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有貞操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金吉

她並沒有回自己的院落睡。母親派給她的都是舊人,包括芸娘,自然知道該怎麼替她留心外人的試探。

熄了燈後,東方長空從她身後抱住她,一如從龍謎島出發後至今的每一夜,似乎是知道她心緒不定,他始終安分,哪怕昂藏火熱的身子多麼明顯,他也就是抱著她,怕她挺不過旅途的勞累。

這一路上,他的體貼又豈僅止于此?蘭蘇容轉過身,果然見到黑暗中,丈夫仍然睜著眼楮,她忍不住伸手撫過他的眉和臉龐,她看著黑暗中火炬般的一雙眼,她貼著他的身體明白他此刻精神有多好,當下忍不住嘴角噙著笑,將唇貼向他的。

東方長空逸出一串像嘆息又像笑意的咕噥,而蘭蘇容似乎開始模清楚這男人的性子。

他在抱怨!抱怨她點火卻不知滅火艱難!蘭蘇容當下差點笑出聲。她想起這陣子他是怎麼一個人偷偷滅火,那笑意簡直再也藏不住,于是她大膽地翻身推他向後躺,自個兒則坐在他腰上。

東方長空吞下申吟。

這姿勢太銷魂了,他怕他今晚滅十次火都不夠!

自己躲起來滅火的憋屈,誰來安慰?

終于有一個晚上,屋里沒有把一切照得無所遁形的火盆,她可以借著黑暗撒野!蘭蘇容坐在東方長空腰下,月兌下了自己薄薄的單衣。

哦……東方長空真想建議,讓他下床把蠟燭點上再繼續。但很可能點上了蠟燭,他想看也沒得看了。

他下流地想著,為了這一幕,他覺得自己滅了半個月的火都值得了!

見她月兌下抹胸,東方長空喉結滾動。

蘭蘇容向後退,然後半跪在他腿邊為他解開腰帶。

「容兒?」他聲音里有一絲擔憂,蘭蘇容睨了他一眼,當她月兌下他的褲子時,東方長空終于忍不住,「你是容兒吧?」

「……」這是什麼問題?

其實這房間也不是完全黑燈瞎火的,外頭可都點著燈籠,只是不可能和冬夜燃燒著火盆的天閣相比,但幸好他的眼楮習慣了這種昏暗,倒也看得一清二楚。

見妻子臉色不太好看,他急忙解釋,「不是,你本來沒那麼大膽,該不會是誰假扮的吧?」他還拉住褲子,一臉緊張,害得蘭蘇容都失笑了,妖嬈的側過身,讓他看清楚她背後的胎記。

東方長空松了口氣,又討好地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畢竟這是你的所有物,要是被別的女人用過,我怕你嫌棄我。」那哀怨又糾結的語氣,讓她笑不可抑,前一刻醞釀的色膽蕩然無存。

早知道就別開口,該不會這下福利都沒了吧?東方長空有些惋惜。

蘭蘇容本來就想獎賞他,不只這一路上的體貼,他今晚也讓她很感動,當下仍然沒停地替他月兌下褲子。

……

隔天,老族長吃過了早飯就來到客房,東方長空早就沏好茶等著老人家,但老族長卻見孫女大剌剌地坐在花簃的一側,心里雖然高興,卻故意一臉不悅地道︰「一大清早就跑過來,不怕人家說閑話嗎?我們蘭家什麼時候教出了整天只會粘在男人身後的無知小女子了?」蘭蘇容沒把祖父的故意找碴和奚落放在心上,沒事似地繼續縫她的衣服,「堂堂男子漢,身上的衣服破了,也得要無知小女子來幫他把衣服補好,才能見人哪。」老族長哼了一聲,在棋桌旁坐下來,沒再對孫女有任何意見,而蘭蘇容則是笑咪咪地繼續縫那些今早某人故意扯破了的衣服。

過了一會兒,蘭蘇容的父親也來了,見了這陣仗,只是笑了笑,坐在昨天的位子上觀棋。

見妻子衣服縫得差不多了,東方長空怕她無聊,棋子走漏了幾步,當下局勢逆轉,老人家得意地捻了捻胡子,「想當年老夫在棋社里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你小子還是太女敕了點。」

東方長空忍住笑,一臉苦惱地對妻子道︰「你來看看,我的棋是你教的,肯定有哪里不對……」蘭蘇容一楞,心想她哪時教他下棋了?但見祖父沒說什麼,只是更加得意地哼兩聲,「這妮子出閣前也是我的手下敗將。

罷了,你們夫妻倆一起上,看看能不能扭轉乾坤吧!」手下敗將哩!明明是某人不認輸好嗎?蘭蘇容走過去,丈夫起身讓位給她,然後就站在她身後替她遮擋日頭。

這棋路突然急轉直下,想也知道他打什麼主意,蘭蘇容不慌不忙地將劣勢一步一步地扳回來,甚至把老人家都逼下了陷阱,就在她接著要收網時,老人家道︰「等等,我剛那步下錯了。」

「起手無回大丈夫,我這無知小女子尚且知道這道理,爺爺您堂堂知書達禮的男子漢,難道不知嗎?」東方長空在她身後憋住笑意。他媳婦就是這點可愛,一點都不肯當軟柿子。

老族長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不公平,你們兩個打我一個!」蘭蘇容一點也不意外爺爺的反應,東方長空在她身後道︰「不如岳父也一起幫著爺爺,二對二,很公平!」蘭朝英正想笑著說好,老族長卻道︰「不要!這小子下十盤贏一盤就算不錯了,真不知道是誰生的!」被嫌棄的蘭朝英模了模鼻子,但腦筋倒也轉得快,「那我找菱君過來幫你總行了吧?」韋菱君是少數敢贏老族長的晚輩。

「好,叫她來。」老族長一擊掌,僕人趕忙去請人了。

那天,不管是韋菱君,或在一旁玩激將法和老人家斗嘴的東方長空,都有志一同地將棋局盡可能地延長。

住在蘭府客房的貴客,據說是龍謎島領主東方耀揚的左右手和心月復。雖然韋菱君是這麼對外宣布,但老太爺和蘭朝英夫婦頻繁地往客房跑,而那位貴客又極少露面,時日一長,小輩們也有了懷疑。

再加上,連蘭蘇芳都得知堂姊回門而回來探望了一次,被韋菱君調開的幾位兒子當然也得到了消息,紛紛趕了回來。

在東方長空這半個外人來看,所謂京城貴冑的世家大族,家族內的恩恩怨怨,也真夠光怪陸離了。他們小倆口在客房的溫馨靜謐,好像離開了那座院落後就幻夢一樣的煙消雲散。若不是蘭蘇容解釋,他還以為二房和三房不是老族長親生的呢!

在蘭府,血統和嫡庶決定一切。老族長疼嫡長子,因為他雖然不突出,卻最听話;他厭惡次子,因為他不求長進,而且不听話;厭惡三子,不管他多麼出色,他的叛逆就是罪大惡極;其他庶子就更別想得到父親的關愛了。

東方長空有些感慨地想,容兒是幸運的。在他看來老族長的疼愛是有血統和嫡庶作為前提的,而她確實是個惹人疼的晚輩,多年的親情在她即便做了令長輩失望的反叛後仍無法被抹滅,但蘭府里其他人卻沒有她的幸運。

至于那些小輩,就更不必說了。從小在華貴的鳥籠里,被教導著他們擁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又看著家族里各種怨慰與不公長大,要長得人模人樣還真是挺艱難的。

「若不是你不知羞恥無視自己已有婚約,竟敢代蘇芳嫁到龍謎島,我跟你二哥怎麼會淪落至此?」以前听到這種話,蘭蘇容最多回幾句不要不緊的表面話,虛以委蛇一番,再怎麼厚臉皮,終究是她大哥。然而嫁到龍謎島後,島上的男男女女對保護自己家園的付出,讓她對這樣的行徑越來越難以忍受。

「難不成你是靠實力才爬到現在的位置?國難當頭,只是減你幾斗的薪俸,這樣叫淪落?有多少本事才能夠吃多少飯的話,我以為你連一斗都沒有。」這話嗆得讓人瞠目結舌,但東方長空覺得他媳婦真是妙語如珠,聰慧過人,和笨蛋講道理的正氣凜然簡直神聖不可侵犯!

他媳婦怎麼會這麼帥氣又這麼迷人哪!

「你……你……你不要仗著爺爺疼你就目無尊長了!我還是你哥!是蘭家的嫡長孫!連這等荒yin無恥的事都做得出,還有臉回來?」某人的拳頭握得死緊,蘭蘇容一直擋在兄長和東方長空之間是有原因的,至少她的男人還會顧忌她。

這些連騎馬射箭都學得勉勉強強的繡花枕頭,哪挨得起她丈夫的一拳?

手心手背都是肉,韋菱君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對他們兄妹的沖突一直都只是將其中一人調開,誰知長子非要質問麼妹,當下只能焦急不已。

但二房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立刻讓人去通知老族長。

「是誰目無尊長?」老族長快步來到前廳,對長子竟然沒能好好調停子女之間的爭執不滿地瞪了一眼,「你好大的膽子,這家里輪到你作主了嗎?一回來就當著貴客的面大聲嚷嚷,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蘭蘇逸一臉不甘和委屈,沒想到祖父竟然還是偏心麼妹,當下氣急敗壞卻又莫可奈何。

風波暫且在老族長一面倒的偏袒下平息,維持了幾天暴風雨前的寧靜,直到蘭蘇芳帶來了朝中的消息。

「要走就趁這幾天吧。八王爺和中書令不知怎麼得到了消息,知道了你回門的事,經過上次的教訓,他們從京畿調了一萬府軍過來,這次恐怕連什麼栽贓嫁禍的名堂都不打算費心想,非要不擇手段把你留在京城以威脅龍謎島!」蘭蘇容有些傻眼,「他們不怕這麼做會引來天下人非議嗎?」

「你不知道,去年冬天,朱長義和八王爺斗得更凶狠了,這陣子他們連僅剩的顧忌都不在乎了一般,越來越囂張,我公公因為上次的事得罪了成安,差點被陷害入獄,現在定國公府對朝廷的事,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我也只能來給你通風報信,萬一你被他們抓到,恐怕蘭府也使不上力。」畢竟蘭家如今在朝為官的,不久前都在一波政治斗爭中被貶官了,蘭蘇容的兩個哥哥忿忿不平,正是為了這件事。

然而,就在蘭蘇芳前來報信的隔天,京城已是一片風聲鶴唳,朝廷以捉拿反賊為由,在城內所有街道和城門都設了崗哨,更借口保護朝廷命官,將所有貴族的府邸,包括蘭府,安排了重兵看守。

以不變應萬變也是應變之法,但一萬府軍仍在路上,到時成安會否不顧一切上門抓人,他們心里也沒個底,更何況,東方長空並不認為蘭府之中都是他和蘭蘇容的盟友。

最後,在老族長和韋菱君的提議下,原本韋菱君打算假扮女兒引開追兵,蘭蘇芳卻自告奮勇擔任這個角色,而東方長空夫婦則由程嵩接應離開京城。

「謝謝你。」蘭蘇容握住堂妹的手。

蘭蘇芳臉頰一熱,「這樣我就不欠你了。」當初設計陷害堂姊,卻又因為她自己才能如願嫁得心上人,這段時日以來終究難逃良心譴責。

「我知道,我已經不怪你了。你當心點,他們既然打算來硬的,恐怕會惱羞成怒。」

「齊哥會在城外的莊子接應我,我們夫妻城外幽會,他們自己要認錯人,怎麼能怪我?」看堂妹婚後夫妻感情和睦,蘭蘇容放心了許多。

離家那天,老族長看著東方長空細心地照拂蘭蘇容,便當著長子和長媳的面,道︰「容兒。」

「爺爺?」這是老頭子在她回門後,第一次開口喊她。

老人家看著孫女許久,灰濁的眼里泛起淚光,老邁的容顏因壓抑而顫抖,蒼老的嗓音字字輕若飄絮,卻又磨刻著無以復加的沉痛,「和長空在龍謎島好好過日子吧,好好地當個稱職的主母,就是對家里的栽培最好的回報。這世道太亂了,今生今世,若等不到太平之日……就別再回來了。」東方長空沒有松開扶住妻子臂膀的手,這才免于她的踉蹌。她身子輕輕一顫,淚珠無聲地碎裂在地上,就連韋菱君也強忍著嗚咽。

蘭蘇容想象過去一樣,俏皮地反駁祖父的話,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因為才開口就只剩抽噎,最後她只能在祖父和父母面前跪了下來,「爺爺,爹,娘,請你們好好保重。容兒不孝,今後不能隨侍在側,只能給你們磕三個響頭。」老族長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磕完三個響頭,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也許是她所能為疼她的長輩盡的最後孝道。

「容兒會求老天保佑你們長命百歲,保佑容兒……還有給你們盡孝的一天。」她只是想和長輩多說點什麼,慌亂而急切,說到最後卻酸楚得再難開口,嘴里盡是淚水的咸澀。

「我會好好照顧容兒,絕不讓她受委屈。」東方長空保證道。

在蘭蘇容選擇遠嫁龍謎島時,從未想過代價會是與親人的生離,丈夫為了安慰她的歉疚與思念,給了她這短暫的希冀,像煙花一樣,那麼美好,卻又那麼短暫愁悵。

但她不去想任何如果,人生沒有任何如果,成安和八王爺的喪心病狂,不是任何如果就能改變的。

注定要成大事的人,多半有著神的眷顧和好運氣,東方長空夫婦最終仍是平安逃離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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