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請躺下 第八章

作者 ︰ 唐杏

賀蘭蝶尾氣惱地伸手亂翻幾案上的數本書冊,看見書名時忍不住一愣,翻開書頁細看,眸光不過掃到其中幾行內容,又是一愣。

「南宮?」

困惑的叫喚夾雜著一抹復雜,在南宮玄回話之前,她暗自提醒自己,絕對不要對他有過多的期待——期待他會說出她想听的話。

「嗯?」

「你看這種書哦?」揚起手中書冊的同時,壞壞的笑聲隨著粉唇貝齒的一開一合,像調皮的音韻,有節奏地跳躍而出。

賀蘭蝶尾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此刻她拿在手上的那本書,光看書名就覺得很風花雪月,更不要提里頭的內容。

不僅如此,案上還有數冊同樣是書名風雅、內容相似的。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唯一會感興趣的書籍應該只有四書五經、兵法國史,像這種描述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談得好一場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之戀一類的,他應該沒半點興趣才對。

「方才回府前,我路過書肆,突然想到你,就去挑了些姑娘家愛看的雜書,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才對。」是他太有先見之明,知道她絕對坐不住,才會特意叫車夫繞路去書肆。

「是這樣啊。」

若他沒猜錯,她唇邊淺綻的那抹笑,應該能稱之為「你真好」。

南宮玄沒有回應,由著她自個兒去歡喜,反正他也不期待,她會因幾冊雜書就對他萌生傾慕愛戀。

本以為她會安分一陣子,可是很顯然他高估了她。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原本在角落安安分分看書的賀蘭蝶尾突然發出窸窸窣窣的啜泣哽咽。

南宮玄抬頭望去,看見那道嬌小的身影明顯在一抖一顫的,時不時還舉袖拭淚。

「嗚嗚嗚……」

又過了一會兒,情況更加嚴重,她直接哭出聲。

「嗚嗚嗚嗚!」這幾聲嗚咽是帶著悲傷感嘆的。

他真想提議,要不要張大嘴巴像個爹爹不親、娘娘不疼的女乃女圭女圭一樣哇哇大哭啊?

那樣會讓看戲的他覺得更精彩一些。

南宮玄煩躁地扯走面前的紙張,換上一張新的,在上頭隨意寫了幾個字,邊無奈扶額,邊嘆問︰「你在哭什麼?」

賀蘭蝶尾聞聲抬頭,毫不在意滿臉淚水的模樣被他瞧了去,指著他根本看不清的一頁,任兩行清淚滑下臉頰。

「這個故事好感人,嗚嗚嗚……我忍不住了,對不住,嗚……」

「是怎樣的故事?」南宮玄擱下手中的筆,決定先把公事丟到一旁,陪她瘋一瘋。

「這里面說——嗚!嗚嗚……」真是太感人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過來。」再不做些什麼,她絕對會直接給他哭到天昏地暗。

等賀蘭蝶尾走過來,他也不給她備張椅子,嫌待會手要伸太長,逕自拉她坐在自己腿上。

撥開那只胡亂擦拭一通的柔荑,貢獻自己的衣袖為她揩淚,南宮玄邊擦,邊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提早體驗了一把為人父哄慰愛哭女娃兒的心酸。

她抱起來暖暖的,像極了一只暖烘烘的犬兒。

那股暖意太溫馨,毫無預警地襲擊心房,連先前對她有過的嫌惡與拒絕,也在這般如冬日的暖烘之中,盡數分崩瓦解,碎到連渣都找不著半點。

「你可以說了。」

賀蘭蝶尾哭得也差不多了,情緒逐漸轉為平穩,她噘了噘嘴,蔥白玉指帶些顫意,將書本翻回第一頁。

「這本書講的是一條擁有數百年修為,已經化為人形的小魚精,和一名人類皇子之間的故事。某日小魚精把遇上海難的皇子救起,自此對他芳心暗許。在把皇子送返岸邊之時,怕被路人瞧見,小魚精便慌張躲藏起來。待皇子醒來,看見的路人其實是踫巧路過的鄰國公主,就以為是公主救了他,感激又欣喜地隨公主離去。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小魚精傷心不已,默默垂淚。後來,

為了到皇子身畔與他相伴,小魚精去求海巫,用美妙嗓音換得雙腿……呢,听到這里,你有什麼感覺?」

「感覺?」比起要他發表對故事的感想,他倒是對她邊說邊雙眼發亮,嬌美花顏上豐富情感輪流替換的模樣,要有感得多。「那魚精是只以貌取人的妖怪吧?」

「啊?」

見她一臉困惑,南宮玄翻動書頁,找到魚精頭一回探頭出海面,啾見皇子的那一幕,指著書上所附那張精美繪圖,好心為她指點一二。

「你自己看,這皇子長得一副油頭粉面的小白臉樣,是書中時常出現,用來欺騙單純小泵娘的紈褲子弟。」

「你難道都不會為小魚精的勇敢堅持所感動,淚濕眼眶嗎?」粉拳已經掄起擱在他胸膛,要不是他身體羸弱,她早就一拳狠揍下去了。

「我只覺是她自找的。」

「你——」

不管她如何忿忿不平,南宮玄快速翻閱書冊,一目十行,不到半刻就將她所謂可歌可泣的悲戀故事看完了。

「分明就是她自找的,這般沉默著、忍受著一切痛苦去愛皇子,又一語不發地以化為泡沫死去作為結束,值得嗎?」

這混蛋!

賀蘭蝶尾忍不住暗罵一聲,真想往他頭頂劈一刀,給他灌溉些新鮮滾燙的血液下去,好讓他能熱血點、有同情心一些。

「值不值得是人家小魚精說了算!那就是人家對愛的表達方式,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真的是冷——」

「你最好不要把最後那個字說出來,不然,我會用很特別的方法讓你閉嘴。」南宮玄倏地打斷她,沉怒的陰鵝攀上俊秀臉龐,任誰看了都知道,乖乖閉嘴才是上策。

至于所謂「很特別的方式」,不需他詳細解說,光是察覺到他視線觸及自己微噘的菱唇,賀蘭蝶尾就連忙抬起雙手用力捂住。

「我……」她或許該道歉,因為他臉上的不悅比前幾回要嚴重許多,但僅僅只是吐出一個字,她就不敢再說了。

「每個人對于愛的表達方式都有所不同,魚精這一種,我想並不適合你跟我。」南宮玄搶先一步岔開話題,免得繼續在這種討論不出結果的事情上打轉,最後跟她大鬧一場。

那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也不喜與她爭吵。

還不如像現下這種相偎相依,更讓他感到心情愉快。

他喜歡跟她一起。

喝醉酒那夜說的話,是真的。

她不會擅自對他付出感情,不會強硬的對他冠上愛慕深情的目光,跟她在一起,他不覺壓抑。

「是不適合。如果是我,除非情況特殊,否則我一定會大大方方勇敢去告白去愛啦,就算語言不通,一張圖畫、一個動作,只要肯努力,對方終有一天會懂我心意的。」

「的確像你才會做的事。」

「是嘛,你也這麼說?」賀蘭蝶尾側著螓首看他,附上一個鬼臉和調皮吐舌,借以緩和還未完全驅散的緊繃氣氛。「那你呢?你對喜愛的人,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表達?」

「我會選擇將她遠遠推開。」

「什麼?」她真想說︰不好意思,我剛才耳背听錯了,請你再說一遍。

一想到這男人不是喜歡說笑的料,剛才他那句話又顯得很認真……

「蝶尾……」

他是認真的。

真要他選一個,他會選她。

可是,越是在乎,他就越是不能要她。

「你、你干什麼?」喝!她什麼時候坐到他大腿上了,還跟他這般親密?

而且他突然毫無預警就把下巴枕在她肩上,薄唇差點貼上她頸間的肌膚,若她亂動一下,保證絕對會吃虧。

「我快不行了……」

「你哪里不行?」

上面下面?腦子心髒?還是他的……那個地方?

她現在就坐在他「那個」地方附近,她沒有刺激到他吧?

拜托!他能不能話別只說一半?「你說呢?」

他問得好慵瀨無力,讓听見的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負他。

可她哪里知道呀?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蟲!

等等……他好像……

對了,他的吐息好灼熱。

就連枕在她肩上的下頷,好似也開始散發著古怪的熱燙,穿透層層衣裳,把熱度傳遞給她。

再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什麼會不會吃虧,賀蘭蝶尾在他懷里轉身,一手按在他肩窩,勉強把他扶好,一手撥開他額前的發絲,傾身把額頭湊近與他的緊貼上——

老天!這家伙的額頭火燙燙的,他根本就是病了,而且病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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