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當家 第八章

作者 ︰ 余宛宛

第四章

應炎隆無聲地跟在她身後。他武藝雖然不若學文好,但也練過幾年武術,跟蹤她而不被听見,並不是件難事。

听見紫竹苑的僕役招呼她的聲音之後,他隱入竹林間,尋著了一處能听見院里說話聲音的地方。

他沒跟入「紫竹苑」,是因為知道梅以文並不想見到他;但他既然來了,便不能不探探梅以文的近況,因為他知道傾城山莊背後的主人是誰,自然也清楚梅以文的背景。只希望梅以文並非喜歡上她,否則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場災難。

「梅兄,外頭風寒,怎麼你連件裘袍都沒加就到外頭來了?」她清脆的聲音傳到院外。

應炎隆听著她如玉石般的清脆聲音,只覺得雖不似其他女子的軟柔綿細,卻讓他有種如沐清泉之感。

「我怕你從那事之後就再不理我,好不容易知道你來,就急著派林管事找你。」梅以文輕柔的聲音隨之傳來。

「我這不就來了嗎!我推你到屋內吧。」花明子嘆了口氣。

看來梅以文的身子最近不怎麼好,需要坐輪椅。應炎隆蹙了下眉,決定待會便派人去向梅以文問診,如果梅以文願意接受的話—這一個多月來,梅以文總不讓瞿大夫把脈,就只靠應家定期送上的丸藥保養。

「我還不想進去。屋里一股子藥味兒,先讓我在這透透氣吧……」梅以文的聲音愈來愈小。「一會就好。」

應炎隆貝起唇角,想象著此時的她必然是一臉不贊成地看著梅以文。這女人同他一樣,不瞧別人臉色,只習慣別人瞧自己的……

「不是我愛凶你,而是你臉色真的不好,只許在外頭待一會兒,且得先差人替你拿來暖裘和手爐。」她嘆了口氣,聲音中帶些無奈。

「好。」梅以文帶笑地依言吩咐了下去。

一陣腳步紛亂聲音之後,梅以文才又繼續說道︰「我真怕我與你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沒的事。」

「我……不是那麼莽撞的人。只是,這些時日病又更重了些,很怕沒把心意告訴你就這麼走了,我會遺憾……」

應炎隆一听這些話,斯文臉龐立刻一沉。梅以文當真喜歡上了她?這事若一個沒弄妥,她和梅以文安有命在!「梅兄……」

應炎隆听見她語氣嚴肅,直覺她對梅以文應當不是男女之情,這才松了口氣,听著她繼續說道︰

「我們若要繼續當朋友,我就有話直說了。我當你是好友,佩服你的才華,心疼你的身體,可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事實上,我連我未來要找的夫婿都沒打算要有什麼男女之情。我只想把身邊的事打理好,好好過日子,如此而已。」

連她未來要找的夫婿都沒打算要有男女之情?若真如此,那他可能要讓她失望了。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明白了,他對于那些溫良恭儉讓的女子,當真是一點興趣也無。

他斯文外貌下一直有股狼性,他看中的、想要的,就會不顧一切地出擊。事業如此,婚事亦然。

「你會因此而疏遠我嗎?」梅以文問。

「梅兄,我始終認為你對我不像是男女之情,反倒像是羨慕我的人生……」

一牆之隔的應炎隆聞言,驚訝得睜大了眼,而他向來以為沒什麼事能讓自己太驚訝。

她必是不知道梅以文的身分,否則說起話來不會這麼毫無忌憚;可她若不知道梅以文身分,卻能覺知到梅以文羨慕她的人生,也算是觀察入微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應炎隆貝起唇角,對她又添了幾分好感。

牆內傳來梅以文的幽幽嘆息,並說道︰

「你果然聰慧,我是想成為你沒錯……」

「人無法成為另一個人,咱們各自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然後,我當你是兄長,你當我是個貪嘴妹子,如此可好?」

「我若有你半分果決,今日便不會落得這番局面了。」

「兄長若不嫌棄,小妹願傾听。」

應炎隆聞言,眉頭一擰,只盼梅以文什麼都別說。有些事情知道了不盡然是好事啊。

「我……我有一心愛之人,雖然離得不遠,卻像是遠在天邊,不得相見……」

應炎隆全身緊繃,只盼梅以文快快閉嘴。

「罷了……不提也罷。咳咳……」梅以文輕咳了幾聲。

「梅兄,我們先進屋去再慢慢聊吧。」她故作輕松地說道︰「你這妹子再找不到東西吃,可真的是要腳軟昏倒了。方才在路上可是有過一番折騰呢。」

「來人,快把八寶穌、石磨布袋石腐還有菊花糕全送到屋內。」梅以文說。

「就知道這趟沒白來。梅兄的菊花糕可是一絕,我上次吃過一回後,連夢里都在思念著呢。咱們快進屋去。」

「你不需過去賞花宴嗎?」梅以文問。

「我是陪一個妹子來的。你也知道我和應炎隆沒那緣分,今日不過是來湊湊熱鬧罷了……」

「你既當我為兄長,那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你不許拒絕……」

應炎隆靠著牆,听著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終至听不見為止。

她如何知道她和他沒緣分?因為他並不這麼覺得。

應炎隆無聲且快速地轉身走上來時小徑,腦中已盤算好要找人去調查這個與錢盈盈以及梅以文有關的姑娘身分了。因為他相當肯定—她絕對會是他感興趣的妻子人選。

待得花明子從梅以文的住所離開、回到賞花宴時,宴席已幾近結束,只余幾名姑娘家三、五成群地閑聊著。

「情況如何?」花明子走到錢盈盈身邊問。

「花……姐姐,你怎麼去那麼久,宴席都快散了,我都快急死了……」錢盈盈抓住花明子手臂,滿眼發亮地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那車夫傷勢惡化了嗎?」花明子倒抽一口氣。

錢盈盈把花明子拉到角落,壓低聲音卻又掩不住興奮地說道︰「有事的是你!」

「我怎麼了?」

「那個在路上救我們的人是應炎隆!」

天啊!花明子頓時一僵,竟連眼尾余光也不敢亂瞧。「他……不會還在這里吧?」

「早走了。他與每個姑娘談過話之後就離開了。」錢盈盈說。

花明子松了口氣,可柳眉隨之皺了起來。他竟然是應炎隆!這下子問題可大了。

該不會應炎隆早已猜出她是花明子,所以借故攀談,想試探她是否適合他弟弟吧?她雖認為他弟弟這門親事可以認真考慮,但被人這樣稱斤論兩地暗中打探,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況且,這應炎隆拒絕了她的婚事,後來卻代他弟弟求親,表示他認為她配不上他,而比較適合他的弟弟。這讓她甚感不快,因為她要的也就是一個能夠傳宗接代的丈夫,完全是應急用的,因此,她才不想同他一般見識。

「姐姐,你怎麼發起愣來了?」錢盈盈推了下她。

「應炎隆也和你談話了嗎?都說了什麼?」有沒有問起我的事?

「何止談了,他第一個就走到我身邊。林家小姐嫉妒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錢盈盈緊盯著她,激動到抓著她的手臂。「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他說了什麼?」花明子心跳加快,有種不好的預感。

「除了幾句向我爹問候的寒暄外,他詢問的都是先前在路上發生的事,還有我與你認識多久、是否經常出游等事。」

「興許他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不過,這是否表示應1隆還不知道她的身分?

「他若真不知道要說什麼,轉身走開便是,何必問I堆話。像那個涂家的姑娘,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他皺了下眉頭,一共只跟她說了三句話,然後就走人了,涂姑娘眼眶都紅了呢。」錢盈盈嘻笑地給了她一拐子問道︰「他對姐姐你有意思呢。」

「我只怕他是在打探我的身分。」花明子簡單說了她有意招贅應學文一事,听得錢盈盈目瞪口呆卻又滿心崇拜。

「我也好想招婿啊,招一個年輕貌美的……」錢盈盈說。

花明子敲了下錢盈盈的頭。「你啊,就只會想這個。」

「我才不只想這個,我還知道應炎隆鐵定不知道你就是花明子。因為他那副興趣十足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評估弟媳好壞。」

花明子抿了下唇後,才又說道︰「我若要招他弟弟為婿,也是由我來評估他弟,憑什麼讓他作主。無所謂了,我不欣賞他。這人恁是傲慢。這些姑娘就是因為有心與他結親,才會前來賞花宴,他何必一副所有人皆是待價而沽的姿態!」

幸好,她就算招了應學文為婿,也不需要常看到應炎隆。不,應該說,她現在已經認真想排除招應學文為婿的可能了。

可惡!又要重新開始招婿了。她爹的時間還有那麼多嗎?

「但是……這個誰都看不上眼的應炎隆,看起來當真是對『你』這個人,而不是花明子感興趣啊。」錢盈盈對這等剌激事,當然不可能放過。

「那更糟。他對我這個人有興趣,也許是因為外貌。但他之前拒絕我,是因為我的才干。我怎麼可能把自己變成一個徒有外貌的女子。」花明子皺眉說道。

「那你和應學文的婚事怎麼辦?如果應炎隆對你有興趣,事後發現你是花明子……」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

依照應炎隆那種個性,到時候若知道「她」就是花明子,一定會再次拒絕的,而她才不要被應家再拒絕一次。

花明子揉著開始發疼的太陽穴,知道應炎隆弟弟的親事勢必得婉拒了。女大為何當嫁呢?她就不能不嫁,而只是收養花家族人為後代嗎?

不能。因為那樣她爹會死不暝目。

花明子在心里嘆了口氣,決定一回府就找劉媒婆重新評估那票夫婿人選的身家背景人品。唉,女大當家還真是煩啊……

那日,應炎隆從賞花宴離開之後,雖仍記掛著那名女子,可還沒查到進一步消息,他便又諸事上身了。

此時,收到瞿大夫回報梅以文仍然不願接受診脈一事的應炎隆正坐在書房里,一邊听著底下一名藥工石太的稟報,一邊想著該如何讓梅以文接受診脈。畢竟,再好的藥物,還是需要依照個人體質不同來調配。

梅以文若是存心不想活,不關他的事;但是梅以文若死,就會有一堆無辜之人被追究,這事他不能接受。

「……實在是大雪封山……小的上去不了。之後,天氣才放晴,小的立即上山,找了三天三夜還是沒見到紫衣草,于是日夜趕路前來稟報……」石太不住地鞠躬哈腰說道。

應炎隆呼吸著香爐里燃出的淨香,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面前不停致歉的男子。

應家擁有兩座藥山,藥山里皆是特意栽植的珍貴藥草。每個月都會有長期培養的藥工在不同區域尋找他們負責的藥草。若摘取不到該有的數量,一定要提前告之,好方便應炎隆讓底下人到它國或海外尋找替代藥材。

像這紫衣草,就只在每年正月初一子時綻放一個時辰,若不能提前守在一旁,一旦耽擱了便又得等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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