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父皇與母後斗法,又礙著蘇家,將姑父的仕途生生耽擱了那麼幾年,陳家早就是國之中砥。以大表姐這樣的人才,又怎會嫁入名不見經傳的崔家。
誰想到,一再低就,委屈嫁入這樣的門第,大表姐偏還要受些妯娌間的閑氣。
從頭往上追溯,還是慕容家耽誤了她。
慕容薇瞧著大表姐臉上淺淺淡淡的微笑,這樣想著,心里更加歉疚,便伸手出去,想抱抱第一次見面的小外甥。
端哥兒三歲多點兒,生得齒白唇紅,粉雕玉琢一般的小臉,一笑便有兩只淺淺的酒窩。模樣大約隨父親更多一些,與大表姐到不十分相像。
見慕容薇朝自己伸手,端哥兒怕羞,只口齒伶俐地喚了聲表姨,就將頭埋在大表姐懷里,顯得十分靦腆。
前世今生,慕容薇都未抱過孩子。從大表姐手里接了外甥,自己抱得難受,又怕累著孩子,倒有點兒左右為難,面上露出尷尬的笑意。
這樣接地氣的表妹到讓陳欣華覺得親切,她接過兒子,抱在自己膝上,柔聲與兒子說著話,哄兒子抬起頭來去看公主表姨。
慕容薇的手輕輕撫弄著孩子白女敕的臉頰,又撫模那一頭軟軟的黑發,望著小孩子純真的笑臉,柔軟得心里一塌糊涂。
兩姐妹閑話著家常,羅嬤嬤早已打點了禮物,送到慕容薇房里。
慕容薇送了小外甥一斛東珠,外加一塊鴿子蛋大小的鴿血紅寶石,已然價值不菲,卻向表姐靦腆笑道︰「來得倉促,不知道揚州時興什麼樣子的項圈,表姐找人穿起來給端哥兒去玩。」
瞧著小外甥果真憨態可掬,張嘴笑時糯米小牙一抿,更是虎頭虎腦,慕容薇猶覺得不過意,吩咐羅嬤嬤再去尋些小孩兒的玩意。
羅嬤嬤知道兩姐妹有話要說,便逗著端哥兒自己去尋,端哥兒也不認生,由乳母抱著隨了羅嬤嬤出去,慕容薇才又拉著表姐坐下。
瓔珞上來續了茶,擺了果品蜜餞之類的茶點,不待慕容薇吩咐,便將次間花梨木的房門輕輕闔上,自己立在外頭侍候。
便是表妹毫無架子,陳欣華依然請表妹代話,先祝了皇上與皇後娘娘安康,然後再說起自己的父母。
姑丈已是二品大員,入了內閣,表姐依然從容淡薄,即不炫耀,也沒有因為自己低嫁而有一絲妄自菲薄。
她們姐妹三個都有一樣的氣質,或者應該說是氣節。總是這般不卑不亢。只是大約年紀還輕,言談間少了姑母的超然,多了幾分煙火氣。
慕容薇知道表姐牽掛京中的父母,便先將除夕早上那次見面細細說與表姐,又將侍郎府的宅子也說了一遍,事無巨細,點點滴滴都說與陳欣華。
慕容薇所述,陳欣華亦從父母的家書中知道一二,卻不如親自听來的仔細。侍郎府的小宅子,她曾經去過,委實住不開父親兄長一家人,听到已與相臨的宅子打通,陳欣華十分滿意。
听到京中父母兄嫂一切安好,母親與皇後娘娘又關系融洽,陳欣華秀氣的臉上露出恬淨的笑容,真誠地向慕容薇道謝。
又說及柳氏懷的這一胎,陳欣華算算時日,大嫂還有月余便可落地,也不知是兒是女,陳欣華便向慕容薇說起,顯得很是牽掛。
「知道姑母初至京中,怕人手不***後已然指了宮里兩位嬤嬤過去伺候,產房的收拾、接生的穩婆,都由她們接手,大表姐只等京里好消息便是」,慕容薇吃著茶,將母後的安排一一說與大表姐。
皇後娘娘親自指派接生的嬤嬤,這是多少公侯王府都沒有的榮耀。不但陳府臉上有光,連還未落地的小佷子也身價倍增。
陳欣華得了準信,心里暗念了句佛號,借著吃茶掩飾藏也藏不住的喜悅。
見大表姐氣色尚可,偶爾雜著一兩聲咳嗽,到無大礙,慕容薇依舊關切地問起,又將二表姐的家書拿給大表姐看,叫她知道全家人的牽掛。
提起這次咳疾,便又想起粘家,慕容薇細問起粘氏的佷女,顯得很是不虞。
陳欣華素來不為這些小事思慮傷身,反過來勸道︰「不過是些前倨後恭的勢力小人,何須與她一般見識。」
將瓔桃紅滾了褚色萬字紋的衣袖一撩,陳欣華露出腕上成色極好的玉鐲,笑道︰「昨日巴巴的親手替我帶上,今日又殷勤地去掀車簾,大約受了她姑母的教誨,日後會多加收斂。」
慕容薇就著表姐的手腕去瞧那只玉鐲,見成色雖然不如自己腕上這只,也是難得的冰潤飄花,極為通透,便以帕掩唇笑道︰「大方得緊,難得她肯伏低,省得以後惹表姐生氣。」
想起來時婆母央告的眼神,陳欣華知道自己與兒子終歸要仰仗夫家,也不能十分去搓崔家的底氣。
因丫頭們不在眼前,陳欣華便含笑替慕容薇添茶,笑道︰「表妹昨日遣流蘇請安,替表姐狠狠出了口惡氣,連家翁那里都得了訊息,今日不獨粘亦縴,連婆婆都一直賠著小心。日後表姐與兒子的日子肯定舒心順意,表妹便高抬貴手,別再與崔家人一般見識。」
明著打崔家人與粘亦縴的臉是明修棧道,慕容薇其實更想暗度陳倉。
見房內並沒有別的人,慕容薇肅整了容顏,向表姐正色道︰「此次替姐姐出口氣是誠心誠意,除此之外,妹妹還有別的打算。」
江陰一路行來,沿途都有地方官前來拜會,慕容薇找夏鈺之查過這些人的履歷。堂堂江淮一帶,連著幾個州府,衙門里沒有半個歷山書院出身的官員存在。
陳如峻在歷山書院幾年,教書育人成績斐然,已然是桃李滿天。京中府衙、各大州府都有他的門生,偏偏家鄉附近卻是一窮二白,連個人影不見,足見陳家被打壓到何種程度。
慕容薇義憤填膺,向表姐怒道︰「江陰幫自成一泒,簡直狼狽為奸。如此打壓淮州舉子,一並打壓本是皇親的陳家,這便是與朝廷過不去。若不是走這一趟,我尚不曉得風氣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