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江山謀 第六十一章 無聲的殺戮

作者 ︰ 醉听簫鼓

郝通等他們嚎了一會兒,提高尖利利的嗓子道︰按慣例,御中府著我來三生殿里瞧瞧,能放的就放出宮,若有自願餃上恩自裁以殉先帝者,恢復名號,厚賞其母家,並賜旌表節珮以光耀其宗族門楣。

這是慣例,沒個改朝換代了前朝宮人還佔著冷宮不走的。

除了「自願」去地下侍奉先帝的,剩下的一律守靈哭靈,等大禮成,就到紫華山出家為尼,只是那樣的出宮也會叫她們欣喜若狂的,雖然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轉到另一個。

于往今道︰郝公公,您的意思屬下明白了!我叫人去拿名單,看能放的有幾個……

郝通的頭一陣劇痛,怒罵︰「那些瘋狗不能放!看看我的頭!差點兒就挺尸在你們三尸殿門口了,這要是放出去,驚了聖駕,咱們所有人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郝都管,您說到聖駕,不知這繼位的新帝是太子?祁王還是壽王?」

「哼!老于,你這消息真夠趕趟的,我就不信,你連一年前太子被廢了也不知道?」郝通都氣樂了。

「當然知道,不過也有絕地反擊一說不是嗎?」。

「不瞞你說,你說的那仨皇子一個也沒絕地反擊,都落馬了!」

于往今捂著嘴,驚喜交集:「媽呀!我地神那!我就知道魏王他老人家……就那個陣勢,這遲早,天下都是他的!難道皇室要改姓月兌月兌了?」

一眾小內監們在底下交頭接耳︰陛下終于把皇位傳給月兌月兌大人了……

郝通讓他們的猜測在空中飛了一會兒,才冷笑道︰「老于,你再想想,除了魏王,皇帝就沒別的人選了?」

于往今看見失勢的郝通一文錢的小白菜還要「拿一把」,就陰陽怪氣地說︰哎呦!郝公公,您還別把我往溝里帶!這誰做皇帝呀跟我們這些人還真關系不大,我一輩子也見不著不是?您看我呀,在冷宮里熬了十五六年,頭發都快熬白了,三年前掌事孫得勝孫公公調離此地到御前高就,我總算是接替他做上了掌事,這是個狼不拉屎的地界,眼瞅著您在御前吃香喝辣,悶頭發大財。

可我們呢?一年到頭只有逢年過節才能開開葷,守著瘋子,獨自怎生熬到黑?好不容易攢了些銀子,想著在您跟前活動活動,調離了這鬼地方,可是每一次阿,這銀子送進去都是丟石頭進池塘,不通!阿…不通!別說別的,就算銀子打了水漂,我們也不敢找你問不是?

這話從前打死他也不敢問,現在皇帝駕崩,他也就毫無顧忌。

郝通在記憶里搜尋,分明從來沒人在自己面前提過這事,可以確定收賄此事和自己無關,他就冷笑︰「開什麼玩笑?我會要你那仨瓜倆棗?從前就連祁王勇和齊王陰山逢年過節都給我的外宅送禮物,那時候除了先帝和魏王月兌月兌大人,我把誰瞧在過眼里?」

這話是真的,郝通一點兒也沒夸大,這就讓于往今更生氣了,臉上的酒溝憋得能夾死他,「這麼說,屬下送給哪個王八蛋了,我自己個兒愣是不知道!」

郝通一揮手,不耐煩地說:「當初我的干兒子,徒弟橫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送誰了找誰要,我可沒見你的一文錢!」

于往今心里呸了一聲,算我倒霉!臉上沒露出來。

郝通催促道︰「哎!你快一點,別磨磨唧唧的,御中府,內務司和禮部都等著名單呢!」

于往今沒想到自己兼了這倒霉差事,還要欠下人命,雖不忍,但也勢在必行。

就過去查看郝通的傷口,怪叫道:「天哪,這幫挨千刀的,差點兒把郝公公打死,來人!將這些瘋子抓住捆起來,竟然敢傷了郝公公!把她們都活悶了給他老人家抱仇!」

活悶,就是內管監刑罰的一種,拿紙浸水,一層一層把人的臉蒙住,嚴實的絲毫不透氣,一般七層,就活活悶死。

內監們開始像抓雞一樣,用鐵飛爪把亂跑的女瘋子脖子套住,那是帶鋼齒的活扣,套住了,越掙扎齒尖扎在脖子上收的越緊,七八個瘋子就這樣被五花大綁,待宰羔羊一樣躺在地上。

郝通沒想到于往今對自己這麼好,殺幾個瘋子倒不值什麼,關鍵是人家的這份心,自己如今落架的鳳……哦,不是,雞就是雞,奴婢權勢再大也成不了鳳凰。但是能讓他想起這個失敗的比喻足以說明此人不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只有在落魄的時候才能看到人心那!干兒子,徒弟再多,他一旦失勢,沒一個人拿正眼看他,他還得上趕著把自己多年攢下的細軟拿出來打發他們,堵住他們的那一張張臭嘴,別說些有的沒的,編排他的是非,揭他的老底。因為他敢打賭,從前葦原宮無數個姓郝的,短短幾天,就都改姓高了,是啊!姓高多好?古有高力士,今有高常世,他爹媽多有先見之明,取了這麼個高大上的名字,想不發達都不行!

他想起高常世年輕時候那個窩囊樣就鬧心,那個時候他給自己當灰孫子都不配!可人家現在跟著新皇飛黃騰達,自己現在反過來給他當孫子,人家也不會瞧一眼。這不是麼?自己的幾處外宅,一箱箱金子珠寶都孝敬給他老人家了,不然,自己怎麼會活著站在這里,活著看內監殺人,即使己經變得一無所有。

娘的!他終于明白一個失寵妃子的心里有多怨毒了,最痛苦的莫過于此,被人家把一切好東西都搶走,權勢,地位,聲望,金錢,還有皇帝的寵愛!也許這個說法糟透了,但卻是大實話,太監和嬪妃都一樣,仰仗的唯有皇帝一人而已,此時他甚至有些後悔拒絕祁王勇的示好,要是那個人坐皇帝,他的御中府都管可以說是穩坐釣魚台,可他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弟弟郝順的死讓他心如刀割。大抵太監不能留下後嗣,對自己唯一的血親就格外珍而重之。

由于這是一場無聲的殺戮,他心情復雜,幾乎忘了自己是置身在西側殿後面的一個行刑房里,陽光從窗框上釘的歪七扭八的木條里射進來,有限的幾條光芒寬窄不一,里面有肉眼能看見的大量灰塵懸浮,還恰好照上一個正被行刑的女人的一只手,那只手瘦骨嶙峋,指甲深深摳進手芯兒,血一滴一滴流到地上,誰說這種死法不見紅?那一定是死者用心靈在流淚。

誰說這種死法毫無聲息?

啊!不要!!好害怕!!!

幾個女人在代替她們尖叫,聲音從郝通身後傳過來,刮蹭他的耳膜,他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見後面一排是要放出去的嬪妃和她們的宮女們,一共有三十幾個,于往今把她們叫來觀刑,目的很明顯,起到一個震懾所用,叫她們出去老實點兒,不該說的話別亂說。

女人們顯然被嚇壞了,一些小宮女跪在地上捂著耳朵,裙子底下迅速溺濕了一大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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