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賴婚不出閣 第八章

作者 ︰ 陽光晴子

燈火通明的書齋里,香爐上燃起裊裊白煙,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沉香味。

夏天擎坐在桌前,難得的對桌上攤開的卷宗視而不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樊芷瑜那雙璀亮黑眸不時的在腦海里盤旋。他們在馬車內時兩人也不再交談,她坐得遠遠的,拉起窗簾專心的看著窗外街景,直至下了馬車。

到了午膳兩人同桌吃飯,過往她一定顧不得吃,時不時的偷偷看著他,但今天她卻專注的用餐,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寥寥可數。

晚膳時養父在外用餐,她也差了丫鬟來說她想一人在西晴院吃。

齊江邊磨墨邊看著主子,桌旁還放著他剛沏上的香醇好茶,微微冒著煙,他看了一眼後,目光繼續往另一邊滿滿的書櫃看過去,沒看到雪兒。

他始終搞不清楚那個小東西是怎麼進到書齋的?明明他進來時,還會特意在屋內巡了一遍,再將門嚴實的關上,但一連幾天了,那小東西就是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屋里!

「咚」地一聲,一團毛茸茸的白球撞到桌腳,發出異響。

齊江臉色丕變,想也沒想的放下墨條往聲音處看去,一見到那團小白球,他倒抽了口涼氣,顫抖著手指著,「少、少爺……雪兒牠又來了,我說了吧,牠是突然出現的。」

夏天擎因他那驚嚇的拔高音量回了神,「別多心了,你剛剛端了熱茶,許是那會兒就跑進來了。」他邊說邊走到雪兒旁邊,彎要抱起牠,沒想到牠又往門口跑,用狗爪撓撓門板。

他走到門邊,彎子一把將牠撈起抱到懷中後,走回長桌坐下。

此時是亥時,變身為雪兒的樊芷瑜無言的趴著看看他,再探出頭看看頗高的地面,最後又抬頭看看夏天擎。真是的,干麼不開門讓她離開就好?這麼高,她哪敢往下跳?

夏天擎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但只要思及樊芷瑜對他的態度轉變,他就變得煩躁,他想起她在亭台下以手指輕輕搔癢雪兒的畫面,不由自主的,他的手掌也緩緩往下,輕輕揉著雪兒的小肚子。

干什麼?干什麼?他的手放哪兒啊?她都四肢開開的露肚子了!

「汪汪汪——汪汪汪——」

她窘得臉兒發燙,掙扎著想起身,偏偏不知怎麼回事,他這動作讓她渾身酥麻,舒服的一直想闔上眼楮,沒力氣起身啊。

夏天擎瞧牠昏昏欲睡,終于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難怪有人說養只寵物會讓人心情變好,他放開手,見牠又平躺好一會兒才扭著短短身軀起身。

熒熒燭火下,小家伙圓圓的眼楮發亮煞是可愛,見他看著牠,突然又別過小腦袋像在生氣,身子微微伏低,毛發直豎。

樊芷瑜生氣啊,雖然變身成狗,她也不想讓他模來模去的,雖然,那樣真的很舒服。

驀地,夏天擎神色一凜,看向還在糾結雪兒是突然出現的齊江,「你去廚房拿個木碗盛點水,再找顆小家伙玩的木球來。」

齊江點點頭,又蹙眉看了被主子放在桌上的雪兒一眼,這才步出書房。

房門甫關上,一條黑影倏地從窗外掠了進來,一在桌前站定就見桌上那只巴掌大的小女乃狗立即拱起背,像是叫囂似的朝他輕汪一聲,再對他齜牙。

這人是誰?他又想做什麼?樊芷瑜擔心的看向仍坐著不動的夏天擎。

「少主,這是?」黑衣人微微一怔,他多次擺平廖博均那老家伙安排在院子四周盯梢的暗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屋向少主報告事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只小家伙。

夏天擎輕笑出聲,輕彈雪兒的小腦袋瓜後,再以厚實的大掌順順牠的毛發,從牠的小頭撫過背部再到小小屁|股——

樊芷瑜不由自主的趴臥下來,這是狗的習性唄,被這樣撫弄著,全身自然酥麻的軟趴趴……

「一個近來很愛往我這里跑的小家伙,說吧。」夏天擎收回了手,表情也跟著變了。

黑衣人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啟稟少主,外面的人都處理好了,半個時辰後就會醒過來,醒來後也不會發現異狀。」

「嗯。」

樊芷瑜抬頭看著兩人,听不懂在打什麼啞謎?什麼少主?

「另外,也已經照少主吩咐,安排暗衛在何大人身邊保護,何大人這陣子找了幾位大人,他們手上都有福州刺史跟旗國舅強搶民女的證據。」

「哼,荒yin皇帝,而那些要臣為了皇上的美人還真是用心。」他一臉輕蔑。

「即使旗妃正受寵,皇親國戚犯命案依律還是該處斬,可是……」暗衛首領曹曄不滿的說道。

「不急,旗國舅也是廖博均的心月復,他出了麻煩,廖博均也得忙一些,只是不能再讓無辜的百姓死亡,這一點你費心些。」夏天擎劍眉微擰,知道這一點是為難了這群忠心的下屬。為了報仇血恨,他要顧忌的太多,實難兩全。

曹曄也知道,為了將廖博均跟樊秉寬從雲端拉下地獄,有些事他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盡力。

「不管是福州刺史還是旗國舅,他們一定都找得到月兌罪的理由,何大人又听不進我的勸,我們只能私下保護他。」夏天擎語氣中帶了點疲倦的挫折。

樊芷瑜下意識的以身子蹭蹭他的大手,她想安慰他,雖然她听不太懂兩人的對話,但她知道她爹對定國公有多麼言听計從,夏天擎想對付定國公……難道當年施太傅被栽贓導致百口人被抄家滅族一事,定國公也同她爹一樣是禍首之一?

「敢問少主,五皇子的事可有進展?」曹曄忍不住又問,畢竟他的人在暗,只有少主能與何定羲大人面對面接觸。

「他不肯透露,也只能等到他相信我的那一天。」這一點夏天擎倒沒太介意,身為樊秉寬的養子,能與何定羲有目前的交情,他算是滿意了。

談完了公事,曹曄忍不住必心起少主的私事,「少主跟樊姑娘的婚事听說近了?」

「我會娶她,但再多就沒有了。」夏天擎淡淡的說著。

樊芷瑜雖然早就知道了,可听了還是很難過。

前世成親後,她以為他們還有一個月的甜蜜期,眼下听來,顯然當時夏天擎只是在演戲。

所以前世婚姻中,他在娶了她後不久就將她獨留在西晴院,直至一場場悲劇撲天蓋地的席卷向她,終致滅頂,都是他計劃好的?不是她以為的,他婚後才知道那個秘密?

「如此就好,雖然樊姑娘對少主一往情深,但是少主跟樊大人的敵對關系已經注定是場悲劇,少主別放入太多感情是好的。」曹曄語重心長。

「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說。

瞧他眼底的漠然,篤定的神態,樊芷瑜忽然驚覺,她前世怎麼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出身?這種與生俱來的從容與貴氣,怎麼可能是個流落街頭的乞兒光憑在府里長大就養成的?

夏天擎與曹曄又說了些話後,曹曄就從窗戶飛掠離開了。

不久,齊江一手木碗一手木球的走進來,將兩樣東西全放在桌上。

「下去休息吧。」夏天擎心不在焉的道。

「那雪兒呢?」

「小家伙自己會回去。」

也是,還懂得每天固定時間來報到呢!齊江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著,哀怨的看了還能留在屋內的雪兒一眼,這才退了出去。

夏天擎撓撓小女乃狗的下巴,再將木碗推到牠面前,「喝吧。」

樊芷瑜不太想理他,她的情緒很復雜,原來心里想著要寬容、要饒恕、能釋懷是一回事,她這顆心偶爾還會鬧情緒、會氣會怒呢。

但他看來心情也不怎麼好,繃著一張俊顏,黑眸漠然,抓著木球的大手關節冒青筋,可見也在努力克制著什麼。

她搖搖頭,再低頭看著木碗內倒映出雪兒那張可愛的小臉,她伸出粉紅小舌喝起水來,她還真渴了,不知不覺喝了半碗。

夏天擎的手無意識的來回滾著木球,陷入沉思。

怎麼會與前世不一樣?到底是哪里出了狀況?他心緒難靜。

他與樊芷瑜的婚事應該在一年後才會論及,這回時間卻突然提前了。

前世,樊芷瑜並未婉拒他在上元節的邀約,但此世她卻偷偷外出。

還有這段日子,她的態度改變、個性改變、行為改變,與前世皆不同。

不可否認的,她與前世的不同讓他捉模不定外,又多了一些他始終無法辨別的情緒,聰明如他也只能解釋為那或許是他曾為了報答樊秉寬的養育之恩,因此對她產生的兄妹之情在作祟。

要他對一名女子神魂顛倒,將女人放在心上、甚至付出真心是不可能的事!前世沒有,此世更不可能!

前世,他的父親被栽贓,家中搜出通敵叛國的證據以致滿門抄斬,當衙役無預警的上門抓人時,父母為救他這獨生子拿起刀劍與府中奴僕全力抵擋,讓幾名奴僕帶著他逃。

危難之際,明明是來抄家的樊秉寬卻突然殺了身邊兩名衙役,要他繼續在柴房內藏好,直至他帶領大隊人馬離去。當晚夜深人靜時,樊秉寬獨自返回,並帶著他離開那充滿刺鼻血腥味的大宅院。

當年的他七歲,誤信了樊秉寬的自圓其說——他知道施太傅不會通敵叛國,但他沒能力拯救,只能救下他這唯一血脈。

而因他出生體弱,幼時就離京養身,才回京兩日就遭遇大劫,識得他面容的本就少之又少,經此一劫又多已死去,樊秉寬才能讓他改名換姓將他收養。

而樊秉寬又不知動了什麼手腳,制造出「離京」的他已病死他鄉的假消息,算是周全地掩蓋了他的存在。

樊秉寬對他好,用心栽培他成為文武全才,他則認定他是救命恩人,尊敬他、感激他,即使長大後得知樊秉寬做的並非全是善事,也愚蠢的認為那是他受制于定國公,不得不從。

對于有腿疾的樊芷瑜,樊秉寬自小就叮囑要他好好照顧她,待長大後,他要將女兒交給他,當他的妻子。

為了報答恩情他真的娶了她,直到婚後不久他生父留下的暗衛終于找到他,告知他那令他悲憤自責、認賊為父的真相後,他才展開一連串的報復計劃。

之後,他成功的爬上高官之位,接手樊秉寬的資源及人馬,並暗中下藥將他軟禁,在樊秉寬無力回天,飲毒酒自盡後,他更不忘納妾給予恩寵,譏笑樊芷瑜的殘疾,藉此來折磨仇人之女。

但仇恨未雪,害死他太傅府一門百條生命的幕後主使還活著,靠著荒yin皇帝的聖眷榮寵活得順風順水的廖博均,才是他的頭號敵人!

豈料廖博均比他認為的更強大,老家伙的武功竟然比他更精湛,末了他報仇不成反倒死在他手上,含恨而亡。

當他再睜開眼時,重生回到十歲,老天爺給了他再一次報仇的機會,他主動找上父親生前留下的暗衛組織,安排眼線、積極練武、博覽書籍,尤重權謀,這一回廖博均在明,他在暗,他不信還成不了事!

思緒太沉太深,當他回過神時,桌上已不見雪兒。

只是——

他蹙眉看向關上的房門,站起身來到處看一看也不見小東西的身影,牠是怎麼出去的?他狐疑的目光挪向半開的窗戶,那小短腿……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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