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清風 第一回 柳月家有男初長成 兩家千金一拍即合

作者 ︰ 燦非

好痛!

柳穆清模了模後腦勺,有一瞬間彷佛還感到一陣痛。

真是!怎麼會忽然夢見六年前的那場鬧劇?他搖頭笑了一下,隨手將床邊外衣披在身上,走下床去推開窗戶。

天色微亮,是他該起床練劍的時辰了。

身為柳月家家主唯一的兒子,柳穆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責任。他自有記憶開始,每日就是跟著幾個師傅學習,清晨起床練劍、練拳;早膳過後跟著師傅讀書寫文章;下午有時騎馬射箭,有時就品評琴棋書畫以及珍稀古玩等等;晚上就是溫習白天的功課,文的武的都得反復溫習。

父親若在家,便會陪著他練一會兒劍,或找他進書房問功課。

隨著他年紀漸增,也開始由母親帶著一起學看帳冊、參加柳月家底下各行業的例會,或者,跟著父母親四處訪杳柳月家產業。

「少爺起得好早。」

「少爺哪天不是起得比你早。」

兩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廝走進來,一個端著臉盆,一個捧來一個小碗。

柳穆清微笑听著他倆的小拌嘴,很快地洗臉漱口,然後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那是煮得糊了的燕窩,柳月家家主吩咐的,他不敢不喝。

柳月家家主就是他娘,統領整個龐大家業的首要人物,在柳月家,任誰都得听從家主的命令。

不過,娘卻又對爹言听計從。

他將那碗燕窩喝盡,在小廝們侍候下換上輕便藍衫。

「走吧。」柳穆清領著兩個小廝,一喚五兒一喚六兒,一同走往側院。柳穆清,年十六,面容偏長膚色偏白,挺鼻粉唇,眉目俊秀,還有著和他爹娘如出一轍的修長身材,看來比同齡少年更為高挑,加之自幼四處走訪看慣大場面,因此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份穩重與從容。

「怎麼南側廂房一大早就有人進進出出?」柳穆清問向身後人。

五兒忙回話︰「听說是老爺那邊吩咐的,說是有貴客要來住個幾天。」柳穆清听了點點頭。

「什麼客人知道嗎?」他隨□問著,腳下沒停過,這晨起練武是一天大事,半點不能耽擱。

六兒連忙回話︰「好像說是姓鳳的。」

柳穆清頓住,回頭看向他們,問道︰「姓鳳?」

「是啊。」兩人同時點頭,五兒接著說︰「這姓氏挺稀罕,咱們一听就記住了。听說是鳳大爺帶著女兒一起過來。少爺,有什麼不妥嗎?」

「沒事。」他輕輕搖頭,轉身又走。

是鳳伯伯,他才夢見六年前舊事,居然鳳伯伯一家就來造訪,這算心有靈犀還是未卜先知?

想起上回與鳳伯伯一家見面,他真要大嘆一口氣。

那次害他顏面大失,柳月家小主人害怕老鼠的事一下子人盡皆知,不單如此,他還自己跌下椅子撞昏頭,從小到大都沒如此丟臉過,不僅他丟臉,連父親也覺得面子掛不住,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唉。

幸好當天五兒六兒沒跟去,沒瞧見他如此失態,不過,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尷尬之感已淡。

當然,老鼠他也早就不怕了。

「鳳大爺的女兒不是跟咱們大小姐差不多年紀嗎?這下子大小姐可有人作伴了。」

「是啊,看來今年中秋家里會很熱鬧。」

柳穆清听著兩人談話,微微一笑,妹妹因體質孱弱又有哮喘毛病,自幼長住北京,讓袓母帶在身邊照顧調養,直至上個月才搬回家里,那鳳伯伯的女兒跟妹妹年齡相仿,的確可以相互作伴玩耍,這樣也挺不錯的。

「哥!」一聲中氣十足的朗叫。

柳穆清愣了一下,原來練功院早就有人,正是他妹以及好幾個武術師傅和隨從。

妹妹柳安和,小了他四歲,是他唯一的手足,自幼在北京長大,就住在爹的老家,據說他們的爹曾經是地位尊貴的皇室爵爺,為了跟娘在一起而喪失爵位。

盡管如此,父親卻始終受到當今皇上眷顧,不說別的,就說他和妹妹出生時都獲得可比皇室子女的豐厚賞賜即知,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是當今皇上賜的。

他的名字穆清源自詩經里的「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取其美好、和諧之意,亦蘊含太平的意思,更可延伸為仰慕大清的「慕」清之諧音;這是要他別忘了自己出身滿清皇室,要他時時心存大清、敬仰大清。

而妹妹柳安和則是代表安定、平和,亦即生于太平盛世之意;當然,兄妹倆的名字都有著期許柳月家與朝廷和平相處的深意。這些都是听袓母還有伯父伯母所說,他爹倒是從沒提過朝廷之事。

「哥,我今天比你更早呢,咱們來過過招!」柳安和邊說邊展開動作。

柳穆清看著妹妹翻了個筋斗向他撲來,頗感哭笑不得。他妹妹或許曾經孱弱多病,但在袓母的細心調養之下,不但身體愈來愈健康、臉色愈來愈紅潤,听說為了舒緩哮喘的毛病,甚至每日打拳練氣功,如此內外兼顧,多年來終于將她養得身強體「壯」。

真的是好壯哪!他看著妹妹壯碩的身子,難怪娘老是懷疑妹妹在北京時被抓去練習摔跤。娘私底下怎麼說的?好像是說一個女孩子家怎麼看起來虎背熊腰、力拔山河的啊!連爹都曾忍不住說了句「太過滋補了」……

「安和,你小心點兒。」他迅捷抓向妹妹肩膀,替她穩住身子,以免她因為太過興奮而摔倒。

「別擔心,只管出招啊!」柳安和圓呼呼的臉蛋堆滿笑容。

「我這不是出了嗎?」柳穆清微笑,右手輕巧反轉,拍了一下她頭頂,續道︰「第一招擋你肩膀、阻你進攻。第二招推開你拳頭、直取你腦袋瓜。」

柳安和愣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當即按著頭頂大叫︰「不行不行!方才我全沒防備,哥好奸詐,剛才不算數,我要重新比過!」

「敵人可不會給你時間準備。」柳穆清笑著,見她咩咩大叫,拍拍她額頭安撫︰「好好,我們重來一次。」

柳安和搬回家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柳月家安靜到接近冰冷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殆盡;現在,只要有柳大小姐在的地方就顯得熱鬧溫暖,這對柳穆清來說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巨變。

其實他性子較為早熟冷靜,一直也都偏好清幽氣氛,實在不大習慣家里忽然熱鬧起來,不過,他還是樂見妹妹搬回來住,畢竟妹妹是他唯一的手足,自小又一直聚少離多,怎麼說都該更加愛護才是。

「我要出招嘍,小心你腳下。」柳穆清先提醒,然後才不快不慢地伸腿掃向妹妹,等她跳過之後才又試著出拳,「我現在要攻你右側手臂,再來是兩邊腋下,然後是右大腿,看好嘍!」

柳安和按照哥哥的提醒,一招一招擋下,就這樣居然對打了十來招,她既感興奮又頗有成就感,開心得手舞足蹈。

雖然她很喜歡袓母,伯父伯母亦視她如己出,但她還是很高興自己終于搬回家了。

空曠院子里,就見兄妹倆你來我往地過招,不時傳出兩人揮拳比試聲以及對談笑語聲……

柳月家,由柳穆清的外曾袓父柳月一手創立,卻是在柳穆清的外公柳如笙手中開始壯大,之後曾經短暫落人賊人之手,幸而又在他父母的攜手努力下奪回大位。

柳月家產業遍布江蘇地區,除經營水陸運輸,並有茶樓酒館、米行、藥鋪、南北雜貨、布莊、染坊、當鋪等店家,其富裕程度實難以估計,每年營收更是無以計數。

然而,最特別的是,柳月家承襲他外曾袓父留下的家訓,所有店家鋪子甚至商船鏢局等等從不掛上柳月家標幟,甚至對外也一概不能宣稱隸屬于柳月家之下。

此一作法初始是為了避免店鋪之間互相牽連,防止任一家店出事而連累其它鋪子,卻沒想到後來反倒成為柳月家開枝散葉的主因。

就如他母親所說,化整為零不引人注意才是長久根本之道,因此,數十年來外人只听聞柳月家家大業大,或許可以約略猜到某些大商號大船坊屬于他們,可卻無人確切知曉柳月家到底總共有多少店鋪以及實際的生意版圖。

「少爺,茂良客棧的陳掌櫃已經等在前院偏廳了。」

五兒走進書房稟報。柳穆清正站在書桌前端詳幾幅畫作,听了之後應了一聲,先將手中畫軸給卷起收好,這才走了出來。

「將這幾本帳冊帶上。」柳穆清指向書桌旁的幾本冊子。

五兒立刻過去拿在手上,轉身正想往前走,卻見主子忽然停住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手上的帳冊。

五兒不解探問︰「少爺,還缺什麼是嗎?」

柳穆清看了他一眼,忽道︰「帳冊放著,你去我房里取那白毫烏龍,然後到偏廳幫忙沏茶,我自個兒先行過去。」

「是。」五兒立刻放下帳冊,快速走了出去。

柳穆清理理衣裳,逕自往偏廳走去。

自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知道自己是柳月家的下一任繼承人。

一年前,母親挪了一間店鋪交給他管理,當時還白紙黑字立了合同,說明店鋪不是送他,只是讓他管理,往後無論盈虧都算在他柳穆清的頭上,年底結算時若有盈余,不但盈余歸他,來年還會再撥一間店給他管理。

倘若他夠本事攢夠了銀兩,就可向母親買下店鋪;但若是虧損,這筆帳自然也是算在他頭上,須得自己想辦法還出錢來;否則,只要虧損超過店鋪價值,母親就要收回鋪子管理權,一旦他手上的鋪子全數被收回,那他就得收拾包袱滾出家門,也不準說自己是柳月家的兒子,以免貽笑大方……

關于逐出家門,柳穆清絕對相信母親說到做到。

「大少爺。」陳掌櫃站在偏廳正中央,一看見他便拱手致意。

柳穆清朝他淡淡微笑,坐下後卻見他始終站著,遂開口︰「陳掌櫃別拘束。你是經歷我柳月家三代的老掌櫃了,不必如此多禮。」

「是、是。」對方連說兩聲,語氣算是客氣,但臉上卻沒半點笑容。

「今天約見也不為別的,就是茂良客棧歸到我這兒一個多月了,還沒問過陳掌櫃有什麼需要的,又或者有什麼想私下與我說的,咱們可趁這時互相商討一番。」柳穆清看向他,兩顆眼珠子烏亮有神,透著一股略顯稚氣的清新感。

去年他獲得一間已有二十年歷史的藥鋪,那間鋪子本就賺錢,因此毫無意外地結算時帳面頗好看,母親于是在上個月他滿十六歲時將茂良客棧撥給他管理︰當然,這次同樣也是立了合同,上面載明的規則都跟之前相同。

「陳某該給的帳冊都上繳了,暫時並沒什麼額外需要,大少爺特地找我來,也算是器重陳某,這點我感激在心;但是中秋將至店里正忙著,還不如讓我快些回去幫忙,遠比坐在這兒好。」陳掌櫃生得方頭大耳,說起話來就像許多柳月家老部屬一樣渾身江湖味。只見他一口氣講完,並將五兒端來的茶一飲而盡,然後就直瞅著柳穆清,眼神老練精干,一副看你大少爺能奈我何的態勢。

五兒站在旁邊看了,不由得有點火大。

主子貴為柳月家大少爺,所到之處誰見了不是禮遇三分,可這個陳掌櫃居然如此無禮,主子好聲好氣的問話他不耐煩,主子特地拿的好茶他一下子牛飲喝光,真是目中無人、氣焰高張!

柳穆清微微一笑,沒半點動怒跡象,但也沒讓陳掌櫃離開,他讓五兒替兩人又斟了茶,徐徐開口︰「既然陳掌櫃沒什麼想問,那就換我問問。」

陳掌櫃微愣,搞不懂這個唇紅齒白的粉女敕大少爺想問什麼,他都說了正忙,怎不快快放他回去照顧生意?卻听得柳穆清提出幾個問題,像是跑堂的掌廚的各有幾人,各個伙計的年齡身家背景等等,他也都耐住性子回答。

「所以管帳的是你小舅子?」柳穆清問著,兩眼看向茶杯,緩緩喝了一口。

「是。他管帳兼采買,偶爾也幫忙做點兒跑堂端菜遞茶水什麼的。」陳掌櫃態度冷硬,回得極快。

柳穆清听了點點頭,又問了一些尋常問題,倒也沒耽擱太久,約莫一盞荼時間就結束話題。

「今日勞煩陳掌櫃了。」他說著便站了起來。

「少爺您留步,不敢勞您相送,我熟門熟路的自個兒離開就行。」陳掌櫃示意他留步,坦白說,今天這趟反正是浪費時間,想他都是侍候柳月家三代的老人了,連柳月家家主,也就是柳穆清的母親,都對他頗為禮遇,可這個毛還沒長齊的黃毛小子居然硬要他丟下鋪子跑這一趟,結果也只是問些無關緊要的芝麻蒜皮事!

陳掌櫃如一陣風似地快步離開。

「怎會有這麼不知好歹的人。」五兒頗感氣憤,邊收拾茶具邊嘀咕︰「真是浪費了這一壺好茶。」

柳穆清沒說話,就只是靜靜將手中茶給喝完。

茂良客棧是外曾袓父時期就有的,他曾經好幾次路過這間客棧,親眼看見店內絡繹不絕的盛況,也因此,當母親將這間店撥給他時,他其實暗自高興不已,以為又像去年那樣輕松獲得了賺錢老店。

可是,當他仔細將這幾年的帳冊翻過,赫然發現茂良客棧的營收根本不如預期。

沒錯,客棧生意極好,但出乎意料的,開銷更是驚人,收支對照之下只是勉強打平而已,甚至,去年結算起來,帳面根本就是虧損狀態,而今年也好不到哪去,截至目前為止,幾乎每個月都是支出略多于收人,再這樣下去,到明年結算時,他敢打包票肯定不會有半點盈余。

「安和在跟誰玩耍?」

柳穆清沿著長廊踱步,同時思忖著鋪子的事,耳邊卻听得後院傳來喧鬧笑聲,其中有個宏亮的,一听便知是妹妹,但听起來似乎周圍還有不少人正在說笑。

五兒想了一下才答︰「好像是鳳大爺的女兒。听說這幾天兩家大小姐都玩在一起呢。」

柳穆清點點頭,然後就往那方向走去。是啊,他差點忘了,幾天前鳳伯伯帶著女兒前來,當晚他爹就跟鳳伯伯出遠門,說是要十來天才回來,而他娘昨夜說了要去視察一批貨,這一去也要好幾天,行前還特地交代他要看好安和以及鳳伯伯的寶貝女兒。

「兩個小妞妞若太不像話,就先分開來,各自關在各自屋里,反正關著總比跑出去惹事好。」

這是他娘說的,可那是柳月家家主才會做的事,他怎麼可能把兩個女孩兒關著?再說,兩個小丫頭能鬧出什麼事來?

呃……

柳穆清停下腳步,有些驚訝地看著後院中庭,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兒合力拿著一根長竿子,邊叫邊笑,正將竿子不斷升高至樹干間,好幾個下人圍在她們身邊簇擁著,像是怕兩人跌倒似地跟前跟後。

這是在搞什麼?柳穆清暗暗感到額角發麻。

「沒想到這麼難抓。」

「咱們已經在竿子最上頭纏了許多蜘蛛絲,這回一定能黏住。嘿,我發現了,左邊樹干上好大一只呢!」

兩個小女孩重心不穩,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卻又笑個不停,那根長竿子就這樣搖來晃去,好不容易才穩住。

柳穆清看著兩人背影,其中一個穿衫的是他妹,另一個穿淺紫衫的就是鳳伯伯的女兒吧?

幾天前他們抵達時他正忙,後來又一直沒能踫到面,此刻一瞧倒是頗有意思。兩個女孩兒居然身高差不多,連身形也頗像,都一樣不容小覷,都很……珠圓玉潤。

看起來,柳家和鳳家都很會養女兒啊!當然,也不是說她們胖得多麼夸張,但總之絕對不會說她們瘦就是了。

「寶寶別笑,咱們得憋住氣、輕手輕腳的。」

「好,咱們別出聲,也別使勁……噓。」

柳穆清悄聲朝她們走近。飽飽,這名字他有印象,那個滿嘴滿手都是油光的小女妹,說自己是吃飽飽的飽,後來他知道了其實不是那個飽,而是寶貝的寶,姓鳳名寶寶,鳳寶寶。

「一、二、三,快!」

兩個女孩兒以氣音輕喊,合力將竿子向前輕推。

「哎呀,飛了!」

「怎麼又失敗了!」

幾乎是同時,一道修長身影迅捷竄出,輕快蹬著樹干向上爬,眾人還來不及看清楚怎麼回事,很快又見一個前空翻,身影翩然落地,一瞧,竟是不知何時出現的柳穆清。

卻見他輕喘幾下,兩指捏著本已飛走的蟬,不解問道︰「你們就是想要這個?」

「抓到了、抓到了!」

「哥好厲害!」

柳安和將長竿子扔給小廝們,一把將他手中的蟬給搶過來;鳳寶寶也立刻湊近,兩人歡呼,一臉崇拜地看著柳穆清。

同時間,柳穆清也望向鳳寶寶。

跟柳安和一樣的圓圓肉臉,兩頰鼓鼓的,但眼楮比他妹大一點,皮膚還是跟以前一樣黑,很少有女孩子這麼黑,至少他見過的千金閨秀沒一個把自己曬成這樣;然後,那雙還算大的眼楮正在靈活地轉著,一望即知腦筋肯定正飛快地溜轉。

「你們抓蟬做什麼?」柳穆清著實不懂小女孩心思。

「這些蟬太吵了,害咱們不能睡午覺,我跟安和要把它們抓去後山。」回答的是鳳寶寶,她說完就對柳穆清露出微笑,喊道︰「穆清哥哥。」

她早從柳安和口中听說她哥的名字了,這名字一听就是頗有典故頗為文雅,不像她名字居然兩個字都一樣。是說,穆清哥哥長得還真是非同一般,臉白白的牙齒也白白的,看起來好干淨,好不可思議喔。

她曾听爹說,臉白的男人不可靠,牙齒白的男人只會打情罵俏!當時她還疑心怎麼會有臉白牙齒也白的男人啊!沒想到現在居然眼前就有一個。

是說,她爹自己的牙齒也是挺白的啊……

鳳寶寶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忍不住多看這個穆清哥哥幾眼。

柳穆清朝她客氣有禮地點頭致意,卻仍不忘提醒︰「你們剛才太危險了,若長竿子打到頭怎麼辦?」

話才出口,兩個女孩兒同時噗地一聲,一起夸張地捂著嘴偷笑,還不時賊兮兮地看著對方,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趣事。

「怎麼?」他是說了什麼如此好笑?

柳安和邊笑邊對鳳寶寶說︰「你看吧,就跟你說我哥肯定會這樣講。」

「真的耶,你剛學得好像喔。」鳳寶寶也笑個不停。

柳穆清微愣,原來兩個女孩兒湊在一起就是這樣?他心里不禁好笑,臉上卻仍是溫煦,語氣也很溫和︰「你們若嫌蟬叫太吵,不如換個院落,東側的書房安靜許多。」

「不如哥幫我們抓蟬吧。」柳安和提議。其實她和鳳寶寶一開始也試過爬到樹上抓,但畢竟身手遠不如哥哥利落,屢試屢敗,只抖落一地樹葉。

「是啊,穆清哥哥肯定一手一只。」鳳寶寶立即附和。

柳穆清啞然失笑,方才不過是一時興起,他怎可能花費時間在此抓蟬。「抓走還是會飛回來,無濟于事。」

兩個女孩兒抓蟬本就玩心居多,此時耳語幾句,馬上又興起其它主意。

「不然,咱們去後山看松鼠。」

「好啊,趕緊去。」

柳穆清見她們又興致勃勃、蓄勢待發的模樣,肚里一陣好笑,遂叮囑︰「若要去後山,傍晚前就得回來,五兒你跟著去,多帶些人。」

「是!」中氣十足的回話,柳安和跟鳳寶寶異口同聲答著,聲量完全掩蓋住五兒的。

柳穆清點點頭,轉身正想走,卻又停下看向妹妹,叮囑︰「安和,晚上跟我一道用膳,寶包也一起來。」

他理所當然地說著,卻沒想到,這次話一說完,竟引來兩個小丫頭更夸張的大笑,而且還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

這又是怎麼了?柳穆清有點無奈地看著她們。

「寶包!好好笑喔,好像肉包菜包叉燒包什麼的。」柳安和笑不可抑,邊說邊指著鳳寶寶。

「寶……包!哈哈,從沒听過有人這樣喊耶,寶包寶包鳳寶包,好像是一種很好吃的包子。」鳳寶寶自己也喊了幾次,樂得眉開眼笑。

通常人人都跟著她爹喊寶寶或阿寶,她娘則喚她寶兒。小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真如爹所說是吃飽的飽,後來讀書識字了才知道根本被爹給耍了,什麼吃飽飽啊,其實是金元寶的寶!

柳穆清閉了一下眼,耳邊淨是這兩人的吵鬧笑聲,他開始明白娘為何說可以分開關著她們,定是這兩個小丫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惹到她了。

「不然,以後還是喊你寶寶吧。」他看向那個還在咧嘴笑的胖呼呼小黑妞。

鳳寶寶連忙搖頭,笑道︰「穆清哥哥還是喊寶包吧,听一听覺得很好听呢。」

「寶包寶包!」柳安和一下子連喊好幾聲。

被喊的人伸手過去捂她的嘴,抗議著︰「不許你喊!這是穆清哥哥先說的,只能穆清哥哥喊。」

「不管!我就偏要喊!」柳安和拉下她的手,很快地搔她癢。

鳳寶寶尖叫一陣後立刻回攻,兩人于是抓著對方不斷互相搔癢,柳穆清連忙退開幾步以免遭受波及。

寶包,這真有這麼好笑嗎?兩個疊字的名字不都這樣喊嗎?他搖搖頭,不再跟這兩個小丫頭湊一塊兒,簡單吩咐五兒盯好她們,逕自往書房疾步走去。

肉包菜包叉燒包,以及鳳寶包?

有點像是包著鳳爪的包子,但這肯定是一道令人瞠目結舌的怪菜。想著,柳穆清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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