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 第一百六十六章寧可不見

作者 ︰ 玥光七七

他們四人在一起時,她大多都是在听他們三人說,明明懂的東西比旁人多,卻從不賣弄,只踫上她興致極好的時候才會多說一些。

相處這段時日,他也是留了心的。

就他見過的她身邊這麼些人,除了她那位養娘司夫人,其他人,連著只要她出現眼珠子就粘在她身上的穆清在內,沒一個真正能上她的心,被她放在心上的。

「寧哥兒,」正在出神間,寧氏的聲音又響起,「娘已經同你爹說了,你爹也應了,這回趁著你回來,世子的事兒也正好定下。」

凌飛很快回神,堅定地搖首拒絕︰「不,此事不急。」

寧氏蹙眉︰「是不是你三弟又說了什麼?你莫要管他,他自個兒混賬,說的話也沒個正形,你理他做什麼?」

「不是因為三弟。」凌飛語意堅持,「他說什麼我並不在意,我只是不想娘因為我受人非議。這些年娘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旁人說娘仗著寧家的勢來替我爭這個世子之位,說娘倚勢凌人。」

「娘不怕人說。」寧氏勸他道,「你爹就你們三個兒子,眼下誰不知曉你最本事,這世子之位本該是你的。」

「還不夠。」凌飛搖首,眼中帶出一抹自信,「娘別急,我心里自有分寸。該是我的自然跑不了,眼下還不是時候。總有一日,我會讓人心服口服,旁人再也說不了半句。到時候我不僅要拿這個世子之位,還要替娘掙一個正一品的誥命回來!」

寧氏再度紅了眼圈,握著凌飛的手,只說不出話來。

她是恩侯夫人,出嫁就得封從一品誥命,按朝廷的規矩,只要恩侯立下功勞就可再次替她請封升到正一品,可恩侯凌楨是個不管事的性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刻章,故而同等的府邸跟她身份相等的那些貴婦都升了品,她卻二十多年了還是出嫁後封的那個從一品。

她性子高傲,雖極為在意這一點不如人之處,但從未表現出來。

「娘,您就再依兒子一回。」凌飛溫和懇求,「兒子一定會做到的,娘再等等。」

寧氏將喉間的哽咽忍下,含淚頷首︰「好。」

凌飛告退離去後,寧氏佇立在廊下,看著他的背影隱沒在夜色中。

古嬤嬤上前,寧氏平復好心緒,輕輕開口︰「明日替我給幼蘭上炷香。」

古嬤嬤眸光閃爍了下,余光瞄了眼,凌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門處,「幼蘭」這兩個字她是從來不會提,就如同這個時候,寧氏提了,她也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閉嘴,她心里自是清楚。

就好像她比誰都清楚,寧氏從來沒有出現在幼蘭的牌位前一樣。

她只是十二分恭敬的點頭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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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觴院中,沈霓裳正在指點三個丫鬟。

在雲州時,她出門都會帶上她們中一兩人,即便是不出府,在家中也有許多事兒做。至不濟,三人還可在後院練功比試,後院的梅花樁和響鈴,都可以玩出許多花樣。

可到了王都,一開始的新鮮過去了,才發現其實遠不如在雲州的時候好玩。

不能制香,也沒有梅花樁,才過了一日,就覺著很是無聊了。

沈霓裳見玉春實在是百無聊賴,心下思量一番後,將三人喚到了院子中。

自三人習武後,也陸續添置了不少兵器。

沈霓裳告訴她們,可以不用每種都擅長,但一定要夠熟悉,要了解每種武器的長處和短處。

沈霓裳建議玉春使鞭,小翠使匕首,二丫練劍。

「……鞭者活,匕首巧,劍者銳。三者各有所長,你們三人功法和自身體質也各有不同,若是能將合擊之術練到心意相通,以後就算遇上功力比你們高深的武者,也有一搏之力。」沈霓裳指點完了後,同她們道,「這段日子就好好練吧,練得時候也不要一成不變,敵我對峙時,情況千變萬化,這套合擊之術只是基礎,你們練的時候要多做假設,多思多想,明白麼?藥浴的藥材都有,不用想著省銀子,用完了再去買,都別落下。」

「小姐,這套合擊之術我們若是練到最後,最多能打敗什麼樣的高手?」小翠想了下問,「能打過心法四層的麼?」

沈霓裳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沒有作答,只道︰「好好練吧,日後自個兒親身驗證不就知道答案了。」

三人激動對望,玉春和小翠面上的喜悅興奮顯而易見,二丫表情木然的臉上,眼底也帶出幾分躍躍欲試的期待。

沈霓裳同妙真相視一笑,將院子留給三個小丫頭,轉身回了房。

「小姐要用些點心麼?」妙真問道。

沈霓裳自來胃口好是身邊人都知曉的,除了一日三餐,私下里在中間的時候,都會用些點心,份量還不少。但這幾日不但飯桌上用得比原先少,私下里的點心也用得少了。

玉春三個沒看出來,但妙真覺著沈霓裳有心事。

在雲州的時候,她並未貼身伺候,雖知沈霓裳是個心里愛藏事比旁人想得多想得遠的,但剛出發的時候,看著還沒覺著什麼。

可自打從下林村的客棧出來就有些不同,而今日從外頭回來,她明顯感覺又更不同了。

果然,沈霓裳搖了搖首,拒絕了她點心提議︰「不用,我不餓。」

妙真思量了下。

沈霓裳他們今日出去是為買鋪子的事兒,她也知道買賣沒談成,但憑她對沈霓裳的了解,這一點不可能能影響沈霓裳情緒。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沈霓裳也沒注意她,說了那句後,就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三個丫鬟在院子里吵吵鬧鬧的折騰。

妙真輕輕走過去,只見沈霓裳的視線雖是對著院子,但眸光卻有些空濛悠遠,連她靠近也沒讓她的眸光動一下。

這除了說明沈霓裳對她沒有防備之心外,同時也說明她確實是有不輕的心事。

妙真想開口問,又怕問的問題僭越了她作為奴婢的本份,畢竟能讓沈霓裳藏心的事兒只怕不是一般,糾結半晌後,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轉身拿出針線,在旁邊做起活兒來。

沈霓裳確實沒注意到妙真的靠近。

如同妙真猜到的,鋪子的事兒她壓根兒沒想,她在想容蘇。

博學多智,生性高潔,身有異香,逐香而生,倚香而存……旁人都說邊民十七族,唯有容蘇一開始就告訴她「邊民十八族」,再沒有比這更明顯的證據了!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他每日帶著身上的白玉香球里根本就沒有裝什麼香楠,他本身自帶楠香,若是再帶上其他的香楠,兩者香味不同反倒引人注意。

而且羅才還少說了一點,香族人飲酒後血液加速,香味會變得更加濃郁……

沒有人知曉,今日在羅才開口吐出「香族」二字的那一瞬,她心神震動的程度!

她甚至有一瞬差點握穩手中的茶盞!

容蘇他,他怎麼敢?

怎麼敢帶著一身那樣明顯的證據流連鬧市十數載?

他怎麼敢讓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那樣靠近!

即便這個人是她。

他也不該如此輕易的信任和掉以輕心!

她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他同穆清之間能有何種淵源,深厚到了能讓他冒如此大的風險留在中土十幾年。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她寧願從此永遠不見容蘇,也不願他再身處危險之中。

沈霓裳努力平復,這個時候再多的情緒都沒有用處。

容蘇是個固執的人。

要解決問題,就必須找出問題的根源。

冷靜下來,她垂眸細細思量。

下林村的凶手身份有問題。

安平寨同下林村毫無關系,無論他們知不知道白遠之同穆東恆有關,屠村的理由只可能是泄憤。若是泄憤,那就是巴不得讓人知曉是他們所為,故意做給世人看,殺人的時候又何必黑巾蒙面,藏頭露尾?

她問過凌飛關于啞藥的事兒,同她猜測的一樣,凌飛道隨身攜帶啞藥的除了一些習慣使毒的行家外,就只有暗衛這樣的身份。

暗衛隨侍主人身側,少不得會替主子料理些突發情況,不能傷人命的時候,啞藥也就派上了用場。

沈霓裳不知那個獨臂男子為何在最後一刻放過了二狗,若是同情幼小,他又明明前一刻殺了大狗。

沈霓裳心中明白。

與其說是她說服了二狗,不如說是二狗對殺他親人的凶手身份早有懷疑。

沈霓裳也問過凌飛關于安平寨的事。

凌飛只知道安平寨的匪首姓牧,知道他十八年前被穆東恆所擒,最後在死于雲州,至于安平寨老巢在何處,在何處流竄犯案,做過何種惡行,凌飛全未听過。

普通的土匪無非是劫道劫財劫色,罪大惡極的也就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

無論哪一種都會流傳于口。

可王都到雲州這一帶一直都很太平,除了下林村的慘案,沒听說過包括安平寨在內任何一伙土匪的名號。

王都自不必說,城外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大營駐守,雲州數十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土匪只要腦子沒毛病,天下何處去不得。

凌飛答應幫她查。

可沈霓裳有種莫名確定的奇異直覺,凌飛應該查不出什麼內容。

蹊蹺的事兒,只怕又會多一件。

原本疑團只在大將軍府,還有容蘇身上,現在看來,應該還要加上這個安平寨。

穆東恆、長公主、穆清、白遠之、扈嬤嬤、容蘇,再加上那個馬上風死在紅杏街的于光,還有如今這個安平寨……迷霧重重中似乎有許多無形交錯的線將這些人和事連在了一起,但好像又缺了幾條線,讓她沒有辦法理出一個因果。

任何事的發生都應該事出有因。

若前世扈嬤嬤認罪是真,為何同樣是長公主的孩子,扈嬤嬤會丟棄長子卻對穆清愛若珍寶?

穆清同白遠之之間究竟有什麼不同,導致那個人竟然恨穆清恨得非要取他的性命,甚至數年之前就開始處心積慮?

屠殺下林村的凶手又為何要特意造出這樣一出慘案?

容蘇和穆清之間那種奇妙聯系,其中的連接點始于何處?

安平寨究竟犯了何種罪過導致朝廷對其趕盡殺絕?

問題是羅列出來了,可答案卻是一個都沒有。

沈霓裳嘆了口氣。

君子不立危牆。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穆清背後的事兒不簡單,所以才一早打定主意遠離,誰知兜兜轉轉到如今,還是趟了這灘黑漆漆的渾水。

听得沈霓裳嘆氣,一直留心著的妙真終于忍不住了。

「小姐可是有什麼為難事兒?」她停下手中活計。

沈霓裳不可置否,只笑了笑︰「你覺得我是為什麼為難?」

妙真笑道︰「若是一般的小姐愁思滿懷,奴婢還能猜出個一二三,換做小姐,奴婢就猜不出來了。」

愁思滿懷?

她表現得有到這樣的程度麼?

沈霓裳心中失笑,面上卻同她玩笑道︰「我也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沒比別人多只眼楮多個鼻子。」

見沈霓裳似乎興致好了些,妙真也故意順著她玩笑︰「旁人家的小姐心事也不過那兩樣,要麼是同姐妹們相處生了悶氣妒嫉,要麼就是憂心心上人不心悅自個兒,莫非小姐也看上了誰,怕人家不喜歡?若是因為這個,奴婢倒能幫小姐分說分說。」

心上人?

沈霓裳莞爾一笑,沒有接話。

「莫非真有?」妙真刻意打趣。

「沒有。」沈霓裳噙笑搖首,十分坦然。

也許曾經也有過動心,但察覺到退讓後,她也極干脆利落的讓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失落確是有過一絲,但還沒到達難受的地步。

她很少對什麼東西或者什麼方面生出過非要不可的強烈渴望,從不覺得情愛于她是種必需品。

妙真看她一眼︰「奴婢瞧著穆少爺好像很听小姐的話。」

妙真這個說法已經算是含蓄。

原先還沒覺著,這一回出來,但凡只要沈霓裳出現或是同他說話,那雙桃花眼就好似瞬間點亮,整個人都生出光一般。

她自認算是能自持的,有時站在沈霓裳身後都會被這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年弄得心「怦怦」跳兩下,可當事人自己卻總是老神自在,視若未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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