補眠,畢竟廟里「故人」多,到時她又有打不完的招呼。

萬福和寺里的神像都很熟,即使她換了模樣,身形也小了一大截,祂們還是認得出她是誰。

「我也要睡了,二姊不許拉我的小毯子。」一說完,萬泰閉上眼楮就睡著了,小孩子就是這樣。

兩個弟弟都睡得很熟,萬福一翻身,枕著她娘的另一邊大腿睡了,渾然不知與馬車錯身而過的少年,要找的人便是她。

「娘,給妹妹蓋件被子吧,免得她著涼了。」已能看出日後美貌的萬歡放下手中的繡繃子,遞給母親一件薄被。

「她呀,壯得像頭小牛犢似的,從出生至今也沒見她打個噴嚏,倒是妳,身嬌體弱的,早晚要多加件衣服,別讓娘擔憂。」宋錦娘笑著接過大女兒遞來的小被子,披在睡得像小豬的二女兒身上,眼中充滿對兒女們的疼惜。

「娘,近兩年我覺得身子好多了,也少有生病,人也清朗許多,大概是沾了妹妹的福氣吧!」妹妹看起來很瘦弱,膚白勝雪,可是家里誰也不比她力氣大,她的胃口更是好,一頓能吃三碗飯。

「也許真有那麼一回事,自從妳妹妹一出生,咱們家就一日好過一日,連妳爹都顯得意氣風發,在外面走動還有人稱呼他一聲二老爺呢!」全是托二女兒的福,他們萬家在景平縣城也算是小有頭面,昔日不見聞問的小米鋪也成了大店鋪,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娘,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我也會幫妳管著弟弟妹妹。」萬歡嘴角彎彎,笑起來很甜。

「好,娘就靠妳了,福兒這丫頭太沒定性,早晚惹出事兒。」她這是吊著心,唯恐一語成讖。

「娘,妹妹很乖,就是有點淘氣而已,但只要咱們說的她會听的,妳不用擔心。」妹妹很聰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宋錦娘笑了笑,一手一個輕拍睡在她腿上兒女的背。「妳不過才大福兒兩歲,卻比她懂事多了……」

有女如此,她還有什麼可煩憂?

「娘,妳就享兒女福吧,等日後兩位弟弟考上文武狀元,妳就是狀元娘了,到時可風光了。」就像妹妹說的,兩小子不上進就打,打到他們有出息為止。

說到狀元郎兒子,宋錦娘掩著嘴笑得好開心。「我可不敢指望,只要他們能識點字、懂禮知事,我就滿足了。」

不求兒出仕入將,只願他們平安康泰,這是每一個為人母的念想。

「歡兒,妳也別繡了,歇一會兒,娘知曉妳的用心,可是不要太勉強自己,妳還小,當個被爹娘寵愛的孩子就好。」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每一個都疼。

「娘,我不困……」剛說著,萬歡伸腕掩著口鼻,打了個她意想不到的哈欠,眼皮子有點沉。

「睡吧!到了彌陀寺娘會喊妳的。」這孩子就愛逞強。

「嗯!我瞇個眼兒。」萬歡放下繡繃子,頭靠著車壁,微微一斜身。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在蜿蜒的山徑上,向彌陀寺駛去,莊嚴的白色寺廟矗立在半山腰,巍然沉靜。

此時的宋家,一個站起來還沒馬兒高的錦衣少年,在八名侍衛的護衛中下了馬,他有些急迫的走向前。

「這里是宋家?」

忽有穿著貴氣的少年公子來到,一臉狐疑的宋大舅出聲,「你是誰,要找宋家的什麼人?」

「人蔘娃。」少年一開口便直指重點。

聞言,宋家人立即面容緊繃,心生戒備。「什……什麼人蔘娃,听都沒听過!」

「哪里有人蔘娃,我要救人!」少年眼露焦急。

「這位公子,我們真的沒見過人蔘娃,你找錯人了。」宋大舅矢口否認,就怕連累小外甥女。

「你們挖到的那株百年人蔘是我用三千兩買下的,藥鋪掌櫃的說是你們賣給他的。」他目露厲光,小小年紀已有殺伐之色。

「什麼,我們才拿到五百兩而已……」說溜嘴的二舅母連忙用雙手捂嘴,但為時已晚。

「再找一株人蔘娃,我用五千兩白銀來買。」少年毫不遲疑的開出高價。

宋家一個八歲的小男童撇了撇嘴。「表妹又不在,她才知道哪兒有人蔘娃……」

「五寶!」大人們齊聲一喊。

「你表妹是誰,住在哪里?」少年急切的追問。

宋家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很有默契的閉緊嘴巴。

是夜,彌陀寺,禪房。

一道如鷹起鷹落的暗影憑空出現,落在竹林旁的斜飛屋頂上頭,一名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提著涼掉的水走出一燈如豆的禪房,她小心的貓著步,唯恐灑落姑娘剛洗完澡的污水,致使和尚們滑跤。

不明的燈火中,更小的小丫頭著完衣,一下一下地梳理半濕的濃密黑發,不長的小腿肚離地晃呀晃的,哼唱著地方小曲兒,她坐在臥鋪旁顯得更嬌小,彷佛後面的床鋪要將她的小身子給吞沒。

萬福的神情很是愜意,帶著小女兒的嬌憨,她的個頭還沒有供桌高,要踮起腳尖才瞧得見香煙繚繞的菩薩,女子化身的大士低頭對她微笑,囑咐她要多行善事,生而為人,不可為己而私我。

說實在話,她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大士要她與人有善必定有其用意。

但是,她做的善事還不夠多嗎?

因為日行一善,她得以進出血玉鐲子的芥子空間,以善行大小施使法力,她將五畝大的空間整理出宛若現代的度假中心,花草樹木生氣盎然,果子結實累累,蔬菜、稻子收割了一荏又一荏,堆積如山。

她著實苦惱著,畢竟她的年紀太小,沒法將空間里的作物拿出來賣,人家也不相信才五歲的她有能力能種出多種糧食,真要賣也是啟人疑竇。

空間中有保鮮作用,一旦采收下來便會維持剛采收時的新鮮,不會腐敗或壞掉。

因為不賣,因此萬福讓蔬菜全長至開了花,她只收種子,日後拿到外面栽種,果子的一半釀成酒,一半制成果脯,堆放起來好收藏,不佔小小的空間,她弄了間倉房還裝不滿,大大小小的壇子一排一排的在架子上排放整齊。

她有時會惡趣味的想,這看起來還真像現代的靈骨塔,一個又一個的骨灰壇子排列整齊,貼上先人的相片和名字。

空間里的作物生長快速,三、四個月能收成的水稻約半個月就能熟成,剛種下的果苗也是三個月左右就能長成開花結果的成樹,她還特地種了幾株少見而珍貴的藥草。

有永不枯竭的池水澆溉,不論種什麼都能活,說是靈池一點也不為過,她偷偷將池水加在家人的飲水中,他們像空間里的作物一般,爹娘臉色日漸紅潤,臉皮光滑,彷佛年輕幾歲,姊姊不再有夜喘的毛病,倒是兩個弟弟因此被養得古靈精怪,太嘮嗑了。

不過萬福先天性子懶,也因她行善不足而導致法力大減,所以半個月一收的作物她往往拖上一個月才有動作,收了稻也不會馬上再播種,她並不缺銀兩,因此辛苦了一、兩年的稻種還不足百石。

她當是在玩,閑了才進來逛逛,或是天兒太熱或太冷來消個暑、避個冬,空間里沒有四季,只有接近夏初的春天,溫暖而陽光普照,有日升月落,卻無狂風暴雨。

「妳是萬家六姑娘?」

突然有道黑影落在地面上,耳際傳來有些清揚的少年嗓音,昏昏欲睡等頭發干的萬福猛地打了個激靈,有些嬌酣的眨著蟬翼般睫羽,有點驚、有點愕然,但沒有害怕。

在菩薩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人傷害得了她。

轉過身,她看見身後著夜行衣的少年,他的年歲不大,看起來和大堂哥差不多,不過比大堂哥好看多了,渾身散發著高高在上的尊貴之氣,深目眉濃,薄唇冷厲。

顯然地,他不常求人,倒像是擄人。

「你找萬家六姑娘做什麼?」夜里潛入小泵娘住的禪房,絕沒安什麼好心。

「人蔘娃。」他聲冷如霜。

頓時了然的萬福一點頭。「誰告訴你我有人蔘娃的?」

「劍。」

「劍?」什麼意思?太難懂了。

「把劍架在脖子上就會有人開口了。」他壓根不認為自己有錯,事急從權,拐彎抹角太慢了。

萬福不高興的嘟起櫻桃小嘴。「你傷害他們了?」

「我不傷人。」只求一個答案。

「壞人。」接著她在心里默念著,菩薩,快顯禰的神通,把他挪到荒郊野外,讓他找不著路回來,好好教訓他一番。

不急,孩子。悠然的低語從主殿飄至。

少年面上一紅。「我要救人,妳幫我找人蔘娃。」

「找不到。」她累得要死,想睡覺。

「我用五千兩跟妳買。」有如此利益,他不信有人抗拒得了。

她很倨傲的一甩頭。「不希罕。」

少年一咬牙,「條件由妳開,只要我辦得到都可以。」

意動的萬福想到她空間里的作物,但表面上仍舊很傲嬌的裝作不在乎。「小扮哥,我才五歲耶!我連路都走不好,你怎麼認為我找得到人蔘娃?我听娘說長至百年的人蔘有腳,會跑。」

少年抿著唇,臉色難看,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小泵娘有本事尋到人蔘娃,但是……「我信妳。」

「小扮哥,你賭得太大了。」她真的不想出去,外面很黑,明天還要早起,她干麼為素不相識的人干活?

他不得不,因為他沒有退路,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奮不顧身去試。「妳去不去?」

「不去會怎樣?」萬福搖著腳丫子,表情天真無邪。

「架著妳去。」

她一听,小嘴噘得能掛三斤豬肉。「外面黑,冷。」

「我抱著妳,不冷。」話一出口,少年面色一僵,他低頭一瞧她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耳根子微燙。

萬福假裝思考,輕咬著粉白的指頭,過了一會兒道︰「好吧!但你不能摔了我,找不到也不能怪我,我不是神仙。」

「好。」他眼眶一熱,感覺有淚珠兒打轉。

「還有,我要留字條給窩兒,不然她瞧不見我會著急。」既然菩薩叫她要多多行善,她就做件好事吧。

窩兒是剛才端水到庭院倒的小泵娘,是服侍萬福的丫鬟之一,大她五歲,另一個叫眉尖兒,七歲。

兩個丫鬟的名字都是萬福取的,她覺得好听便用。

「怕不怕?」少年彎,抱起伸手環住他、咯咯笑的粉面小泵娘,她的笑有渲染性,讓人不自覺放松。

「怕黑。」她討厭黑暗,太多的妖祟出來作亂。

少年緊抿的唇微微松動,抱著懷中小人兒的手一緊。「不怕,我保護妳,有月光照路。」

一輪明月高高掛起,不是月半也漸圓,繁星點點,伴著半空中孤寂的月兒。

不知名的蟲兒鳴叫著,一聲吱吱的慘叫聲在林子深處響起,一只看不清羽色的夜梟叼著戰利品飛向粗壯的樹干,尖喙撕啄著爪子底下掙扎不休的灰鼠,牠的皮肉在一聲聲吱叫中漸失,最後連一根尾巴也被吞入夜梟的肚子里。

風,帶著微涼的水氣,吹拂在臉上有點刺痛。

夜,靜悄悄的,很是幽僻。

「小扮哥,你叫什麼名字?」萬福問。

「朔。」他的回答很簡潔。

「朔是你的名字還是姓?」

少年頓了一下,回道︰「名字。」

「那我喊你朔哥哥好不好?」她軟氣軟聲的又問。

「……好。」

手上抱著頗具重量的娃兒,面色深凝的少年如履平地,或走,或躍,每一步都十分平穩,不曾有一絲遲疑。

看得出他下了不少功夫在習武上頭,年紀不大卻有極高的武學造詣,不過在疾行一個多時辰後,他看起來有些力不從心,微喘,薄薄的細汗由飽滿的天庭滲出。

在他身後尾隨著八條身影,跟著他在崎嶇的山林間起落,樹擋不住他們的行動,更不將高山險嶺放在眼里,他們眼中只有一個人,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只為保全他。

「朔哥哥,你不喜歡說話嗎?」她一天不開口會憋死。

「言多必失。」在他所處的地方,一言之失足以致命。

「可是話太少不覺得悶嗎?人長一張嘴,除了吃飯便是說話。」萬福偏著頭,盯著他高聳的鼻頭。

「有時話太多會惹來殺身之禍。」他意有所指。

位高權重不見得是好事,他父親便是為此丟了性命,畢竟一山難容二虎,一個位置眾多人想搶。

「朔哥哥,找到人蔘娃後你會殺人滅口嗎?」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觀他五官面相絕非尋常人。

萬福不自覺的掐指一算,但她發覺沒法力在身真不方便,她心有疑慮卻無法演算,著實感到氣餒。

神仙當久了,會忘記自己此時是個凡人,爺爺太壞了,只給她一個芥子空間,她在里面種菜、養魚干什麼,她一個人又吃不完,擱著不吃又太浪費。

聞言,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人丟出去。「我找人蔘娃是為了救命,那人對我而言很重要。」

「你的親人?」看他的神情似乎迫在眉梢。

少年的眉宇間多了抹哀傷。「我母親。」

「她生病了?」難怪他要急了。

「中毒。」他面色一冷。

「啊!」萬福愕然。

居然是中毒,人蔘娃解得了毒嗎?

像是听見她的心語,少年語氣沉重地道︰「死馬當活馬醫,當時那株百年人蔘將我娘從瀕死關頭救回來,御……大夫說,只要再有一株已成人形的人蔘娃,他便有七成把握。」

萬福撫著腕上的鐲子,心想用她的靈池水來救人還比較快。「你娘一定很美。」

「怎麼說?」他嘴角微揚。

「因為美人一向命運乖舛,要受很多苦難才能否極泰來,上天賜予了她美貌,同時也給了多災多難的一生。」老天爺是公平的,得到什麼,便失去什麼,人生而歷劫。

「妳不想變美?」他娘的命運並不乖舛,他爹還在世時,娘從不解世事的閨閣千金到掌中饋的主母,一路有父親相護,沒人敢給她臉色看。

「我本來就是小美人,不需要變美。」萬福自信滿滿地仰起小臉,在月光照映下,她的粉頰更顯得玉潤。

差點笑出聲的少年低頭一視,粉女敕女敕的小臉兒讓他為之一怔,小泵娘的確有說大話的本錢,年紀雖小,卻已經能夠看出日後的風華絕代,就連宮里的公主也不及她長相嬌美。「是小美人。」

嗯!有眼光,本大神心花怒放。「對了,朔哥哥,你要抱我到哪里去,好像有點遠了。」

像他這樣跑下去,天都要亮了。

「找人蔘娃。」藥草長在深山里。

「可是你跑錯邊了呀!」唉!年輕人容易沖動……咳!咳!她更年少,還是個孩子。

「什麼?!」跑錯邊?

「你知道上哪兒找人蔘娃嗎?」他一臉鎮定,她都要信了。

少年搖頭,雙唇抿得更緊。

「那你干麼抱起我一直往前奔,我以為你曉得哪兒有百年人蔘,只是捉不著。」成了形的蔘娃有靈性,知道危險靠近便會逃走,它也不想被當成藥材吃掉。

「人蔘不是長在深山里?」他掉轉過身,朝萬福所指的方向尋去,臉上有幾分黑沉的郁氣。

「是長在深山里沒錯,但人蔘喜陽,有日頭照射才長得好,而你走的是陰暗潮濕的一面,除了毒蛇猛獸和蘑菇外,什麼也找不著。」也許會有靈芝吧,但年分不高,她感受不到植物本身的靈氣。

「妳沒說清楚。」她居然誤導他。

「你又沒問。」萬福小有得意。

「妳、妳……」少年忽地眼一瞇。「妳在報復!」

依舊滿臉笑意的萬福眨眨眼。「朔哥哥說什麼,我听不懂。」

「妳在報復我威脅妳在意的人。」是了,他疏忽了,這丫頭雖然還小,可是口齒伶俐,一身精怪,絕對不像表面上純真可人。

「朔哥哥,劍架在脖子上是什麼感覺?」她不否認也不承認,徑自笑問道。

「冰冷。」以及危險。

「朔哥哥,以後嚇人的事別再做,不然自食惡果就欲哭無淚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家也是爹娘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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