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顧念就和程霂林早早的起了床。
今天，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置辦年貨。
剛走到街道上，就早已堵滿了同是置辦年貨的人。
程霂林護著顧念，好不容易才擠進了稍微不那麼擁擠的大商場。
他們先是去到了食品區，把顧念愛吃的東西全部都買了一通，然後才想起了要給家里人買禮物。
「誒，我家人很多，什麼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每年都會來我家吃飯哦。」
程霂林正伸手把她緊緊的護在懷里，避免她被別人踫到。
听到她的聲音，他才低下頭去和她說話。
「所以呢？」
「所以就是給你提個醒而已。」
程霂林笑了一下沒說話。
他早已做好了準備迎接她的一切。
顧念輕輕地瞪了他一眼，居然不領她的好意，她倒是要看看到時候他到底會不會嫌煩？
程霂林忽然停住了腳步。
「你看。」
顧念轉過頭去，那是一套收藏棋盤，白瓷玉，質地光滑。
「你想給我爸送這個？」
程霂林模模她的腦袋，輕輕地笑。
「伯父是個很有趣的人。」
顧念彎唇一笑，不可置否。
她從來都沒有說過，她爸爸的確是個喜愛收藏品的人，可他就是知道了爸爸的喜好，並且會認真的準備。
「喲，這是誰呀？」
程霂林和顧念同時轉回頭去看。
顧念眼楮一亮，今天的沈南懿難得穿上了一身的休閑服裝，和程霂林站在一起簡直是不分上下。
程霂林皺眉。
「你怎麼在這兒？」
沈南懿輕笑。
「就允許你給自己岳父買禮物，就不準我給我老爹買了嗎？」。
程霂林抱住顧念的肩膀，有些挑釁的看著他。
「是啊，誰讓我有岳父呢？」
沈南懿扯唇笑了一下，沒有還嘴，笑意卻是微微苦澀。
顧念用手肘頂了一下程霂林的肚子，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然後轉過頭看著沈南懿。
「你別理他，上次的事謝謝你啊。」
沈南懿勾唇。
「還是你家顧念會說話，那些都是小事，我沒做什麼，著急的都是某人。」
程霂林輕咳了一聲，警告的瞥了他一眼，然後轉移視線。
顧念微微笑了一下，她當然知道。
「那我們等會兒一起吃個飯吧？」
沈南懿抬手拒絕。
「算了吧，恐怕待會兒吃的不是飯，是狗糧。」
說完就轉身離開，背對著他們搖了下手。
顧念眼瞼微垂，爾後抬頭。
「淺淺她會回家。」
沈南懿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轉身。
「我知道。」
顧念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沈南懿當然知道她會回家，還知道她還有可能不會再來這個城市。
他微微閉了閉眼，抬手捏了捏鼻梁，想起了那個送她回去的晚上。
那晚，顧念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已經躺在了程霂林的懷里沉睡過去。
他負責把程淺送回家。
在車上，他拉住程淺微微顫抖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她沒有掙開。
她盯著前方說。
「沈南懿，我很害怕。」
「我知道。」
程淺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楮。
「我不是害怕這個。」
「嗯？」
沈南懿不解。
她卻微微諷刺的笑出了聲音，抽出了自己的手。
轉頭望著窗外，再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她只是看到念念的一瞬間，想到了以前孤立無援的自己。
可她怎麼還在會期待他會懂她的任何一個表情？她怎麼還在期待著他們會一如從前？
不可能了。
從她一個人躺在那里的時候他們就不可能了。
他怎麼會知道她用了多久才走出來……
沈南懿直接把車靠在路邊，然後把她的頭轉過來。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程淺的目光沒有聚集點，雙目無神的看著他。
「淺淺，你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程淺的嘴張了張，然後閉上，也閉上了眼楮。
沈南懿突然就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怒氣，一拳就砸在了她的椅背後面。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害怕我？」
程淺的眼瞼微微的顫動。
「是。」
沈南懿忽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為什麼？我做的難道還不夠嗎？是不是要我跪下你才會告訴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程淺的眼楮終于望著他，瞬間就通紅了整個眼眶。
「夠了，真的夠了。我從來都不需要原諒你，都是我自作自受。」
驕傲如沈南懿，她怎麼能容忍她曾愛過的男人對著她低聲下氣？
不需要。
從前不需要，現在也是如此。
程淺伸手在背後悄悄的打開了車門，然後走了下去。
沈南懿伸手過去想要拉住她，卻只有她的衣角滑過了他的手背。
他推開車門大吼了一聲。
「可是我還愛你啊。」
程淺的腳步微頓，隨即大步離開，風一吹，酸脹了眼眶。
可是，我不能原諒你啊。
我連自己都不能原諒。
沈南懿頹然的坐回了車里，背靠著椅背，通紅了眼眶。
他想，他大概是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諒。
可她明明知道事情不可能是那樣。
…………
說不出是因為什麼，他兜兜轉轉竟然又來到了程淺的樓下。
扯唇苦笑，他果然還是放不下。
可能，也沒想過要放下。
他抬眼一看，那個窗戶就連窗簾都是緊閉著。
大概，她是回家了吧。
他從車的收納盒里拿出了一包煙，輕輕地點燃，伸出窗外，卻是沒有吸一口，直到煙燃盡，他才驚覺，起身下車去把煙頭扔進垃圾桶。
他一轉身就看到了他以為已經回家的人站在那里看著他，眼里波瀾不驚。
時隔了幾日，她好像更瘦了。
他微微蹙眉走了過去。
剛走了幾步，她就向前走，然後，和他擦肩而過……
他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盡管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他就是知道，如果他現在什麼都不說就放她回家，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程淺踉蹌了一下，微微的掙扎。
無果。
索性站定。
「你放手。」
「我不放。」
反正在她面前，他從來都不需要偽裝。
「你沒看到我手上拿了東西？」
沈南懿這才低頭看，她的手上提著禮品盒，大概是帶給父母的禮物，他這才輕輕地松開了手掌。
程淺沒理他，直接走了過去。
他忽然反應過來鎖了自己的車門，然後跟了上去。
不由分說的搶過了程淺手里的東西。
「我幫你送上去。」
程淺無奈，她又搶不過。
「隨便你。」
電梯在漸漸的上升，他們的心卻是在慢慢的下沉。
封閉的空間里，只听到彼此的呼吸聲，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尷尬，沈南懿想張嘴說點什麼，卻終是沒開口。
「叮」
電梯忽然就開了。
程淺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有點如釋重負的意味。
她拿出鑰匙開了門，然後轉身看著沈南懿。
「給我吧。」
沈南懿沒動。
她抬眼看。
沈南懿正低著頭，眼楮深深地望著她，樓道的光有些忽明忽暗，她忽然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微微抿嘴，卻是在低頭的時候看到他竟然就只穿了一件毛衣就跟著她走了上來，零下的溫度，他竟然就這樣跟上來？
心中微微酸澀。
終是心軟。
「進來吧。」
她側身讓他走進去，外面的寒風被她擋在了身後，關上了門。
她也沒有理他，徑直就走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上已然端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姜茶。
沈南懿坐在沙發上打量她的家，一如從前。
連擺放的物件也沒有換過位置，就像是刻意為之。
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再也沒有一張屬于他們的合照。
他微微抿唇，心中的酸澀感被撐開。
程淺卻是伸手遞過去了一杯姜茶。
「喝完你就走吧。」
然後也沒有看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沈南懿把姜茶捧在手心，手心慢慢的溫熱，就連心開始慢慢溫熱起來，他喝了一口。
嗯。還是像以前一樣難喝。
可他仍然是一滴不剩的全部都喝了下去。
全身都開始舒緩回暖，他放下杯子看了一眼。
程淺正坐在窗前的位置，腳邊是大堆小堆的禮物，應該都是送給家里人的。
他忽然就想起了程霂林來，突然就覺得羨慕的他不行。
程淺數完了所有的禮物，確定沒漏下什麼，然後站起身轉過去。
沈南懿輕輕地靠在沙發上竟然微閉著雙眼睡了過去。
她皺著眉過去想要叫醒他，卻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又放下了雙手，垂在身旁悄悄地握緊。
睡得正濃的沈南懿微微的皺著眉頭，大概是因為太累，眼皮底下有淡淡的青色。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以前的她大概會輕輕地幫他撫平皺起的眉頭，可是現在，她連怎麼去回應他都不知道了。
沈南懿在程淺轉身的時候就已經睜開了眼楮，眼底一片清明。
他看著她的背影，驕傲的背影有些孤寂，他有些恨自己。
他忽然就站起身來，跨了幾步，然後把她深深地擁進了懷里。
程淺身體僵住，然後便是掙扎。
沈南懿緊緊的抱住她，把頭埋進她的肩窩。
「能不能讓我抱一抱你，就一會兒，好嗎？」。
程淺停止掙扎，只听得到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地低喃。
「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程淺垂下手，也垂下了眼瞼。
或許，她也是想念的。
心里在說謊，可身體卻很誠實。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可好像他們真的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