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各散四方

作者 ︰ 桃其實

將近傍晚時,霞光凝聚成衣,從天而降,街上的白色紙錢都映上了金輝色,明明剛入初夏,卻仿似進入了蕭索的秋,映在人心底的寒涼。

街上站著一人,一身竹青色錦袍並無任何的花紋,靜靜站著不動,風乍起時,吹著那身衣袍,漸露出腰間的玉簫。

他瞧著街中幾個穿著白色喪服的男子低著頭,從手中編織的籃子中,一把一把的撒著被映上金輝色的值錢,那幾人沿著街道走過,後面則是兩人一前一後的抬著一卷席子,席子外露出白底黑靴。

幾個人就這麼低著頭顱,麻木的向前走著。

在這一隊人身後,有一個人站在遠處,視線緊盯著這一處不放,眸中難掩輕蔑。

這竹青色身影身旁,一人走上前,恭敬俯首,「主子,回去麼?」

他從遠處人身上收回目光,不知目視何處,只是那一雙眸子里甚為深邃,任誰也無法捉模其中的情緒。

席子里裹著的死人是誰,不用分說,自是昨晚死的極慘的沈秋知,這幾人所去的方向是東城門,且沈秋知在長樂府無人,一朝死去,家財變相收入國庫,尸體也被移去亂葬崗。

沈秋知是如何死的,應是他方才見到的那個人,那人狠厲的目光他定然不會看錯。

且方才那人,面相甚是熟悉,至于是誰的人,他想著應該是陸清離身邊的。

不過自朱潮篡位之後,陸清離便不見了。

他曾著人查過陸清離的身份,可惜的是一無所獲,由此可知,陸清離在閩國的身份定然是假的,可到底是哪里人,他卻沒了眉目。

蘇拂同陸清離關系特別,令人捉模不透,謎團藏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解開,他的雙臂習慣性背在身後,身姿挺拔,那股子震人的氣勢越顯,身旁的四喜頭顱低得更深。

「回去!」如今時機成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四喜應聲,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舊地已來人催了好幾次,主子都未見,已讓他擋回去好多次,可終究不可再拖。

幸好,主子終于松口了。

紀韞最後看了一眼城東的方向,轉身朝向街尾的馬車,還是蘇拂曾見過的那輛普通的馬車,只是這馬車卻不如外表那般,這馬車車壁的擋板,是由戰場的戰車演變的,一般的利器根本穿不透它。

紀韞坐上馬車,四喜坐在車椽處,揚起手中的鞭,從長樂府巍峨且沉重的城門處穿過,出了城去。

城東宅院。

黃昏時分,院門被敲響,墨竹心一跳,忙去開了院門,見到的正是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平遙。

「兄長。」墨竹眸中閃著歡悅,歡悅中帶著一絲緊張,直至眼見平遙渾身上下並無一絲傷痕之時,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平遙的功力比她強的太多,她擔心的有些多余。

平遙伸手拍了拍墨竹的肩膀,示以安慰,便直接開口,「蘇娘子呢!」

墨竹將院門關上,這才走到院子里,快步走到正屋內,「娘子,兄長回來了。」

平遙按著蘇拂的話進了屋,那一身從外面的風霜蕭索絲毫不減,只是這些日子的消失,再歸來時,卻比在定遠侯府時更加沉穩。

她不知道陸清離讓平遙做了什麼,但心知並非什麼簡單之事,陸清離突然離去,很多事情都要平遙掌握大局。

她想起今早紅纓所說之事,遂即開口問道,「沈秋知的命,是你做的?」

平遙沒有否認,那雙眸子收斂方才提到沈秋知時那一瞬的戾氣,微微斂眉,「這是主子離開之時吩咐我的事,只不過我晚了幾日,差些讓娘子受了委屈。」

她知道平遙說的是鼓山山腳下的事,可若不是那件事,沈秋知的死因定然會在這人心惶惶的長樂府激起幾番波瀾。

但她終歸好好的回來了。

平遙能為她解決這個麻煩,平心而論,對于她以後的行動倒是有很多好處的。

她點點頭,又道,「你該回到他身邊了吧。」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陸清離。

平遙的面色稍緊,神情稍有復雜,不過一瞬,仍是中規中矩的回了一句,「是。」他在長樂府逗留的時間夠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

若再不回去,怕是會誤了時候,長樂府大抵不會再有平靜的時候了。

此事她心中早有心理準備,不過今日平遙帶著墨竹和紅纓一走,她勢必會缺人手,到時連個傳信的人都沒有,看來還是得讓姚炳快些將魏嫂子帶回來了。

她站起身,讓墨竹去小廚房尋了紅纓過來,這會兒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最多不過一個時辰,城門便會關閉了。

平遙趁著這會兒,便開口道,「娘子,墨竹是我妹妹,自然要同我回到吳越,但紅纓卻不是長樂府的人,若娘子願意,便將紅纓留在你身邊吧,終歸能幫襯娘子。」

她缺人手是真的,平遙所說她卻也有心動之處。

平遙見她躊躇,又道,「這些時日長樂府不會太平,等這戰事過了,娘子可備車離開閩國。」至于去哪,平遙沒說,但她卻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她根本不會去。

紅纓這會兒已經進了門,見平遙過來,平日里沉穩的模樣卻有些局促不安,躊躇片刻,卻朝蘇拂福了福身子,「讓婢子留在娘子身邊吧!」

她打量了紅纓兩眼,她曾帶著紅纓去過萬林書院,一直覺得此事是紅纓透漏,可陸清離的為人她也知道,怎會只派紅纓和墨竹看著她,不會是紅纓,也會是別人。

若是平常,她定然會推拒,可這會兒她正是缺人的時候,便有些猶豫。

紅纓見她不出聲,便伸手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張紙,她接了過去,是賣身契,名字手印已按在契紙下方。

她瞧了紅纓一眼,語氣低沉,「你是自願的麼?」

這麼一問,紅纓卻跪下來,朝她磕了三下,「從今往後,婢子的命就是娘子的。」

其實這一張契紙並不能說明什麼,但她仔細看著紅纓從方才至如今,忽而嘆了口氣,「那便留下吧!」

紅纓听聞,那張平日無波的臉倒是歡悅,是那種壓抑的歡悅,並不張揚,卻也不做作。

紅纓終究是留下了,平遙向她作別之後,當即帶著墨竹離了去。

從平遙帶著墨竹踏出長樂府的那一刻之後,長樂府的城門便緊緊關閉,中間毫無縫隙,從明日起以至于之後幾月,長樂府都在封閉的狀態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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