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搖錢妻 第十章 想回駱家的條件

作者 ︰ 金萱

連馳俊離開後,駱含瑄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了好多天,直到母親面露擔憂的前來關心她,她這才提振起精神,勉強自己恢復正常,再度將心力投注在開飯館的事情上。

連馳俊在時,兩人分工明確,一主外一主內,而今他離開,她只得內外兼顧,也因此在朝陽城里就多了一個玉面朱唇的王公子。

王公子來歷不明,但肯定不凡,大家都這麼猜,只因為正大街那間正在改建的大飯館,听說正是他與誠王世子交好的那位眼神銳利、辦事犀利的連公子所共同擁有與經營。不看別的,光憑這點便可看出王公子的不凡之處,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嗎?

事實上也是如此,經有心人的打听得知,王公子年紀雖不大,看起來比個文弱書生還不如,但做起事來那可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許多沒搞清楚狀況想來倚老賣老或偷奸耍滑的,一個個全丟了差事。

听說今日王公子又發落了一個,還不是個普通人,而是鼎鼎有名的大廚師。

在外頭跑了一個上午,處理好外邊的事務返家後,駱含瑄不像往常那般直接朝後院走去,而是招呼跟她在外頭跑了一上午的李管家與她進了書房。

「李管家請坐。」

李管家點頭坐下,態度不卑不亢,一如既往的冷靜與和順。

「李管家,你是不是對我不太認同,尤其是處理事情的方式?」駱含瑄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李管家立刻起身,躬身答道︰「屬下不敢。」

「坐下來說話。」駱含瑄朝他擺了擺手,見他重新坐下後才又繼續道︰「我說這話並沒有任何責備或不滿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的和你談一談,畢竟連公子告訴我可以信任你,但要我信任一個對我不滿的人,實在是有點羅。你可不可以說說你對我的看法?」

「屬下對姑娘沒有任何不滿。」李管家面不改色的道。

「你這是睜眼說瞎話。」駱含瑄搖了搖頭,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說︰「別的不提,就拿我剛才處理譚師傅的事,你雖然沒說什麼,但臉上寫著可不是贊同的表清。」

李管家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那位譚師傅是公子費了許多心思和代價才請來的,依照公子的計劃,是準備要讓他做豪華大飯館的招牌主廚。」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我辜負了連公子的苦心,你才會對我心生不滿?」

「屬下逾越,請姑娘責罰。」李管家低頭道。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對我的不滿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並非今日才產生?」駱含瑄緩聲又問。

李管家有些驚罰的抬頭看她,沒想到她的感覺會這麼敏銳。

「李管家,咱們今天就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吧。」駱含瑄一臉嚴肅,語氣略帶命令,「你對我有何不滿請直說,有錯我改,沒錯我會向你解釋我的做法,你若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咱們就來討論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出來,因為未來咱們還要共事很長一段時間,我希望就算不能相處愉快,至少也能和平共處。」

李管家向來冷靜穩重的神情被一抹迷惑所取代,整個人顯得有些呆滯茫然。

「李管家?」駱含瑄喚道。

他猛然回神,臉上的迷惑被另一抹復雜的神情所取代。他說︰「姑娘,屬下只是個下人,你根本不需要向屬下解釋任何事,只需要對屬下下令,讓屬下听令行事就行。」

「那不是我的做人處事原則。」

李管家頓時啞口無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他這樣,駱含瑄輕皺了下眉頭,決定還是自己主動解釋她的做法好了,要不然天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願意開口說明他對她的不滿之處。

「我不知道連公子是否與你說過,這間飯館自始至終都是依照我的想法來打造的,連公子只是合伙出資,並擔任對外執行的角色,如今連公子因事暫離,逼得我這個正主不得不親自出馬,得到的卻是手下們的輕視與陽奉陰違,我拿幾個不听話的刺頭以儆效尤,難道不該嗎?」

一頓,她又道︰「開飯館自然需要廚師,連公子為此費盡心思找來名廚,不管是為了當噱頭或鎮店之寶我都心領了,但我卻不能因此本末倒置,任由那所謂的名廚左右我的做法和決定。」

「飯館的確是需要人才,卻不需要恃才傲物的人,一個不听號令、不為我所用的下屬,他能力再高對我又有何用?讓一個高傲難馴的人只會為我添堵,為飯館招來禍亂而已。」

「姑娘,譚師傅是公子所挑選的,公子的眼光向來精準。」李管家忍不住為主子辯駁。

姑娘這是把公子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啊。

「我從沒懷疑過連公子的眼光。」駱含瑄嘆氣道︰「可是這件事連公子的確是求好心切了,因為急著得離開,沒時間與我細談,誤會我所需要的廚房人才的類型,又想在離開之前替我把這件事解決,才會造成今日的結果,其實我未未怪他且還是充滿了感謝,謝謝他為我如此費心,但我卻不能因為感謝就勉強錄用不合格之人,李管家以為呢?」

「屬下明白了。」李管家嚴謹的點頭道。「敢問姑娘需要的是何種廚房人才?還請姑娘明示。公子既命令屬下協助姑娘,不管姑娘的要求有多高,屬下都會竭盡心力辦好姑娘所交代的事。」

駱含瑄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對廚師的要求並不高,你和你家主子一樣,都想錯了方向。」

「請姑娘明示。」李管家眉頭輕皺。

「咱們飯館今後販賣的每一道菜肴,都將出自我所編寫的食譜里,那些菜式大重一些新穎、口味獨特的菜,做法和一般百姓所熟悉的料理也有所差異。換句話說,廚師們想要做出咱們飯館的菜,就得一道菜、一道菜地從頭學起。因此,我需要的並不是名廚,而是有廚師經驗、願意學習、肯吃苦耐勞,最重要的是要听從我的指揮與命令的廚師。李管家可明白了?」

「屬下明白了,公子和屬下之前的確都想錯了方向。」李管家苦笑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駱含瑄開玩笑的對他說。

李管家卻驀然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朝她鞠躬道歉,「之前是屬下目光短淺,才會誤會了姑娘,今後屬下必定唯命是從。」

「別唯命是從,如果對我的決定有所懷疑或異議,請李管家盡避直言告訴我,畢竟我年紀輕又生長于後宅,見識必定不如李管家,還要請李管家今後多多指教。」駱含瑄誠懇道。

「屬下不敢。」

「不敢的話就把它當成是我的命令好了,剛剛李管家不才說要對我唯命是從?」駱含瑄微笑道。「對了,近來連公子可有消息傳來?」

李管家搖頭。「算時間公子應該剛到京城,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等事情處理完了定會與姑娘聯絡。」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擔心。」駱含瑄喃喃自語。

「姑娘無須擔心,公子很厲害,連家那些人是傷害不了公子的。」

「但願如此。」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又過了一個月。

朝陽城中萬眾矚目的「豪華大飯館」終于在喧天的鞭炮聲中隆重開幕,只見整條正大街上擠滿了車潮人潮,車水馬龍、熱鬧不已。

豪華大飯館由三間鋪子合並重建而成,建地極廣,樓高三層,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高檔、豪華、大氣,讓人嘆為觀止。

其實不只嘆為觀止,原本還讓人望之生畏的,不過就在三日前,市並中開始流傳一個關于飯館開幕日將半價優惠的消息,又听說飯館里賣的全是听都沒听過的新穎菜色,高貴不貴,許多人便從卻步轉成了期待。

當然,畏懼者依舊大有人在。

「是真是假,不會是騙人的吧?」

「倘若一盤菜就要一兩銀子,半價對咱們這些市井小民又有何用?咱們還不是吃不起。」

許多人發出類似的讓,但立刻被些行動派出言反駿,善之鑿鑿的響警都是真的,只因他們已經去問過,不僅得到飯館那方的答復,還親眼目睹飯館外牆上貼的紅紙黑字的公告。

「上頭寫了什麼?」

「本店開幕當日半價優惠,還有……菜單。」

「菜單?什麼菜單?」

「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

「啊!」突然有人驚叫一聲,引來多人不滿的白眼。

「你叫什麼呢?」

「這三杯烤雞我听過,就在兩個多月前,賓悅客棧的大廚吳師傅曾和人比試了一場,結果慘敗,這道三杯烤雞就是對方所做的四道菜中的一道。」那人激動道。

「慘敗?你開玩笑吧?」有人听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是真的!」那人發誓道︰「我婆娘的弟妹的二叔的兒子就在賓悅客棧里當差,這事可是他親口說的。」

「這件事我也有耳聞,好像是真的。」從旁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管他是真是假,兄弟,你快點說說還有哪些菜色?還有,你剛剛說什麼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難道你所說的菜式全都標上了價錢?」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沒錯。」

「我抄了他們的菜單,我來說。」有人興致勃勃的插口道︰「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打拋豬三百五十文,沙鍋魚羹三百文,五更腸旺三百文,涼拌雞絲兩百五十文,十錦烘蛋兩百五十文,歐姆滑蛋燴飯兩百五十文,炒碼面兩百五十文,芙蓉豆腐兩百文,炒鮮蔬兩百文,野菜湯一百五十文,甜品一百五十文。一共是十二道菜,我算過了,全點來吃也不過才三兩銀子而已。」

「所以半價就是一兩五貫錢嘍?只要找些朋友湊桌分擔一下,不就只需要花上幾百文錢就能將那些听都沒听過的菜全數嘗遍?」有人腦筋動得快地道。

「沒錯,我正打算要這麼做。」

「兄弟,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

于是,市井小民決定以湊桌的方式前去嘗鮮,有錢人自是不在乎那點銀兩,早就摩拳擦掌的等著豪華大飯館開幕日到來,然後就成就了眼前飯館內高朋滿座、座無虛席,館外大排長龍、人潮洶涌的熱鬧景象。

開幕大吉。

事實證明豪華大飯館果然是高貴不貴,當天不管是沖著半價而去的貪小便宜者,或是為了嘗鮮而去的好奇者,只要嘗過那一道道前所未見的料理之後,無一不被其精致美味的菜肴所折服,從此四處廣而告之的成為飯館免費的活廣告。

當然飯館內也不單只賣這些平價美食,還有另外針對揮金如土的有錢大爺們所開發的菜單,只是沒公開給人看罷了,否則上頭每道菜的標價絕對能讓人嚇得目瞪口呆,從此對豪華大飯館敬而遠之。

飯館的生意相當火熱,即便第二天便恢復原價,依舊擋不住饕餮之徒的前僕後繼,天天客滿,財源也隨之滾滾而來。

飯館每天皆有數百兩的營業額,扣除各種成本,淨利也有上百兩,樂得駱含瑄笑呵呵的,也讓飯館內的員工與宅中奴僕們對她越發的佩服與敬重,其中自然包括了李管家。

總而言之,從飯館開幕後駱含瑄天天都樂呵著,樂呵到老天爺終于看不過去,給她來個樂極生悲——駱家人找上門來了,且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不知何時已從荊州返家的駱二爺,也是她這身體原主的親爹。

李管家盡責地先將人攔在外頭,親自前來稟報並得到她的首肯之後,才又轉身去將人給請進門。

可是不管是李管家或是駱含瑄自己都沒想到,駱二爺見到數月不見的女兒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動手甩了她一巴掌,張口就罵,「不孝女!」

駱含瑄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怒由心生!

她抬起頭來,以陌生的眼光看著駱二爺,緩聲開口道︰「你真是我的親爹,而不是後爹嗎?」

「你說什麼?!」駱二爺瞠目怒問。

「瑄兒記憶中的爹疼愛女兒,從不舍得動手打女兒一下,更別提是不分青紅皂白,連問都不問一句為什麼,光听一面之詞就將女兒定罪,對女兒又打又罵的,你真的是我爹嗎?」

駱含瑄直視著他的雙眼,清澈晶瑩的目光像是能透視人心。

駱二爺不由自主的避開了她的目光,有些氣虛卻仍強硬道︰「你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若不是你實在是太過分,爹又怎會動手打你?」

「女兒做錯了什麼?」

「你忤逆你祖母,還將你祖母氣到臥病在床數月至今未愈,你說,爹打你、罵你、說不孝有罵錯嗎?」有了這個合情合理的罪名,駱二爺的氣勢瞬間又強大了起來。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直視著他,淡淡道︰「所以爹的意思是,要女兒順了老太太的心意,嫁給朝陽周家那個無惡不作的紈褲,做他第十三個小妾嗎?!」

「什麼?」駱二爺猝不及防的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老太太要將女兒嫁給周家紈褲做小妾,這就是女兒忤逆老太太的原因,老太太沒跟爹說嗎?」駱含瑄面無表情,平靜而緩慢地看著他說。

「這……這不可能……」駱二爺白著臉,搖著頭,一臉拒絕相信的樣子。

「這件事駱家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爹不信盡避找個人問問就是了。」一頓,她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神情,以防萬一的建議道︰「倘若是駱家下人全被下了封口令,一問三不知的話,爹不妨去胡家醫館找胡大夫,問問當初女兒是如何瀕臨死亡,亦可去長橋邊的林家醫館找方大夫問問,當初娘又是如何差點病入膏肓的,想必老太太手再長也伸不到人家醫館那兒去。」

「瀕臨死亡?病入膏肓?」面無血色的駱二爺踉蹌了一下。

駱含瑄有些悲憐的看著她這一世的父親,卻淡然的開口說︰「爹應該知道,娘和女兒在那個家里有多不受待見,你在家時我們母女倆就要看人的臉色過日子了,你不在家時我們過得會是什麼樣的日子,你難道想象不出來嗎?

「你離家一去半年,回來後見妻女不知所蹤,你可曾關心過我們母女倆的安危,可曾想過要趕緊出來找我們,可曾問過其他人我們母女為何會離開駱家,可知道你未及笄的女兒是被趕出駱家的,還是以淨身出戶的方式,女兒至今仍能平安的活著見到你,是老天的垂憐,而不是女兒命大,爹可曾想過?」

駱二爺被女兒一連串的質詢問得啞口無言。

他一直都知道母親偏心大哥那一房,也知道母親對他所娶的繼室袁氏多有不喜,連袁氏為他生下的女兒都不受待見,對她們母女倆總是失之公允,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那是母親、是長輩啊,身為兒子與晚輩的他與妻女除了順從之外,也只能承受了。

「你祖母她心情不好,因為你大伯父的事——」

「心情不好就賣孫女,迫害兒媳嗎?」駱含瑄打斷他問道,心里充滿了對父親的失望。

「瑄兒,不許胡說八道!」這罪名太難听,駱二爺連忙喝斥道。

駱含瑄失望至極的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爹是不是真要等哪天女兒和娘被逼死或害死了之後,爹才願意相信女兒所說的話?」一頓,她又搖頭道︰「不,或許直到那一天,爹也不會相信,只會相信老太太所說的每一句話,相信女兒和娘是死有余辜。」

「瑄兒……」

「算了,爹你回去吧。」她搖頭道︰「女兒和娘也算是借住在別人家里,不方便招待你,以後有事你就讓人傳個話過來,你還是少來這兒吧。」

「你不和爹回家嗎?爹今日是特地來接你和你娘回去的。」

「女兒以為爹今日是特地來斥責女兒的。」駱含瑄輕諷。

駱二爺登時顯得有些窘然,但還是勉強微笑道︰「爹是來接你們回家的。」

「女兒既然都被趕出駱家了,就不會再厚著臉皮回去了。」駱含瑄緩緩地搖頭,「至于娘——」

「娘也不回去,娘要留下來陪瑄兒你。」袁氏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屋內父女倆同時訝然轉身看去,就見袁氏在彩衫的扶持下,緩緩地走進大廳內。

「娘。」駱含瑄趕緊上前攙扶住母親,和彩衫一左一右小心的將母親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之後,她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因為娘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娘,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女兒讓人去請大夫。」

袁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撫道︰「娘沒事,娘只是剛剛在外頭站了太久而已。」

在外頭站了太久?駱含瑄輕楞了一下。娘的意思是在告訴她,剛才她與爹的對話娘全听見了嗎?

所以她剛才指控老太太賣她這個孫女、迫害娘這個兒媳,卻被爹斥喝是胡說八道,娘也听見了?那這樣娘該有多失望、多傷心啊,畢竟她對她爹的感情可不是她這個便宜女兒所能比較的。

「麗蓉。」駱二爺上前一步,輕喚嬌妻。

「二爺何時回來的?」袁氏看著夫婿,面色淡淡的問道。

駱二爺不禁怔楞住了,感覺到妻子的冷淡,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她是怎麼了?他一邊心想著,一邊開口回答,「三日前。」

「二爺都回來三日了,這才想起我們母女倆,想到要來接我們回去嗎?」袁氏慘淡的一笑。

「不是,我早就想來了,只是我剛回家,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娘和大哥又都病了,所以——」

「所以,」袁氏截斷夫婿的話,慘然的看著他說︰「在二爺的心里,我們母女倆永遠都排在駱家那些人那些事之後,永遠都比不上那些人那些事對你的重要性,對嗎?」說著她有些恍惚的搖了搖頭,又自言自語般的低喃道︰「是我太傻了,早知道的事又何必說出來自取其辱呢?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不是這樣的,你們是我的妻女,對我當然也很重要,不然我又怎會一處理完手邊的事就趕緊過來接你們回家?麗蓉,瑄兒平時最听你的話,你幫我勸勸她,跟咱們一起回去吧。」

袁氏目不轉楮的看著與她結縞了十幾年的夫婿,感覺像是第一回真正睜開雙眼將他看個清楚。

他的性情是溫柔和煦的,從不對她口出惡言,更不會對她動粗,兩人若是鬧不愉快,多是他低頭賠不是給承諾,即便那些承諾沒一個兌現的,全是空口白話,她還是相信他,只因為她知道他是有心卻無力罷了。

可是真的是無力嗎?他根本連試都沒試過不是嗎?

他性情溫柔和煦卻沒有主見、缺乏魄力,永遠唯母命是從,唯一有主見所做過的事便是堅持要娶她做填房,然後將她和女兒拖進駱家這個泥沼之地里,為生存而不得不掙扎不休。

她累了,真的累了。

袁氏低下頭,緩緩地道︰「二爺,瑄兒年紀還小,我想要留在她身邊陪著她、保護她,就不跟你回去了。」

「她孩子心性無理取鬧,你怎麼也跟著她不懂事的胡鬧了起來?」駱二爺生氣的斥責道。「去,現在就去收拾東西,一會兒跟我回家。」

袁氏抬頭看他,筆直的望進他眼底,說︰「如果二爺覺得麗蓉不從這行為有失婦德,二爺可以給我一封休書,以七出之條的無子將我休了,麗蓉不會怨恨二爺。」

駱二爺整個人被震驚了,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妻子,結巴道︰「你、你說什麼?」

「二爺,我和瑄兒是不會再回駱家了,你這個做爹的不心疼女兒被親祖母那樣對待,但我這個做娘的心疼,所以,如果只有被休離才能讓我們母女倆永遠不必再回到那個家,你就休了我,放過我們母女倆吧。」

駱二爺用力的搖頭,一顆心慌得不行,腦袋里更是亂到不行,還有些暈眩,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休妻。他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女兒,他不能失去她們,絕對不行!

「我不會休妻讓你離開我的,絕對不會!」他斬釘截鐵的道,語氣中有著從未有過、一往無前的堅定。

「爹,娘和女兒都不會再回駱家了,老太太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逼爹休了娘的,到時候爹還能不休嗎?」

駱含瑄忍不住開口問道,她不是故意要扯父親後腿,只是想讓他面對現實而已。

「不休。」駱二爺沒有一絲猶豫的堅定道。

「如果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拿命威脅爹呢?」駱含瑄又問。

駱二爺頓時渾身發僵的說不出話來。

駱含瑄忍不住譏誚的一笑。「爹還是回去吧,女兒不會開口留爹,更不會要求爹搬出駱家來與娘和女兒同住,因為女兒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爹可是個孝子,還要承歡老太太膝下彩衣娛親——」

「瑄兒!」袁氏出聲喝止女兒的冷嘲熱諷,二爺可是她爹,子不言父過。「二爺,你回去吧,就當咱們倆夫妻緣薄。」

「麗蓉,我是絕對不會休妻的,絕對不會,你要相信我。」

袁氏緩緩地搖頭,疲憊道︰「我一直都相信二爺,但也相信二爺是絕對不會為了我們母女倆去違背老太太的命令,甚至是背棄老太太。」

「麗蓉……」駱二爺滿臉痛苦,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吧,我會在這里靜待結果,不管結果是什麼,我袁麗蓉今生今世都不會怨恨駱兆煌。」說完,袁氏閉上了雙眼,再不願多看眼前這個她曾經深愛、現今依然深愛的男人一眼,怕自己會心軟,會後悔,會松動決心更改決定。

她可以繼續待在駱家委屈自己,但她不能委屈女兒,為了女兒,她不能心軟、不能後悔,更不能松動決心更改決定,一定不能。

「彩衫,扶我回房吧。」她低下頭起身道,即便睜開了眼也不再看他。

「麗蓉!」

「走吧。」她對彩衫說,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離開他,淚落下。

大廳里,路二爺失魂落魄的呆站在原地,一只手還維持著伸出去企圖想要留住妻子的懸空狀態,整個人被痛苦侵蝕,痛到不能自已而眼泛淚光。

「爹……」駱含殖雖然對父親充滿了失望,但見他如此,還是于心不忍。

駱二爺又呆滯了許久,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將舉起的手放下,低頭啞聲道︰「爹走了,你好好照顧你娘,她……身子不好。」

說完,他就像是突然老了二十歲般的駝著背,踽踽而行的走出大廳。

駱含瑄默默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覺心隱隱作痛。

接下來幾天,宅子里的氣氛都不太好,只因為兩個主子的心情都不好,尤其是身子本來就不好的太太又病倒了,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大夫來了又去,留下的診斷結果讓駱含瑄心如刀割。

大夫說娘是因為思慮太重,傷神,又連續夜不成眠才會病倒,至于娘在思慮什麼,為何事傷神,又怎會夜不成眠,答案根本不言而喻。

「娘,女兒當初將你帶出駱家只是擔心你的安危,如今爹回來了,自然有爹會護著你,女兒再也不需要擔心你,所以你跟爹回家去吧。」她握住娘的手,輕聲游說道。

袁氏搖了搖頭,「娘心意已定。」

「娘,你真的不必為女兒離開爹,女兒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及笄後就是大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未出嫁之前,瑄兒在娘的眼中都還是個孩子。」

「娘——」

「娘有些累了,讓娘睡會兒好嗎?」

駱含瑄無奈,只能扶母親躺下,替母親蓋好被子之後,安靜地退出房間。

「鐘,李管家來了,等了你好一會兒了。」見她從房里走出來,彩袖立刻上前小聲的說道。

駱含瑄輕楞了一下,訝異的問道︰「有說什麼事嗎?」願意等就不是什麼急事,但親自等又表示不是件普通事。

彩袖猶豫地往太太房里看了一眼,然後才靠近姑娘,在姑娘的耳邊小聲道︰「好像是二爺來了。」

駱含瑄聞言渾身一僵,跟著也往她娘的房里看一眼,出聲問道︰「李管家在哪兒?」她爹來該不會是……

「正在小院外的涼亭里等候姑娘。」

駱含瑄點頭,連忙趕往小院涼亭。

「李管家。」一看到李管家的身影,駱含瑄有些急迫的出聲喚道︰「听說我爹來了,人在哪,可有說明來意?他……」是不是來送休書的?

只是最後這句話,她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的。

「姑娘別急,先坐下來再說。」李管家沉穩道。

駱含瑄看了他一眼後,點頭,坐下。

李管家也跟著坐下後,好整以暇的回答她的問題。「駱二爺的確是來了,但也已經走了。他來是想見姑娘的,不過听說太太臥病在床,姑娘正在太太身邊侍疾之後,他就離開了。」

「我爹他可有說明來意,或是留下什麼話給我?」

「有。」

駱含瑄膽戰心驚的看著李管家,若真是她以為的那個消息,她真不認為她娘受得了啊。

「駱二爺說,他已經找到讓駱老太太認同姑娘和太太,並同意接姑娘和太太回家的辦法。他要姑娘放心,說他絕對不會將太太休離。」

駱含瑄不自覺的松了口氣,但感覺卻不是開心,反倒多了絲擔心襲上心頭。

「什麼辦法,我爹他可有說清楚?」她蹙眉問。

「有。」李管家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怎麼了?」駱含瑄注意到了,不禁沉下臉問道︰「我爹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李管家看著她若有所思的遲疑一會兒,似乎在想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最後他說︰「正確說法應該說遺沒做,但似乎正打算要這麼做。」

「李管家,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兜圈子。」駱含瑄有些沒耐心了。

「姑娘近日似乎有些鑽進牛角尖了,我以為找件事讓姑娘思考,能讓姑娘暫時月兌離牛角尖。」李管家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說。

駱含瑄呆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小靶動。「對不起,讓你和大家擔心了。」

「姑娘年紀還小又是晚輩,長輩的事你既然管不著,愁也沒用,何不隨它發展,靜待結果?」李管家勸道。

「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總是心不由己。」駱含瑄搖頭嘆息,然後言歸正傳的問︰「李管家剛才說我爹還沒做正要做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听駱二爺的意思,他打算將豪華大飯館納入駱家產業中,交給駱大爺打理。」

駱含瑄激動的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瞠眼大叫道︰「你說什麼?!」

「駱二爺說他已經和駱老太太說好了,姑娘和太太可以重回駱家,但條件是姑娘得將飯館交出去,因為姑娘既然姓駱,那飯館自然是駱家的產業,得由駱家家主來打理。」李管家平靜地陳述駱二爺所說的話。

「真沒想到他們不要臉就算了,還能無恥到這種地步。」駱含瑄坐回石凳上,冷笑著說。

「姑娘打算怎麼做?」李管家問。

雖說這飯館是公子出錢、姑娘出力合伙開的,但據他所知,不管是飯館的地契還是店契,在府衙里登記的都是姑娘的名字,只有合伙契約上有公子的名字,可那紙契約卻是白契,沒有官方效力。

換句話說,如果姑娘真照駱家人的要求做的話,飯館真有可能完全落入駱家人的手中,公子想再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還得費番大力氣。如今公子不在,他一定要為公子守住屬于公子的東西,絕不讓無恥的駱家人奸計得逞。

「怎麼做?」駱含瑄冷笑一下,森然道︰「他們若真敢將手伸到飯館來的話,就叫人直接將他們綁送衙門。

既然他們不要臉,那就讓全朝陽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到底有多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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