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福休 第四十一章 鷓鴣天 騷人可煞無情思

作者 ︰ 冬君

泠泠月,靜撒枯木;蕭蕭風,冷度竹林。

踩著一路的積雪,福休已經走到了宮後小竹林的深處。委婉的蕭聲,更清晰的在風中縈繞糾纏,似蝶戀輕花,似梅雪相沁,在靜默中傾吐呢喃,溫溫柔柔,卻哀傷無線。

福休更是好奇。此人的蕭聲已經快和當世的吹簫大家相媲美了,只是淒傷柔軟處,似乎更是獨具風格。

不過,牆的另一邊,是福休一直未去過的未央宮。未央宮,福休自入宮以來,便一直未去過。只听人說過,這未央宮是宮中的禁地。

福休自小便喜愛金石古玩,時常去游歷名山大川,見過的事物也是多了,也算是藝高人膽大了。

此時好奇心既起,再也不肯放開。料想那未央宮向來無人,便是有侍衛,也是松散得很,全身而退自然應該是不難的。

她心想著,已經慢慢&lt爬山了未央宮的圍牆。福休自小喜歡攀登名山大川,這點攀登技巧,福休也是有的。過後,福休已經輕盈落在了未央宮的草地之上了。

秋盡冬來,未央宮的樹葉早已凋零殆盡,踏在腳下,窸窣輕響,加上黑黑夜空中掛著的皎皎明月。想來,隱藏身形並不太容易。

好在蕭聲抑揚中,此時又伴了男子不由自主般的入神吟唱,將她的動靜掩蓋了不少。

那男子的聲音輕朗端正卻又沉郁糾結,那樣緩緩地吟唱著一曲《秋胡行》。

「朝與佳人期,日夕殊不來。嘉肴不嘗,旨酒停杯。

寄言飛鳥,告余不能。俯折蘭英,仰結桂枝」

沿著宮牆,借著山石的掩護,福休離那個聲音越來越近,卻越來越心思搖蕩,只隨著那蕭聲和清吟心緒飛揚。

與伊人相約于清晨,可從朝夕至今,眼看日色明而復暗,直至月上中天,伊人卻依舊芳蹤渺茫。只有那人,一襲青衣蕭蕭,停杯投箸,長吁短嘆,折蘭英,結桂枝,寂寞地徘徊與原地。苦苦守候,守候著那越來越渺茫的希望

悄悄在往前行著,已是一處湖石堆積的石山,遍種桃李。可惜這樣萬物蕭索的季節,只余了大片的枯枝敗葉,在寒風中瑟瑟飄搖。倒是桃李腳下。種了大片大片的青藤蘿,此刻如簾垂下,越冷越顯蒼翠。疊疊的青白小花,浸在蒼白的月色中,對著凜冽的寒風,細弱可憐,卻依舊堅韌地盛開著,一小朵一小朵,匯成一小簇一小簇,在很不起眼的山石間獨自放著屬于自己的一份妖嬈風華。

福休望了一眼山石山的依稀人影,之後便沿著石山邊緣的石壁,低伏著身子,借著那藤蘿的掩護,輕巧地爬了上去。

「佳人不在,結之何為?從爾何所之?

乃在大誨隅。靈若道言,貽爾明珠。

企予望之,步立踟躕。

佳人不來,何得斯須」

失落的吟詠漸漸低緩下來,宛轉成無限惆悵的一聲長嘆。

富貴功名皆可拋,只要伊人伴我一生一世,天涯海角,這樣,便一生足矣!

可張開臂,天下在懷,唯獨不見伊人,即便是取了滄海明珠,也能贈給誰呢?

月上柳梢,獨立中庭,相思成災,片刻難耐。一日復一日,一夜復一夜,徘徊,惆悵,悲傷,無奈

福休已經爬到了石山頂部了。伏在清冷的藤蘿間向山頂小亭,只見一個穿著月光白衣服的女子披散著頭發,正坐于亭中的狐皮之上,持一只無暇的碧玉蕭,一廂地吹著,一廂地望向一旁的男子。她那微凹的黑眸,與蕭聲一般,幽幽如訴。

那男子身著一襲淡青色的錦衣,將那詩詞吟罷,正負了手,黯然望著那清冷的明月,良久不語,不知在想著什麼?

福休看著那人青衣蕭蕭,背影竟然有有幾份的熟悉,愈加好奇,見周圍無人,便立起身來,欲要看清楚此人究竟是誰?

那吹簫女子久不見男子有何動靜,便止住了蕭,低下頭,輕撫著碧玉蕭金絲的流蘇。

男子回過頭,低嘆道︰「允林,累了嗎?」。

月光澹澹,水光樣般傾瀉在那男子的臉上,輪廓已然分明,頓時驚得福休差點從山石之山滑落下來。

那人,竟是皇上高正!

細論起來,福休見過皇帝無數次。以往皇帝每次來甘棠宮探望福休的時候,他都是錦衣華服,衣帶飄飄,言語頓挫有力,縱然是唇角含笑,也是有著自古便屬于帝王的攝人威嚴,令人不敢正視。何曾想,他也有這般纏綿婉約,落拓無奈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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