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小娘子 第十五章 落難後榮升縣主

作者 ︰ 唐歡

天氣很冷,黃昏的時候下起了冰粒子,打在縣衙牢獄的窗欞上,一陣一陣響個不停,鞠清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已經過了放飯時間,獄卒仍沒有出現。她已經分不清自是餓還是冷,虛弱得像是要暈過去,只可惜還有意識,被迫受這饑寒交迫的煎熬,她真想就此閉上雙眼,再度離魂,該去哪兒就去哪兒,總之離開這個鬼地方……

「清子、清子——」

迷迷糊糊的,她听見有人在喚她,是誰呢?聲音如此溫暖,像冬日投進來的一抹陽光。

奚浚遠嗎?仿佛也只有他能給她慰藉,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羈絆。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柔柔地裹著她,周身忽然感到舒服,像是誰給她一件大憋,她還能聞到衣物的燻香。

似乎有誰撫著她的長發,讓她靠在他的胸瞠上,如同靠著一個羽絨做的枕頭,厚厚的、軟軟的,亦有足夠取暖的溫度。

她在作夢嗎?難得作如此的美夢。

她的夢一直光怪陸離,充滿了痛苦、追逐,總讓她心亂如麻,大汗淋灕。像這如羽毛般的輕舞飛揚,從未曾遇到。

「清子——」那人又在喚她。

她努力地開眼楮,一片模糊的視野里,她看到奚浚遠的容顏,半明半暗,在昏黃的燭光下,他顯得憔悴又焦急。

「浚遠……」她想撐起身子,發現自己依偎在他懷里,難怪方才覺得如此踏實。

「餓了嗎?」他輕聲道︰「我讓人特意熬了些熱粥來,給你先暖暖胃。」

「只有粥嗎?」她確實餓得緊,胃里都空了。

他不由莞爾,「不只呢,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說著,他伸手踫了踫她的額,這才放心地微笑道︰「嗯,還好,沒有發熱,就怕你在這個鬼地方感染了風寒。」

鞠清子喝著他遞過來的熱粥,幾口下去,四肢頓時恢復了知覺,神志也清明了。

「浚遠,你怎麼在這里?」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且尹放我進來的。」奚浚遠道。

「縣尹……如何會放你進來?」她又怔了怔。

「雅侯爺親臨,他小小一個縣尹怎敢怠慢?」奚浚遠卻道。

為了她,他終歸還是亮了他的身分,用了他的特權。鞠清子又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黃小姐如何中了毒,可有線索了?」

奚遠道︰「你們吃的那種蘑菇名喚『見手青』,采摘時手一觸踫,它就會變成青紫色,故得此名。」

「毒蘑菇?「鞠清子瞠目。

奚浚遠答道︰「不算,但少許人吃了確實會中毒,大概視人的體質而異吧。」

「所以是黃小姐身體弱,所以吃了才中毒,而我的身體好,就安然無恙嗎?」鞠清子疑問道。

「也不對,」奚浚遠搖頭,「黃小姐的丫鬟說,她之前已經吃過一次這種蘑菇了,卻沒事。」

「那到底為什麼?」鞠清子越想越迷惑,「浚遠,我真的沒有害她,你相信我害了她?ぜ

「怎麼可能?」他不由笑道︰「有我在,你能看得上那司徒功?」

好端端的,他忽然調起情來,沒個正經……鞠清子努努嘴,瞪他一眼。

「浚遠,我覺得好冤枉,早知如此,就不該到這隋縣來。」她嘆息道。

「誰讓你亂跑!」他輕輕給了她額頭一記栗爆,「看你以後還敢亂跑?」

「是啊,早知道就該待在京城。」她側身靠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長地道︰「就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辜負了這許多流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她不會真的就冤死在這獄中了吧?

「你說什麼?」她的表白,他仿佛听著十分享受,低啞笑道︰「再說一遍來听听。」

她乖順地再次道︰「就像星星落下,雪地里開了花,上天忽然給了我這般美妙的緣分,是我高攀了,所以我心下忐忑,害怕配不上你,又怕貪念生惡果,終有一日,自食其果。浚遠,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想逃……」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坦白,這讓他不禁動容,他攏著她道︰「我不是棒子嗎?既然說了喜歡你,棒子哪有這麼容易變心?」

鞠清子輕輕搖頭,不,他不是棒子,他十全十美,不屬于她曾經遇到的任何一種男人,她不能用從前的理論來分析他,所以她也迷茫了……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說詞怎麼從前沒在司徒功那小子身上用過?」他疑問道︰「按理說,你這麼聰明,不該嫁給老虎男啊。」

鞠清子被他問住了,呵,她該怎麼對他解釋?她的奇遇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過,若把司徒功換成她從前的未婚夫,她是該反思一下,為何會跟那樣的男人交往?或許是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她對情感理論的了解不像現在這麼深,而且還愛慕虛榮。

于是她遭到了報應,講退兩難,就因為她產生了貪念,高攀了不合適的人。

後來她對自己說,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可現在遇到奚浚遠,她又一次意亂情迷……反正她的人生已經如混亂了,就再放縱一次又如何?再糟糕的況,也不會比她墮入陌生的時空更糟糕。

她決定再冒一次險,拾起年輕時的勇氣。

她故意逗他道︰「從前我一時糊涂,不過,現在也很糊涂,但假如聰明起來,我可能會後悔喲。」

「那就糊涂一點吧。」他連忙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嘴唇,「算我多嘴。」

他著急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有時候像個大孩子。

某位日本著名的女優曾說「男人最大的特點是單純,就算年紀再大也還是孩子的感覺」,所以說,如果一個男的總讓女孩覺得他很成熟,那麼這個女孩可能沒能走進他的內心。

想來,她現在已經走進了奚浚遠的內心,所以才會時常嫌棄他幼稚。

奚浚遠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你救出去再說,不能待在這陰冷冰寒的鬼地方,你風寒未愈,不能再犯病。」

「浚遠,」她忽然道︰「我想,有一個人能救我出去。」

「誰?」他連聲問。

就算救不了她出大牢,至少能替她換一所好一點的監獄,在這蕭國,除了那個人,還有幾個人比她的權力更大?

「求皇後娘娘成全——」奚浚遠跪在楚音若面前,久久不肯起身。

楚音若苦惱地道︰「本宮也想幫你們,可是,怎麼幫呢?」

「求娘娘令刑部審理此案。」奚浚遠道︰「如此就可讓清子回京,就算關押在刑部大牢里,也比在隋縣好啊。」

楚音若道︰「可是案子發生在隋縣,也不是牽涉朝廷的太案,刑部就算有權過問,又有何理由把犯人帶回京城?」

奚浚遠道︰「黃家是隋縣首富,臣怕他們與縣尹私交過深,故意為難清子。」

楚音若點點頭,想了一下,「本來呢,可以特派一名官員到那去監審,不過說來終究是樁民事小案,黃小姐听聞也只是昏迷,並未喪命,大張旗鼓地派官員去,反倒顯得突兀了。」

「那怎麼辦?」奚浚遠急切道︰「難道就讓清子一直在那鬼地方受苦?」

「你也是讀過法典的,」楚音若問道︰「你想一想,法典上可有說過,在什麼情況下,犯人可得不同的待遇?」

「除非……」奚浚遠凝眉,「她是皇親國戚!」

此言一出,楚音若眸中有什麼閃了閃,仿佛與奚浚遠想到了同一件事。

「臣這就去向皇上請旨,求皇上為我和清子賜婚!」奚浚遠靈機一動。

「這樣高蘭和你母親怕是會氣得發瘋了。」楚音若搖頭道。

「為了救清子的性命,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奚浚遠再度叩首道︰「求娘娘成全——」

楚音若卻道︰「事情得一步一步的來,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娘娘,是清子叫臣來求您的,」奚浚遠連忙道︰「她說娘娘一定會幫她的,雖然臣不太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在上次入宮她與媳娘一見如故的分上,還請娘娘憐惜。」

楚音若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鞠清子的意思。「你放心,本宮會幫你們的。只是叫你不要太心急,凡事得一步一步的來。」

「眼下火燒眉毛,臣也顧不得了。」奚浚遠道。

「與你成婚的女子首先得有身分。」楚音若叮囑道︰「若是一介民女,大概只能為妾了。」

「臣不在乎這些。」奚浚遠道。

「你不在乎,朝野上下會在乎。」楚音若道︰「到時候清子會飽受流言蜚語,你也忍心?」

「我……」奚浚遠一時被問住了。

「這樣吧,本宮認她為義妹,如何?」楚音若道︰「本宮求皇上封她為縣主,日後你倆定了親,再晉封為郡主,如此一來,你們便身分相當,也免了多余的議論。」

「娘娘!」奚浚遠萬萬沒想到,楚音若竟會如慷慨,「娘娘大仁,臣不知如何謝恩才好!」

楚音若道︰「她做了縣主,又是本宮義妹,也算皇親國戚了,如此便可派刑部官員前往隋縣,接她回京候審。」

奚浚遠俯子,深深施禮,這一刻他有些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浚遠,你真的想明白了?」楚音若問道︰「真的要與她攜手一生?」

「娘娘,」奚浚遠道︰「臣自幼羨慕皇上與娘娘鶼鰈情深,只盼也能遇到一個女子,生死相許,所幸,遇到了清子。」

「若你發現,她並非尋常女子呢?」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

「對啊,她的確不尋常。」奚浚遠淺淺一笑,「她有很多新鮮的想法,與臣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若她是鬼魅而化,你還會這麼喜歡她嗎?」楚音若再度問道。

「鬼魅?」他一愣,「她會害臣嗎?吸血還是攝魂?」

「本宮只是隨便說說,舉個例子而已。」楚音若道︰「清子是個善良的女孩,就算是鬼魅所化,也不會害人的。」

「那就無妨了。」奚浚遠聲音無比堅定,「既然不會害我,只會愛我,管她是什麼呢?是謫仙下凡,或者山中妖魅,臣都無所謂。」

他答得爽快,倒叫楚音若有些意外,不由嘆道︰「浚遠,你與皇上真有些相像,當年他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娘娘這麼說,在浚遠听來,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稱贊了。」奚浚遠笑道。

他羨慕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立志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論所愛的女子是魑魅還是魍魎,他亦無悔。

囚車押到京郊十里亭處,便停下休息。

坐在囚車里,鞠清子倒不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天氣如此晴朗,難得的藍天白雲,她的心情十分愜意。

蕭皇頒旨封她為縣主,令刑部親審黃小姐中毒一案,她終于可以回京。

押送她的官員很客氣,一路上對她照顧周到,讓她免受許多辛苦。

奚浚遠騎著馬,也一直在身後不遠處跟著。按制,他本不能隨行,但押解的官員多少會賣他一些人情,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了。

奚浚遠策馬上前,建議道︰「各位,前面有個食肆,不如去那歇腳吧。」

「也好。」押解的官員道︰「想來,縣主也餓了吧?」

縣主這個稱呼,鞠清子听來一時還未習慣,微愣了下。

「我倒不打緊,趕路重要。」她生怕一奚浚遠為了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

「已經到十里亭了,馬上可以進京。」押解的官員卻很好說話,反過來勸她,「縣主,一會兒你也進食肆里喝些熱湯吧,不過手銬不能摘,還望見諒。」

「沒關系,我喂你。」奚浚遠湊近囚車,輕聲笑道。

鞠清子路了他一眼,隨即也笑了,這哪里像押送犯人,簡直像是郊游了。

很快,囚車開了鎖,鞠清子終于可以活活動腿腳,眼前的食肆像是郊區農人閑時所開,並不太熱鬧,除了他們一行人,再無其他食客。

「幾位想吃些什麼?」坐定之後,掌櫃瞅了瞅鞠清子,看著她的手銬,多少猜到了她的身分,但見官差對她十分客氣,還有一貴公子陪伴在側,又有些奇怪。

「掌櫃的,你們這里有什麼招牌菜?」奚浚遠問道。

掌櫃連忙道︰「小店剛從南邊帶了些『見手青』過來,在這個季節是很難得的。」

「見手青?!」

此語一出,四下皆驚。

「這是毒物啊!」刑部官員立刻驚訝地道︰「你這如何吃得?」

掌櫃卻道︰「草民從小在南邊長大,從小就吃這個,哪里是什麼毒物?」

「可確實有人吃它中毒了啊。」奚浚遠道。

「那是煮的時間不夠久吧?」掌櫃笑道︰「須得以大油、大火、大蔥、大蒜烹煮,方可食得,若是熱炒,最好炒兩遍,若是炖湯啊、涮啊,至少得煮兩刻以上方才吃得。」

「兩刻以上?」奚浚遠瞧著鞠清子,「你們那日吃火鍋,煮了多久?」

「不記得了,」鞠清子眸想了想,「好像……沒多久。」

「那難怪了!」奚浚遠追問掌櫃,「這東西是煮得越久,毒性便越小嗎?」

「沒錯。」掌櫃點頭道。

「這麼說來,縣主是被冤枉的?」刑部官員道︰「黃小姐會中毒,大概是那見手青煮得不夠久,但為何縣主當時吃了沒事,偏偏黃小姐中了毒?」

鞠清子與奚浚遠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那掌櫃道︰「恕草民多嘴,敢問中毒者有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怎麼,這見手青還與別的東西犯沖不成?」奚浚遠忙問道

「又或者,沒中毒者當時還吃過點別的什麼?」掌櫃又道︰「草民只是猜測,畢竟有些食物本無害,但混在一起卻常常混出個好歹來。」

「黃小姐吃過什麼我不知道……」鞠清子回憶道︰「可那天……我是喝過祛風塞的感冒茶。

「縣主,你喝的那茶是藥鋪開的?」刑部官員問道。

「也算不得藥吧。」鞠清子道︰「不過,我喝了以後,當天身子著實清爽了許多。」

「茶里究竟有什麼?」奚浚遠問道。

「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甘草……」鞠清子記起客棧老板娘對她說過的話。

「這就對了!」掌櫃一拍桌子,「這正是解毒的良藥啊!」

「就這?」鞠清子詫異,「可這都是尋常之物啊?」

「用來解見手青的毒也是足夠了。」掌櫃道︰「有一年,我有個伙計誤食了未煮熟的見手青,我便給他灌了一壺板藍根,結果什麼事也沒有。」

諸人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答案忽然就擺在眼前了,仿佛有些難以置信。見這掌櫃對見手青如此熟悉,鞠清子不由問那掌櫃道︰「如今中毒者仍昏迷不醒,可有性命之憂?」

掌櫃搖頭,「這見手青就是這般,中毒者常會睡上好幾天,不省人事,但一般以藥洗胃後,都沒有大礙,遲早會醒來的。」

「為何?」奚浚遠道︰「既沒事,又不醒,著實奇怪啊。」

掌櫃答道︰「因為這見手青能讓人產生幻覺,中毒者沉迷在自己的夢境中,有人甚至都不願意醒來。」

這說得跟吸毒似的?鞠清子听說過雲南有一種吃了會產生幻覺的蘑菇,中毒者會看到閃爍的光、漂浮在空中的小人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難道,就是這見手青?她還以為自己這次將歷大劫、生死未卜,但忽然得到轉機,化險為夷。

人生真是奇妙,難怪會說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因為你不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好事。

她亦感念奚浚遠對她的不離不棄,在山窮水盡之際,遇到了真心愛她的人,仿佛上天垂憐,在重重艱難中給了她一點小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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