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游家欣首次去廟慶擺攤，由父親開車載她前往一處香火鼎盛的宮廟。
現場很熱鬧，人潮不輸夜市，除了本地人之處，還有不少外來客男女老少參與慶典拜拜後，紛紛擠往各攤位覓食或買伴手禮。
游家欣不需要拉高嗓叫賣，也不用硬向客人推銷，便有絡繹不絕的客人爭相買草仔粿，她跟父親一人忙著打包，一人忙著收錢。
現場熱絡的買氣，教她和游父驚詫連連。
羅方競事前便交代她多做些粿品，她怕做太多沒賣完會有負擔，沒想到不到兩個小時就全數賣完了。
隔天，她比前一天多做了一倍的量，也是開賣不久就銷售一空，再隔天，她再多加一倍的量，且因量大，全家人連女乃女乃幫忙在前一晚趕工做粿，那是僅有的幾個大節日才會有的忙碌景象。
她一度還有些擔心這次做多，但買氣一樣超旺，一個不剩的全賣光光。
才去擺攤三日，營業額甚至比過去一個月店里的銷量高，令她振奮不已。
不僅如此，羅方競有交代她多準備些名片，只要客人買就丟一張名片，沒幾日，就接到回流客來電欲宅配訂購她家的草仔粿，還不只一、兩位新客人。
「羅方競，謝謝你，今天又有客人來電訂購了。」晚上，游家欣打電話給他道謝，並開心報告狀況。
「陳大危說明年王公壽誕，也會給我留個攤位。他還說會替我安排去其它宮廟的慶典活動擺攤，下個月初就有一處！」除了感羅方競替她找到這個機會，也很感謝陳大危對她的關照。
沒想到過去曾經取笑過她的陳大危，如今反倒成為她的貴人。他當場也買了她家的草仔粿，吃過後贊不絕口，還說小時候不識貨，現在才懂得傳統的好味道。
「去廟慶擺攤是暫時性的，去個幾次就行，我希望你的重心仍擺在自家店面，日後要讓客人直接找上門。」羅方競強調，不希望她長期靠擺做生意而東奔西走，那就失去守護自家招牌的真正意義。
「接下來要討論研發新品，我明天晚上會回家，再過去找你。」
「呃？好。」游家欣愣了下，忙應諾。
隔天晚上九點，羅方競來到游家。
他跟游父、游母和游女乃女乃打過招呼後，就和游家欣到廚房談話。
「這些是我家公司進口的泰國及馬來西亞的有機果干，都有天然有機認證，品質佳，還有幾種堅果。
「這是純天然色素，除了常見的紅曲粉、綠茶粉、可可粉，還有取自南瓜的黃色、紅蘿卜的橙色、紫薯的紫色等，都是百分百的純天然，添加到粿品中，不僅吃得安心，更能增加賞心悅目的色彩。」羅方競從提袋中拿出一包包進口食品，滔滔不絕的說道。
「等等，我不太懂欸！這些果干跟堅果要加進草仔粿里？」游家欣一臉問號，拿起一包包天然果干檢視了下，有芒果、菠蘿、荔枝、杏桃、水蜜桃、西紅柿、草莓等。
「當然不是直接當餡包進草仔粿里，這是提供你研發新口味的方向，要怎麼使用將傳統口味變換新意且顧及美味，得靠你用心去嘗試研究。」
「你雖強調自己有研究增加新口味，但那些口味與另家粿品相仿，沒有新意，也沒有特色，吸引不了年輕族群們嘗鮮。」
「除了新口味，也要有新造型，若要吸引年輕人或小孩，外觀很重要。你想幾個做得出來的卡通角色或動物造型，還要具有可愛度及萌感。」
「另外，把紅龜粿、紅桃粿用的傳統食用色素改掉，換成天然紅曲粉，不僅讓客人吃得更安心，且能強調其營養價值。」
「你家用的蘿卜、鼠曲草等都是自種，且手工制作蘿卜絲及一些餡料，就該好好強調這個優勢，講究天然食材、用料實在，包括色素也取自天然蔬果植物。」他一口氣說完。
听他說了一大堆，游家欣一臉怔然，一時還無法消化，卻先在意起成本考慮，畢竟一個草仔粿賣價不高。
「這些雖然是進口，卻會比台灣自產有機果干便宜，日後若確實用到，我直接給你成本價優惠。」他要她先別在意成本問題，只要能做出有競爭性的新產品，就一定能創造利潤和商機。
「你先試做看看，後天晚上我過來驗收。」
「欸，這麼快！我還沒有想法……」游家欣眨眨眼，一臉茫然。
「給你看些參考數據，我們一起討論幾種可能性，你先拿紙筆過來。」羅方競做事講求效率，拉開餐桌椅，就拿出手機點滑開來。
游家欣愣愣的轉往客廳拿紙筆，匆匆返回廚房，跟他坐在餐桌前。
她不禁回想起以前去他家要他教功課的情景，此刻儼然將餐桌當成主桌，他從手機點出網頁跟她討論起來——
他找了一些網絡上有名氣的草仔粿店家，檢視各家的產品及口味，其中便有人做出吸楮的卡通造型，另外又介紹五星級飯店推出的數款創意年糕及新口味。
「女乃黃荔枝年糕、桂圓核桃年糕、揶香黑糖年糕，口味滿特別的。還有這個沖繩黑糖跟芒果混搭成太極的『太極雙輝年糕』，看起來更特別。」隨著他的食指滑動，游家欣雙眼直盯著他的手機屏幕，看得無比認真。
「年糕也是粿品，這些五星級飯店主廚突破傳統的年糕創意口味，可以給你做參考發想，這樣有點方向了嗎？」羅方競側首看著她問道。
「嗯，這里好像有東西要跑出來了。」游家欣手比了比自己的腦袋瓜，笑咪咪說道。
經他進一步指點，提供些訊息圖片讓她參考，她有如醍醐灌頂。
「OK，那我後天來看狀況。」他唇角一勾，自然的抬手朝她頭頂模了下。
她微微詫異，抬眼瞅看他，心口失序一跳。
羅方競也微微吃驚。
過去，他雖然會習慣性模模她的頭，但那已是很久的往事，如今他順手的動作，對兩人而言似乎都有不同的感受。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又向她交代兩句便離開了。
游家欣送他到門口，見他坐進自己的房車駛離，她望著已轉出巷口的車影仍怔忡半晌。
「怎麼？方競跟你有什麼嗎？」游母站在女兒身後，狐疑的問道。
雖說兩人是青梅竹馬，後來有好幾年都沒怎麼往來，直到近日，羅方競不僅在鄰居喜宴上背著喝醉的女兒回來，之後還替游家找了去廟慶擺攤賺錢的好機會。
今晚，他又特地過來跟女兒討論要研發什麼新產品，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熱絡。
「我喝醉那晚，好像哭著拜托他教我做生意，他就認真執行了。」游家欣向母親笑著坦白。
她單純地認為他是基于過去的情誼，加上對她家草仔粿的喜好才熱心幫她。
隔兩日，晚上十點，羅方競再度來到游家。
「你看，這是我這兩天想到先試做的口味和創意造型，雖然做得很辛苦，沒想到能做出這種圖案欸！上面的顏色都是用天然色素調出來的，但藍色不好調，我改用淡紫色取代。」游家欣開心地向他展示成品，不禁有種或就感。
羅方競見狀，卻是皺了下眉頭。
「我要你做創意造型不是這種，又不是要做創意蛋糕。」說著，他拿起其中一個，張嘴咬下。
「啊！等等——你、你竟把『艾莎女王』隨便吃掉！我做了半天才做出一個這麼漂亮的！」游家欣扯他手臂，也阻止不了艾莎女王被他囫圇吞棗解決掉，頓時一陣心疼。
「不準再吃掉我的『安娜公主』！」她轉身，雙手護住另一個辛苦成品。「味道沒什麼特別。我是說過做創意造型較費工，要提高賣價，但你做這種一天能做幾個？就算一個賣一百，也不敷工本。」他說得現實，輕易便戳破她的夢幻少女心。
沒想到她會做出《冰雪奇緣》的Q版人物的主身造型，他該佩服她手巧，卻只能坦白指出她的創意錯誤。
她辛苦思索兩日，畫出Q版圖案，試了N次才做出可以看的成品，沒料到卻被他一口否定，令她雙肩一垮，不免覺得泄氣，「還做了什麼？」羅方競朝餐桌上望去？
「這些沒做造型，只是試不同口味，把一小團粿加入切碎的枝果干，這是有加鼠曲草再加一些西紅柿果干，這個是包碎核桃……」她有些沒勁的介紹數個不同口味的粿品。
羅方競拿起一個試吃，「荔枝果干有點硬，味道太直接，有突兀感，加點蘭姆酒或白蘭地稍稍泡過試試。」
「我家只有料理米酒。」
「我家有很多客人送的高級酒，明天讓我媽拿一瓶白蘭地給你試。」他看她一眼特地提醒，「不進拿來喝！」他不希望她又醉酒而哭泣。
「我又不愛喝酒，喝醉不好玩。」游家欣咕噥說道。自己醉酒好像會亂說話，且隔天都起不來，起來後記憶混亂，腦袋昏沉很久，完全做不了事。
羅方競接著又試吃，邊道︰「西紅柿干跟鼠曲草味道不太，這只有包碎核桃太單調……」他給予中肯的意見。
她認真听著邊做記錄，「你晚餐沒吃？」見他一個接一個的吃，雖然每個只有一小團，但也差不多一個草仔粿大小，他已連吃了七、八個，會不會吃太多了？
「晚餐沒吃，留看肚子來試吃。」羅方競笑說。
其實他今晚臨時加班，沒時間吃晚餐，又因為答應她要過來看她的試驗品，一離開公司便直接驅車來到她家。
「你要吃點什麼嗎？我煮個面給你吃？」這時間她家餐桌早收拾干淨，電飯鍋也沒飯了。
她以為他今晚不會過來，九點半打電話給他，他告訴自已在路上快到了。
「不用，這些實驗品吃完就差不多飽了。」時間有點晚了，不好要她替他煮宵夜，她家人習慣早睡早起，游女乃女乃早已就寢，她爸媽也準備要休息了。
「讓你試吃不好吃的實驗品當晚餐，對你很不好意思。」
「粿很Q，混搭的新口味也不會難吃，但要商品化，得更研究調整。」羅方競實話實說。
「羅方競，你比前溫柔好多，怎麼會沒交女朋友？」游家欣好奇問道，听她母親提過，他回國後好像一直單身。
「怎麼？你也想替我介紹對象？」羅方競白她一眼，先前游母就一直想替他介紹對象。
「沒啊！你條件那麼好，我哪有認識能跟你匹配的？」游家欣搖搖頭。
「別把心思浪費在我頭上，你給我專心認真研寵新品，過幾日，我會再來驗收。」他一臉正經的提醒她，眼下他只想幫助她早日翻轉她家生意的困頓局面。
「嗯，我會的。」游家欣很快又打起精神，向他承諾。
「既然新造型不能用，那安娜公主還是給你吃掉好了，讓她跟你肚子里的艾莎女王在一起。」她笑咪咪的拿起原要守護的家娜公主造型粿遞給他。
羅方競看了一眼，不免莞爾，伸手取餅，「剛才還舍不得讓我吃？」
「給你吃掉，她們會比鉉幸福。」要她自己會用反倒更不舍。
「東西做了就是要吃，要做出讓人看了想吃，卻又有點舍不得吃的造型，話說，我不會想吃公主。」他扯一笑，還是將她奉上的家娜公主吃下肚。
「你的話好像很玄耶！」游家欣笑道。
之後兩人又困聊幾句，因時間晚了他便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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