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口舌之爭

作者 ︰ 桃其實

若忽略她是名女子,遠遠看去,倒真像個華貴的小郎君。

那冰藍色的絲綢隨著她的步伐蕩漾,又順著腳尖滑落,再次被踢了上去,就好像看客的心,波瀾不平。

也許她自己從不知道,就這般平常的動作,看在有心人的眼楮里,一舉一動,都勾人心魄。

這毒,看客的心,是中的深了。

她走到陸清離的身旁,收斂起面上的笑意,平平道,「好端端的,怎麼想著在後院走走?」

這後院的假山都要被她看穿了,哪有心情再去看?

陸清離眸色如常,視線只及她細白的手指,聲音溫潤,「如今天氣回暖,多曬曬太陽還是好的,等到了夏季,怕是就會覺得焦了。」

她方想吐露一句,怕曬黑不想去,卻听椅背後面一聲咳嗽,便見衍玉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生怕她反了悔。+.++

她眉目一皺,瞪了他一眼,見陸清離的視線順勢而上,她收斂眉目,頓了片刻,「去是可以的,帶著衍玉和墨竹兩個,正好可以帶著遮陽的物事。」

陸清離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怕是不是需要遮陽的物事,而是需要在場其他人。

他點點頭,沒有反駁。

四個人就出了清心院朝里面走了進去。

先是路過了養心院,走過一個抄手游廊,便見那湖泊旁有一處假山,假山一旁安放好的石桌石凳,就是供人消遣時歇息的。

他們相對而坐,衍玉和墨竹就在一旁站著,充當人肉背景,倒是他們看著眼前這一覽無余的湖泊,安靜的有些過分。

陸清離丟給衍玉一個眼色,衍玉便知他的意思,隨即同墨竹往身後退了幾步,直到遠的听不見他們的話音為止。

這番小動作豈能瞞過蘇拂,但蘇拂還是裝作不知道,此刻離了衍玉的耳提面命輕松不少,不用處處估計陸清離的心思,倒顯得很是自在。

陸清離的眸子還瞧著面前的湖泊時,卻開了口,「衍玉說前幾日你來看過我?」

說的便是他昏迷的事情了。

她點點頭,「咱們好歹相識這麼些年,你病了,我去瞧瞧你是應該的。」何況還住的這麼近,若是還如以前一般一個在定遠侯府,一個在郡主府,她是絕對不會來瞧的。

當然,說是這麼說,那樣的話,她也不清楚會怎麼做。

她不禁想著,若不是她那是太剛烈,怕是這麼他們還相敬如賓呢!思來想去,好像是自己沖動了些。

陸清離問出這句,也不僅是問問,還有下一句跟著,「因此我中毒的事你一清二楚?」

她自然推月兌不得。

卻听陸清離又道,「知道此事的人,不過是這些打小就跟在我身邊的,別的人一概不知。」

她沒有說話,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覺得她不應該知道這件事,是麼?

可陸清離說了這一句之後,便矢口不提他的毒,而是提到她前幾日猜中王政在建州稱帝的事,且一口便道出了他們不是閩國人。

其實她說完之後,回到養心院就後悔了。

她知道他這麼些事,他就算不殺人滅口,也一定會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的,但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來,都怪她當時太急于確定自己的猜想。

做過的事,該有的後果,她只能一力承擔。

「阿寧,我的確不是閩國人,他們也不是。」陸清離應下此事,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她轉過身,道了一句,「打住,我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對于她而言,束縛的就越多,她已經錯過一次,不想一錯再錯。

只是她的這句話,听在聰明人的耳中,對她的目的一目了然,方才溫潤的聲音不復存在,此刻更是帶著一絲冰冷,「阿寧,不該想的,不要想。」

她看著陸清離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此刻帶著些許寒意,不至于將人冰凍,卻也讓人心中微顫,她知道,她好像又說錯話了。

她回過頭,抑制住自己刻骨的寒意,雲淡風輕道,「侯爺想多了。」

陸清離的聲音一下子又恢復如初,好似放才不過是錯覺而已,可她知道,此刻的暖意才是個錯覺,「阿寧,你別騙我。」

「騙」字就好像是練字時輕輕描畫了一筆,但殊不知,所有的字,都不及這一個字重要。

陸清離在警告她,別做些無用之事。

她忽而有些想笑,對于她,陸清離是什麼法子都做了,軟硬兼施,那麼想讓她留下來。

可過往之事一道一道,像是不可磨滅的疤痕一般印在自己心上,平日里,倒不覺得有多疼,只是轉圜之間無意看到,過往的那些痛楚卻有如新傷一般,樁樁件件都記得很清楚。

最好的辦法就是,忘掉它,再也不要想起她身上還有這麼幾道疤。

那時的她,大抵才能好好的做回她自己。

她又有些氣,氣在陸清離不自知,他親手扔掉的人哪還有再撿回來的道理?

想到這里,她並未接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說,而是換了話題,「前幾日我見侯爺昏迷時面色鐵青,听他們說,昏迷時也能清楚的感覺到疼痛,是麼?」

她忽然關心起他來。

他方才心中的戾氣漸漸收了起來,抿了抿唇,「還好。」

她又看了他放在輪椅上的雙腿,「侯爺的腿還能走幾步?」

她提起了他的腿。

他的腿是他全身上下最不完美的地方,他曾經已經習以為常,可就在幾年前她說要嫁給他的時候,他才算真的厭惡了這雙腿。

听她提到這雙腿,厭惡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默聲不語,面色雖還是平淡如常,可她卻明顯感覺到他的不高興。

可除了些不高興,還有一股淡淡的哀傷之氣,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了。

她面色隨即一黑,也不再開口,說些刺激他的話。

她想自己是過分了,他如今久在病中不愈,她還想往他傷口上撒鹽,真真是太壞了,她的理智存在腦子里,不忍心再多說半句。

她曾經愛過的人,就算是不愛了,也不該將他說的一無是處,體無完膚,不然,也是太質疑當初她自己的眼光。

損人不利己的活,她應該少干。

想著,便站起身,「坐在這里有些發困了,我回去睡一會兒。」

不等他回答,她便帶著墨竹溜了。

他沒有攔下她,只見她匆匆而走的身影,像遇見了獵人,急忙逃竄的狐狸。

想到這里,他面色一黑,他不該是獵人,讓狐狸懼怕的獵人。

可眼下此時,卻又別無他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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