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龍戲鳳 第十二章

作者 ︰ 于晴

上了甲板,天色大亮,晴朗無雲,彷佛昨晚一切血腥不曾發生過。

燕奔上前。「爺,人都已經送走了。」

龍天運應了一聲,要模上玉扳指卻落了個空,也不知昨晚落哪去了。

「不必跟著李勇他們查幕後,我心里有底。燕奔,你是他們的頭兒,你的部屬出了事,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麼?」

燕奔一怔,冒犯地抬頭看他一眼,隨即垂下。「屬下知道。」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過問了。」

燕奔始終恭敬地垂著眼。「謝陛下大恩。」

「不是說,在外頭不叫陛下嗎?一群小子在越俎代庖替我決定,當我是傀儡還是容易被操控的主子?」龍天運這話說來不疾不徐,似是柔聲細語,燕奔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普天之下,有誰能為天下君王代為決定?除非是攝政王。但陛下又不是十來歲的孩童。今天外人的決定成功了,它日是不是就要爬上君主頭頂上了?燕奔陪在君側三年,自然明白這位原本不是以養成帝王方式長大的陛下,遠比曾是東宮太子的謹帝還要心硬。

龍天運又不知在想什麼,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眼角。

燕奔還在等著主子問話,等了又等,听見疑似自言自語的一句——「蒙著眼,有什麼好?」

燕奔向來就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陛下吩咐他就全力以赴︰全力自然是包括性命,這就是他的忠心。但,若陛下不說,他就不會去做,揣測君心一向是喜子那個太監會干的……現在陛下的話說出來了,卻有點撲朔迷離,他要怎麼回?

「爺……蒙著眼好。」

「哦?」龍天運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了。

「蒙著眼練刀,專注力可以提高。」

龍天運聞言,嘴動了動,一笑置之。當年在海上時同伴會聊葷事,他入境隨俗,讓他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也能更快掌握所想知道的知識。不過,現在?他沒有意願提及昨晚的隱私。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是帝王了?

蒙著眼,有什麼好?即使因此容易產生刺激,也不及他想看當時她的眼神。當時,她的眼神是怎麼變化的?是在說什麼?

幾度想將眼布拿下,卻被馮無鹽暴力阻止。女人心,太難捉模了。

那頭,鐘憐上了甲板,招去喜子說了什麼︰喜子連連點頭,往另一處走去時,正好與龍天運目光對上。

喜子立即上去,忠實地稟報著︰「爺,奴婢去煎藥。」

「藥?」受了風寒?被子都教她給卷了,這身子是不是弱了點?

「是啊,鐘憐去找衣裳給馮姑娘。奴婢去煎藥,幸而奴婢有藥……」

龍天運眼皮一跳。「什麼藥?」

喜子愣了下,答道︰「不留子的藥啊。」

龍天運頓時沉默。良久,含笑問︰「誰允你擅自作主的?」

喜子背脊有了冷汗,連忙辯解︰「爺誤會了,不是奴婢擅作主張,是馮姑娘讓鐘憐去做這事的。」

一連幾天,馮無鹽都在天亮前轉醒。

夜光木隔著薄紗透出淡淡的光芒,壁上是chun宮木刻,因光不足而顯得陰暗不明,倒是身邊男人寬肩的線條明顯可見。

寬肩窄腰體力猛,這話她曾在有著chun宮圖的書上看過,那時沒放在心上,如今想起這句話,實實在在的中肯。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看一眼另一側彷佛獨睡的男人。她就不懂,已經習慣各睡各的、各蓋各的被,回去睡不好嗎?

她吃驚地拾起終于沒有破碎的衣裳,迅速地換上。走了兩步,酸痛襲來,想起十六曾在馬車里跟她說的話,璧人……真是……真是……

鐘憐就在外頭等著,陪她走進另一間房,協助她略洗了下。她的身子微有紅印而已,這絕不是龍天運過分小心,而是她體質如此。那種被折騰到紅痕斑斑的樣貌,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幸而如此,才能在鐘憐面前免去尷尬。

……要說過分小心的話,她有點奇怪地看著胳膊上的傷布。這只手臂好像常被他避開?雖然他蒙著眼,但,激情中他若察覺踫到她這只手臂,動作便會緩下來。他不覺得很別扭、不盡興嗎?她納悶。

她接過鐘憐手上的溫水喝下,頓覺嘶啞的喉嚨得到舒緩。

馮無鹽不笑時神色嚴肅,並不具有親和力,可當她眼眉放松下來,意外帶著溫暖的柔和。

「多虧有你了,鐘憐。」馮無鹽實在感謝有她陪著走過那條走道,她安心不少︰至少,再有「刺客」也會看在鐘憐的面上改日再來吧。這話卻不好說出口。

「姑娘哪的話,應該的。」

「藥呢?」

鐘憐面不改色端過藥盅。馮無鹽當是苦茶,一口口喝來暖身子。趁這時候,鐘憐又取來另一條藥膏,解開她的傷布,好細心地上著藥。

藥膏的味道十分好聞,讓人心情甚是愉快。「難怪女孩子都喜歡在身上弄花香味。」

「姑娘若想要,我也幫你弄吧。」

「不不,我現在就很好了。」馮無鹽笑道。听說這藥膏是祛疤,但傷口實在不小,要完全祛疤恐怕不容易。

鐘憐以為她在擔心,便笑道︰「傷都好了,其實傷布早可以拿下了,現在就是專心祛疤就好了。」

「那以後都拿下傷布吧。」

鐘憐一愣,欲言又止。

馮無鹽看她一眼,又盯著臂上不好看的疤痕。「你主子不喜歡女人身上有疤?」

「奴婢不清楚……不過,男人總是喜歡毫無瑕疵的人事吧。」

馮無鹽嗯了一聲。這就是鐘憐在她傷好後仍為她纏上傷布的原因?因為太丑?這也是他蒙著眼仍會避開的原因?可是,這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等鐘憐上好了藥膏,想再纏上傷布,馮無鹽說道︰「別了。既然都好了,就不必遮了。」她坐到桌前,畫紙已經鋪妥了。

鐘憐沒有再針對這點作勸說,跟到桌旁,輕聲說道︰「姑娘,天還沒亮,其實可以多睡點。」

「沒關系,以前我常徹夜不睡,趁著有感覺時下筆,會有出乎意料的驚喜。」馮無鹽見鐘憐一臉不解,溫和道︰「你不懂也沒有什麼關系,人人各有喜歡的事物。鐘憐,你喜歡什麼呢?」

「我?我沒有想過。」

「沒有想過或許才好。」話題一轉,她主動問道︰「你會武功嗎?」

「會一點兒。姑娘怎麼發現的?」

「你走路的姿態跟燕奔有點相似。你在你主子家里是教武藝的嗎?」

「不,是念書給老人家听,或者侍候小少爺茶水……」鐘憐見她一怔,連忙解釋道︰「是主子的弟弟們。主子在家中只有一位長兄,可長兄三年前不幸墜馬,因而目前家里全靠主子作主。」

馮無鹽喔了一聲。她本意不是要探問龍天運的家事,雖然確實有那麼點好奇︰但,現在她真的只是隨意與鐘憐談天。說來慚愧,這一路行來,其實陪她最久的是鐘憐,船上有女子令她安心,她卻因為個性關系不太容易與人親近。

如今行程將要結束,她總想釋出點善意與回報……因為知道回京師後,她絕不會再見鐘憐。

不是鐘憐不好,而是鐘憐背後有那個男人。

有些事到了時候,該斷則斷。有些話鐘憐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問。例如,這碗藥她去要來,鐘憐從不阻止,那表示龍天運屬意事情就是要如此解決︰又例如,鐘憐會專程陪她過走道來到另一間房獨睡,卻從不勸她與龍天運同房共睡,是鐘憐確實知道龍天運跟女人歡好後習慣一個人睡。

那,為什麼龍天運沒離開?因為累壞了?有可能。馮無鹽為他下了結論,同時也在心里強調.?是她睡了龍天運,而不是龍天運睡她,是她留房間給他,不是她被留在那里。

其實心里明白自己個性是事事要出于主動才放心……雖然她的確不習慣跟人一床共睡。龍天運也是啊,一看他不喜歡跟人肢體踫觸的睡樣,就知道他從來不跟人睡吧……果然是體力消耗透支,下不了床。

「姑娘?」

馮無鹽回過神,發現手指在空中虛畫著男體的線條。她的臉微微熱了下,開始打起底稿。鐘憐退守一旁,不再說話。

等到天略亮了,馮無鹽才倒向床上,埋進棉被里吁了一口氣。

鐘憐迅速收拾桌面,來到床邊,正要為她蓋好棉被,馮無鹽突然問道︰「你都給你主子家里的老人家念什麼書?」

鐘憐笑道︰「都是些璧人的故事。老人家就愛听璧族的事,好比她們最愛听的一則故事一開國主還在草原時娶不到妻子,有天來了一個神棍,不,是大師︰他指著開國主說︰往東走吧,東邊有你想要的美人兒。于是他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來到大晉,見著前朝靈帝,可惜,才這麼一面之緣,靈帝就自盡了。從此,開國主心心念念前朝這位舊帝的美色,後來征戰各地也不乏有尋找美人轉世的目的,直到駕崩仍忘不了那樣的絕色,這也是他一世無後的原因。每次听到這段,老人家們總是撫掌大笑。」

馮無鹽聞言,表情有片刻的呆滯。「書里寫的?」

「是啊。」她在宮里看的。

馮無鹽見過書里寫的什麼開國主出生時天降祥雲、天兵天將下來相助,才讓一個蠻邦佔了大晉的土地,卻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貶帝的寫法……這不是暗批開國主性好漁色嗎?誰敢出這種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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