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心頭寵 第十三章 妾有孕鬧笑話

作者 ︰ 上薰

翌日,鳳娘回到忠毅伯府時,府中已然風平浪靜,只剩一點余波蕩漾,唯獨柳三太太總是表態「一切皆是為了我兒的前程,才 忍痛迎商家女作媳婦」,全然忘了前些日子還怒吼著要薛家滿門灰頭土臉、一敗涂地。

柳三太太的色厲內荏、見錢眼開,沒有人感到意外。

鳳娘氣定神閑地迎來柳汐。

柳三太太自然拉不下臉皮向輩求和,打算和稀泥,就讓柳汐帶一件西洋貨送鳳娘,想著西洋貨可是稀罕物,肯定讓人眉開眼笑。

柳汐也不會說致歉的話,眼楮盯著自己拿來的木盒子,打開來,炫耀道︰「這西洋來的掐金絲琺瑯花卉紋花瓶,色彩明艷奪目,看著就賞心悅目,不似一般凡品,放在多牆上,滿室增光。」這若是留給她當陪嫁多好,爹娘也太慷慨了。

「三嬸有心了。」鳳娘臉上笑著,卻忍不住骯誹。

她不明白,堂堂伯爵府的千金,眼界怎麼會只比針尖大一點?這種琺瑯花瓶在臨海附近的大城市都有賣,京城也有一間專賣西洋貨的商鋪,是某個皇商帶進來的,價錢雖然高一些,但也不是買不到,柳汐就沒去逛過?

柳汐生得清麗可人,但臉上隱隱帶著傲氣,破壞了柔美的氣質。

她撫了撫鬢邊的蜜蠟石掛珠步,談淡笑道,「原想著下回在府里辦詩會,拿這些西洋貨妝點布置,肯定多些話題,讓姊妹們一起開開眼界,多些見識。」

敢情還舍不得送給她,辦詩會時要借去用?鳳娘忍著沒翻白眼,神色淡得如平靜的水面,暗道也不瞧瞧自己的母親把人得罪狠了,那是長輩,裝傻充愣就算了,可她不替自家母親彌補,還蹬鼻子上臉。

鳳娘淡淡開口,「二妹如此舍不得,便拿回去慢慢欣賞。」

「那可不行,這事我娘特地留給大堂嫂的。」

「沒事,嫂子我借花獻佛轉送予你。」

柳汐再不懂人情世故也听出人家的冷淡與不悅,她可不覺得自己有說錯話,心想這大堂嫂真是小肚雞腸,難道還盼著她娘親自登門?

「大堂嫂可不能辜負我娘的一番好意,長者賜,不可辭。」她語氣清冷,瞪著鳳娘耳下那一對輕輕搖曳的翡翠耳環,那麼翠綠奪目,看得人心癢癢。

堂嫂雖說是侯府嫡女,可如今不過是一品庶孫的妻子,若非祖父偏心,替柳震捐了五品官身,大堂嫂敢用這麼貴重的首飾?

鳳娘一眼便洞悉柳汐的傲慢與嫉妒,這就是一個才女面孔笨肚腸的蠢姑娘,不足為俱。

她唇角帶起一抹淺笑,「二妹這麼說,我便收下花瓶了。」

柳汐笑了笑,「人人皆曉得大堂嫂陪嫁豐厚,十里紅妝,自然不缺好東西,但西洋貨小來自海外,不比尋常。」

鳳娘真不明白三嬸是如何教女兒的,哪有送東西的人拼命夸自己的東西好?但她可沒興趣去指點一位才女。

「談何十里紅妝,不過是照侯府規矩陪送。」鳳娘笑道︰「待薛家娘子進門,肯定嫁妝連城,那才令人艷羨呢。」

「再有錢也只是商戶女,銅臭、俗氣。」柳汐一臉糾結,喜歡金錢帶來的奢侈生活,又厭惡沾上銅臭味。

賤人就是嬌情!鳳娘在心中暗笑,可目光平靜得波瀾不興,「二妹切不可如此評斷,女子出嫁從夫,進了門便是柳家的媳婦,不再是商戶女。」

柳汐這才想到大堂嫂的繼母也出身皇商,想必得了不少好處,莫怪替商戶女說話,忍不住撇了撇嘴。

鳳娘可以想見薛丹桂進門後的熱鬧了,又想花人家的錢,又看不起人家,除非薛丹桂是面團揉成的人兒,日子久了肯定不依不饒。

此時桂嬤嬤進來,捧著一個剔紅菊紋托盤,上面放著兩件小巧的描金琺瑯花丼紋圖形蓋盒,笑咪咪地道︰「稟大女乃女乃,大爺讓人把這送進來,說是一些小吃食,讓大女乃女乃享用。」不是來炫耀西洋貨嗎?大爺早料到了,立即送來更精巧的。哎呀,她對這位爺可服了。

柳汐瞪大眼楮,西洋貨不是可遇不可求嗎,哪兒來的?不只好看,瞧著更實用些呢。

鳳娘笑靨如花,「正好拿來款待二妹。」

桂嬤嬤恭謹應是,將兩個盒蓋小心取下,這可是精致瓷器,易碎品。

一個碗狀圓盒里盛著蜜櫻桃,另一碗盛著酥糖玫瑰糕,一口一個,小巧誘人。

柳汐雙眼放閃,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辦詩會時,在每位才女面前放一盤這樣的點心,沒人會不滿意,回去後肯定會宣揚自己多麼有巧思。

「都是自己人,二妹別客氣。」鳳娘吃了一塊酥糖玫瑰糕,揣測著這是不是柳震經營的酒樓或茶樓新出的糕點?

柳汐吃了不少,她愛吃零嘴,偏偏柳三太太舍不得買,說家里常有訪客,大廚房每日會做一、兩樣點心,何須再買?自掏腰包的事,能不做最好。

柳汐早吃膩了家里輪流做的那幾樣點心,她又不像那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庶妹,連她吃剩的兩塊蜜棗糕都搶,她只想吃新鮮貨。

不過這大堂哥也真是的,一個大老爺天天不干正事,不讀書求仕途也不進軍營掙功名,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鑽進錢坑里,沒文化的大老粗一個,只會時不時買東西哄妻子開心,真沒有男子氣概。

她是個有原則、有傲氣的才女,可不會被幾塊點心收買,想想母親在家里時常鄙夷大堂哥,真是再對不過了。

什麼吃人的嘴軟,她柳汐才不屑服軟呢!

她正打算告辭,婢子來報說楊少夫人來訪,鳳娘準備去二門迎接,柳汐也不急著走了,心里好奇一個庶女竟能嫁得探花郎,這金梅娘到底有多美、多有能耐?

此同時,另一頭,金梅娘剛下馬車,正在打量忠毅伯府。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打心底排斥來忠毅伯府,只當自己差一點就要嫁給那個沒爹沒娘的柳震,慶幸逃過一劫才有此心結。

鳳娘將她迎進春渚院,不意外她來補送請柬,早料到她沒膽得罪姊妹。

柳汐還沒走,鳳娘便為她們互相介紹,笑道︰「我二姊素有才女之名,未曾想嫁過來,小泵也是位小才女,有機會可以切磋一下。」

金梅娘客氣地寒暄,早沒了吟詩作畫的閑情逸致。

柳汐滿足了好奇心,很快走了。

真失望,她還以為是什麼仙氣飄飄的絕色,結果是個打扮俗艷的婦人,赤金繡紅珊瑚的頭面能晃花人眼,真俗氣。

金梅娘自信打扮得十分貴氣端莊,去拜見太子妃都不失禮,沒注意柳汐的目光,只顧著打量舂渚院的布置。

她本以為一個庶孫能住上一明兩暗的屋子就不算委屈了,不然就是給個破敗的小院子去自生自滅,誰知道一路走來與她原先想象的全然不同,入眼是個精巧的小花園,旁邊修著池塘,院中花木扶疏,伺候的下人不比候府少,進了廳堂,一律黃花梨木浮雕雲紋的桌椅矮櫃,多桶上都是奇珍異寶,是了,鳳娘的陪嫁那麼多,不配個大院子如何裝得下?

呵呵,柳震夫憑妻貴,在本朝也算頭份了。

金梅娘送上請柬,說了幾句好話,端起茶盞時順勢看向多寶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這也是鳳娘的嫁妝,她見過,而且不只一個,有一件做成花瓶狀的多寶桶,才四尺高,適合放在女子的起居室或閨房,祖母什麼都替鳳娘想好了,可她也是孫女,為何祖母不能多給她幾分體面?

像那件象牙金瓖寶石的珍珠馬車擺件,還有鏤雕象牙雲龍紋套球,一共十二層,是宮廷御賜,祖母的陪嫁品居然給了嫁得最差的鳳娘,而鳳娘卻隨意擺在多寶牆上,也不怕摔了?

金梅娘滿心不悅,這種珍品若是讓她轉送給楊錦年,一定能讓太子多疼惜楊錦年,因為楊家的家底不多,有能耐的祖父和父親早逝,才委屈楊錦年做了孺人。

鳳娘若是能听到她的心聲,肯定會笑死。太子是什麼人,會稀罕宮廷御賜之物?好二姊啊,有點野心不要緊,看不清真相就槽了。

姊妹相見,氣氛似乎相當融洽,其實背後全是虛情假意,沒有真誠。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眼就是四月二十六。

鳳娘身著杏子紅透紗繡牡丹含露的長裙,桃花妝既粉女敕又明媚,映襯四月春光正好。

那姿態呀,不負大家閨秀的沉穩篤定,安寧無波。

柳震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風,眼神驚艷,「我的傾城嬌娘啊,你二姊會後悔發帖子給你的。」

鳳娘一笑如百花齊開,「相公就使勁地夸吧,也不怕人笑話。我二姊最要臉面了,娘家姊妹齊娶一堂,她只會開心。」

柳震自然不會反駁妻子,她可是他心尖上的人。

夫妻稟了忠毅伯,便坐車趕往楊府,不早不晚,已正抵達。

天氣漸漸曖和,柳色青青,桃紅灼灼,赴會的女眷們的穿著花紅柳綠,滿面春風地爭奇斗艷,似乎要將泥塑凡胎妝扮得有如瑤池仙女才甘心一般。

柳震去了大廳,沈珞也到了,許多勛貴子弟也來湊興,他們跟柳震更合得來,柳震——為沈珞介紹。

沈珞暗暗感激,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實在吃不消楊修年那幫才子的咬文嚼字。

只有親戚晚輩須進後堂給楊老夫人拜壽,因此柳震和沈珞隨著楊修年去見禮,很快便退出來。

待男客拜壽完,楊夫人和金梅娘便扶著楊老夫人回後院,那兒有一群女眷等著賀喜。女人聚集的地方,才是重頭戲。

楊修年如今在東宮當差,可不管太子如何禮賢下士,都不會親臨小妾的娘家,但太子不來,靜王可以代他來,禮品還是太子府出的。

靜王一到,柳震、沈寄等一票紈褲便鬧開了,才子們也搶著在靜王面前露臉,做著應景的祝壽詩詞,畫著麻姑獻壽、仙萼長春圖。

歡笑一堂,喜氣濃郁,飲酒作樂,高談闊論,早忘了作壽的楊老夫人,男人間的交際應酬,戲子、歌伎可助興,正經女人則是能坐多遠就坐多遠。

靜王坐在眾人中間,一張清逸俊美的臉上,鬢若刀裁,鼻粱高挺,眼眸深邃不見底,長眉斜飛入鬢,渾身上下掩不住的王霸之氣。

朝臣皆知,十歲便出宮建府的靜王不得皇上關愛,即使聰明機智,卻懶于學問,疏于騎射,論文論武都學得馬馬虎虎,做得最好的是吃喝玩樂、跑馬打獵、鑽營賺錢,簡直是生來享福的。

這樣的靜王,卻贏得一票紈褲肝膽相照。

才子們求表現,固然有討好靜王之意,王府也需要附庸風雅的文人作謀士家臣,野心大一點的則指望靜王將自己舉薦給太子。

柳震看著這一切,玩味在心頭。

有那位太子爺在,他才不想入朝為官。

重返楊家,鳳娘並不排斥,反正只是作客而已。

陳氏帶著長媳宋氏到,金翠娘很高興又能見到娘家人,和鳳娘親親熱熱地互相寒暄,一起給楊老夫人拜壽。

不過,呵呵,這楊家依然如前世一樣令人傻眼。

或許是楊老太爺去世得早,按理說帝師府應該最重禮收規矩,偏偏楊家的後院最沒規矩……或者說,所有的規矩都是桉楊夫人和楊老夫人的高興而定。

像這種大場面,小妾是沒資格露面的,來的夫人、太太都是正妻,哪家的正室會願意拉下面子與別家的姨娘交際?正妻可以帶庶女出門,但不會帶小妾赴宴。

楊修年的小妾卻與人不同,牛芳泉站在楊老夫人身邊伺候,余英荷立于楊夫人左右,烏油油的頭發高高挽著,配上金葉瑪瑙花鈿,打扮得十分艷麗,身姿裊裊,似立于枝頭的玉蘭花,飽蘸了雨露潤澤。

金梅娘則穿著一襲紅色紫羅面織錦衣裳,金絲暗繡折枝花卉紋,金鳳流蘇簪,東珠耳墜,彷佛新雨後的怒放薔薇,灼艷而奪目,一整個正室嫡妻的行頭,強壓小妾一頭。

鳳娘看在眼里,心潮起伏。正妻就是正妻,哪需要刻意強調自己才是正室?足見楊家的兩尊大佛比前世更過分,金梅娘進門不到兩年就開始不顧體統地在明面上袒護娘家送來的姨娘。

金翠娘心里吃驚,朝鳳娘咬耳朵,「楊家真沒規矩,不是書香門第嗎?」

鳳娘嘆道︰「書香門第是表象,這里是後院。」

金翠娘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撇了撇嘴。沈珞也有小妾、通房,但沒人敢蹦達,而楊家卻是婆婆與祖母領著小妾,媳婦能怎麼辦?

身為娘家長輩的陳氏微蹙秀眉,了榣頭。攤上這樣不著調的婆婆和祖母,梅娘也太倒霉了。

不過今日是楊老夫人的壽宴,娘家人不好掃興,陳氏打算回去跟金永德、金永禎說一聲,讓他們找楊修年聊一聊,切不可寵妾滅妻。

眾人原以為小妾公然亮相就夠令人吃驚與了,但楊家再度讓大家驚詫。

要入席時,余英荷作嘔吐狀,牛芳泉更厲害,緩緩暈倒,周遭的人忙成一團。

被掃了興的楊老夫人一點也不生氣,坐鎮場子指揮丫鬟、婆子,笑呵呵地請大夫,絲毫不忌諱沖撞喜事,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鳳娘朝金梅娘望去,看她一臉驚疑不定,明顯亳不知情,這一瞬間,鳳娘真心同情她被一屋子女人算計。

果然,大夫來了,一把脈,兩位姨娘均有了身孕。

在座的誰不是在後宅中生存下來的當家太太?無一不在心里罵楊家這兩尊大佛太不像話了,同情地看著欲墜的金梅娘。

在這時候爆出小妾有喜,除了狠狠打金梅娘一巴掌外,更有種讓眾家夫人見證的意思。這是變相在威脅金梅娘好好照顧兩位孕婦,別起歪心思,一旦小妾流產,大家會第一個懷疑她。

為了小妾公然給正妻下套,楊家這兩位長輩真是夠了!

陳氏立刻站出來,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前院向楊姑爺賀喜,說清楚點,說大聲點,讓靜王等一屋貴客同喜。

楊夫人臉色一僵,那丫鬟巳跑出去了。

鳳娘第二個站出來,唇角微勾,「給楊夫人和楊老尖人道喜了,也給二姊道喜。妹妹看二姊的瞼色不大好看呢,我懂,二姊也是新婦,哪懂得照料有孕的小妾?不過二姊實在是杞人優天了,牛姨娘是楊老夫人的娘家人,余姨娘是楊夫人的外甥女,她們自然會照顧好牛姨娘和余姨娘,哪會麻煩二姊?二姊還是抓緊時間給妹妹添個外甥才好,十個庶子也不如一個嫡子尊貴,這話可是帝師楊老太爺生前所言。」

這番話挑明了兩位小妾的來歷,讓大家明白這兩個老太婆為何偏袒小妾,畢竟是自己的娘家人嘛!楊老太爺生前可是重嫡輕庶,楊家長房幾代下來都只有嫡子,結果楊老夫人今日卻反其道而行,這還是書香門第嗎?

楊老夫人心頭一震,楊夫人笑臉僵硬。

鳳娘心頭冷笑。你們不是愛鬧嗎?大喜之日故意捅出小妾有孕,這是哪家的蠢蛋會干的事?無規矩不成方圓,當眾給小妾長臉,是哪家的規矩?二姊沒臉,楊家就有臉嗎?過了今日,滿京城都等著笑話楊家,楊修年知道你們有多拖他後腿嗎?

金梅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里又驚又怒,但她不是笨蛋,鳳娘話音一落,她便反應過來,和顏悅色地笑道︰「媳婦無能,兩位姨娘有了身孕都沒察覺,又如何談得上照料孕婦?還是讓牛姨娘留在祖母身邊,余姨娘留在母親屋里,有嬤嬤們照管,定能平安誕下麟兒。」想要她出錢給兩個賤人補胎,沒門!出了事也別想賴給她。

這種事如果關起門來談,小妾有孕,婆婆囑咐媳婦多關照一下,其實就是在敲打媳婦別下黑手,老娘看著呢。有人重嫡輕庶,有人只要是孫子都好,人心不免偏私,媳婦再好也不是自己生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孫子才重要,只要是兒子的女人生的,都是乖孫。

楊夫人和楊老夫人就是這種人,自個兒不喜庶子、庶女,換成是兒子的庶子、庶女就不在乎了,尤其長房人丁凋零,她們巴不得楊修年生下十個八個男孫,日後好壓過其他房。

壞就壞在她們在後院獨大慣了,很久沒有勾心斗角,以為將事情公開,趁著今日喜上加喜,好給娘家送來的小妾抬一分,不怕金梅娘不好好照顧兩位姨娘,正好掏出陪嫁的私房給孕婦進補。

不曾想被金梅娘反將一軍,若無外人在倒可以訓斥一番,偏偏金家人都來了,明里暗里指責她們沒規矩,對兒媳不慈,楊夫人和楊老夫人不得不吃下這個虧,承諾自個兒照看余英荷和牛芳泉。

在前頭大廳的楊修年听聞愛妾雙雙有孕,先是一喜,待看清報喜的丫鬟不是自家下人,反而自稱是武信侯世子夫人派來的,而且嗓音清脆響亮,大家都听到了,又見金永禎等人全拉下臉,他反喜為憂,心中叫苦。

靜王亦無嫡出子女,傳聞靜王體弱多病,難以受孕,但也是成親三年後才讓側妃、侍妾生下孩子。其實這真正的原由只有靜王自己明白,太子有嫡子,他沒有,這讓太子對他少三分戒備。

皇親國戚、勛貴之家有庶長子、庶長女的不少,沒規矩的多了去,但也因此飽受書香世家批判,明晃晃地指稱是亂家之源。

如今身為帝師之孫、書香門第的嫡長子楊修年卻自打嘴巴,成親不到兩年就先讓兩名小妾搶先懷孕,這不是矛盾嘛。

家有風度地紛紛祝賀,但怎麼听都含有嘲諷之意,楊修年還不能生氣,心里不免埋怨金梅娘沒管理好後院,小妾有孕何須鬧得人盡皆知?

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在楊家則是有事金梅娘,無事眾小妾。

柳震一笑,「呵呵,你們這些大才子就別調侃我連襟了,人家夫人大度,沒讓小妾喝避子湯,小妾搶先有喜很正常啊。大家都是熟人了,還裝什麼裝,正妻是用來管的,小妾是用來寵的,庶子比嫡子多的人家還少見嗎?」

這一句句都在為楊修年開月兌,卻又暗指他睡在小妾那邊比較多,日後肯定庶子女也多。

在場的人有好些都見證過楊修年與金梅娘私相授受,說好的兩心相許、情比金堅呢?

才過多久,就喜新厭舊了?

楊修年心里咯 一下,頓時語塞。

柳震順手拿起酒盞,笑得溫雅和氣,「楊家今日三喜臨門,恭喜二姊夫了,二姊夫當真好福氣,我先干為敬。」一口飲盡杯中佳釀,看楊修年笑容淺淺,他更是開懷,「我自己是柳家的庶長孫,所以是真心替你高興。」

沈寄在一旁也干了一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公主府的庶長子,一樣活得很滋澗,真高興楊兄也看重庶出。」

楊修年自詡謙謙君子,作夢也沒想過在眾人面前討論出身的問題,多沒品啊!再說了,本朝的公主往前數沒有一百位也有幾十位,駙馬納妾不是沒有,但絕對沒人能生下庶長子來讓公主顏面掃地,畢竟身為公主,受不受寵是一回事,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再不受寵,皇家不會眼睜睜看著公主受辱,可是沈寄卻吃得好、睡得好,長得雄壯威武,足見沈寄能長大是多少不可思議的存在。

靜王發了話,「後院的事,男人攙和什麼?不要寵妾滅妻,落人口實便罷。」

楊修年連聲道︰「不敢,不敢。」後背不禁直冒冷汗。

鬧出這麼一出,宴席結束後大伙兒很快便散了,才子們也沒有留下來繼續附庸風雅。

柳震接了鳳娘坐上自家馬車,見她一雙翦水秋瞳里藏著淡淡輕愁,忙道︰「我的嬌嬌兒怎麼了?誰讓你堵心?」

鳳娘露出三分委屈的樣子,「二姊是侯府千金,嫁進楊家也不算高,而且是楊姊夫自己相中的知心人,這才過了多久,楊家上下竟聯手欺負負二姊。你說,誰家的正妻不想生下嫡長子?二姊自然有給小妾喝避子湯。」

「可徐姨娘和牛姨娘竟能雙雙有喜,還挑今日鬧得人盡皆知,只有我家才女二姊會傻傻地掉進別人挖好的坑,這事若非楊家長輩和楊修年默許,兩位小妾身邊的丫鬟、婆子敢瞞得死死的嗎?二姊這當家主母只怕也是花袈子,中看不是用,實權都還在楊老太太手中,底下的家奴才敢欺上瞞下。」

柳震沒有多少同情心,只安慰道︰「靜王已敲打楊修年,不許寵妾滅妻。」

鳳娘嗤笑,別過身子道︰「男人總以為給了女人正妻之位,讓妻子管家就不算寵妾滅妻,自以為立身清正呢,真真可笑。」

柳震笑著首,「那你說,該當如何?」

「楊修年若當真敬重發妻,給她當後盾,那兩名小妾敢起麼蛾子?就算楊老去人偏心娘家人,也不至于當眾給二姊沒臉。」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後院女人之爭。」

「說到底是欺負我們沒有母親護著,祖母年紀大了,身分擺在那,不會輕易登門,楊家那兩個長輩就看準了我們姊妹好欺負——」

「停停停,怎麼扯上你了?她是她,你是你,楊家是楊家,我們柳家二房絕對是你說了算,誰敢欺負你,為夫立即替你出氣! 」

鳳娘含情脈眯地道︰「女人的心眼小,情感脆弱,禁不起男人的負心傷害,怨不能,恨不得,為了好好活下去就只能不愛,沒有愛才沒有恨。什麼大度賢良容人雅量,全是欺世盜名之詞,只因為善妒是七出之一,就逼得女人只能假惺惺地過一輩子。」

柳震刮一刮她小巧的鼻頭,安撫道︰「善妒的人是我,回了家我就想霸住你,我不要你去關注別人,包括女人,什麼小妾、通房,我可不要你分心去在意她們。」

她揚了揚唇角,「妾身總有不方便的時候。」

他失笑道︰「我又不是色中餓鬼,更不想因小失大,一旦鳳娘不再心悅于我,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巧言令色!」

「能博得佳人一笑,巧言好啊,木訥多惹人氣悶。」

「奸商,什麼話都敢說。」鳳娘低眉淺笑,越加顯得容光瀲灩,還多了幾分女兒嬌態。

柳震眉眼間都是愛意,他可不想讓楊家那點破事影響鳳娘的心情。

楊修年犯蠢,他可不蠢。身為庶子、庶女不是錯,錯的是這個社會人人會低看你。

你才情比他人好,樣樣出色,人們便拿你的出身攻擊你;你若是一事無成,混吃等死,人家正好落井下石說賤妾生的就是差,果然沒出息。

誰教當今皇上是嫡出,太子還是嫡長子,太子妃也連生三子。上行下效,世人自然看重嫡出的身分。

柳震自己受夠了庶出的不公平對待,如今能夠當家作主,又娶了名門貴女為妻,自然要為後代子孫好好謀算。

楊修年自詡文人風流,其實是色令智昏,還沾沾自喜。

他若是知曉今日會發生此事,肯定會喊冤,他事前真的不知小妾有孕,但沒人會相信,想也知道,小妾進門才半年便搶先懷孕,肯定是寵愛小妾冷落正妻。

柳震說他犯蠢,是因為他將妻妾相爭的家務事搬到台面上,讓同僚笑話。

作官的人大都表里不一,暗地里笑話你,表面上還一團和氣,等楊修年發觀自己在太

子心中的評價下滑,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想想就偷快,柳震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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