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走了,國慶和小霞也回家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下來,讓她一時有些不適應。
表姨接了大姨的班,去鄉下走街串戶的收了許多的雞、鴨,鄭慧雅給張姨和華姨,每人分了一只雞和五塊錢,「別嫌少,算是過年的福利。」
二人樂的合不攏嘴,這活找的太好了,工資高待遇了,過年還有福利,張姨笑︰「我和回家和我家那口子顯擺顯擺,看看,不光他發東西,我也有東西。」
給表姨的就更多了,除了肉類的,給兩位老人和表姨的小孫子每人一身新衣服。
東北冬天天冷,這些肉啊雞啊可以拿到院子里凍上,等過年再吃。
外面飄著小清雪,鄭慧雅窩到燒的暖和和的屋子里,給孩子們做小衣服。
「鄭慧雅,你在做什麼?」張苗苗闖了進來,身上還有落雪,也不顧身上的涼氣就要去模孩子們。
鄭慧雅忙撂下手里的活,擋在她面前,把她往外推,「去去去,把身上雪去一去再進來。」
張苗苗嘟呶,「哪有啥雪啊,這點雪早化了。」
「那也不行,你身上太涼,一會暖和了再靠近孩子。」她毫不客氣的拒絕張苗苗的接近。
這年代,醫療水平不發達,感冒發燒燒壞腦子,打針打成聾啞人的有很多。
張苗苗那個人從小驕慣,但是跟誰好,又貼心貼肺,因此也不在意,只把外面的外套月兌了,靠在門口的暖牆子上熱呼著,「鄭慧雅,我心情不好!」
鄭慧雅瞄了她一眼,重新拿起針線活做起來,「你哪天心情好了?」
「哎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能不能態度好點?」
「我這態度還不好啊!說吧,又什麼事不順心了?」鄭慧雅真心覺得,張苗苗一點不像這年代的孩子,倒是像嬌生慣養的九零後一樣。
「慧雅,你說怎麼辦啊!我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那個張永軍長的帥氣,合我的意。」她拉著長音叫著她的名。
鄭慧雅听了不由的頭疼,「你啊,不是覺得張永軍帥氣,而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她搖頭,「這事啊,我可沒辦法!」
其實張苗苗就是來跟她嘮叨嘮叨,「對了,我給寶寶們帶了三袋女乃粉,給張姨了啊!」
鄭慧雅誠心誠意的跟她道謝︰「謝謝你了苗苗。」
「你少來,要真謝我就給我想想辦法。」她斜著眼楮瞄著她,「到時候,我肯定給你準備一個大豬頭。」
「苗苗,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心里話?」鄭慧雅放下針線活,抬頭看她︰「我覺得吧,你就是吃的太好,生活太好,閑的!」
「你要是像我似的,整天忙著生活,忙著學生,忙著孩子,就沒有那麼多精力想這想那了。」
「張永軍你見過幾次?你了解他嗎?他的性格如何?家庭怎麼樣?」她把張苗苗問的瞠目結舌,「你什麼都不了解,就一天到晚的忘不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至于嗎你?瞧你那點出息?」
張苗苗氣的拿起炕上的一件衣服朝她打去,「你說的輕松,敢你有男人了,你是飽……」她及時醒悟過來,自己的話太有歧義,容易讓人誤會自己很饑渴,「反正,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感情的事,你喜歡我我喜歡誰,要是能控制,那就好了!」
想了想很是不服氣她說的,「再說了,我就是覺得他好,想跟他處對象,又沒想跟他結婚,管他家庭怎麼樣的?」
她越說越覺得有理,「你認識你家那位連長這前,就知道他的性格怎麼樣?就很了解他了?這處對象處對象,不處怎麼了解?不處怎麼知道適不適應自己?」
她用一副你很遜的表情斜她,「你還是大學生呢,不是新社會的女性呢,也太保守了吧!生活中沒有愛情,那還叫什麼生活?還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你要真瞧不起男人干嗎結婚?」
什麼和什麼啊!
鄭慧雅被她說的哭笑不得,「行了,你能你厲害行了吧!」張苗苗立刻很得意的揚起頭,「不過,你跟我再能有啥用?有本事把那位張連長追到手才是能耐!」
一句話讓張苗苗癟茄子了。
鄭慧雅又給了她一句︰「一切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搞對象都是耍流氓!」
張苗苗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只是嘟了嘟嘴,小聲的嘟嘟呶呶的,鄭慧雅也不理她,她沮喪極了,站起來要走,張強卻來了。
「大嫂,張同學也在啊。」張強摘下軍帽,並沒有進里屋,只是站在門口,「大嫂,我們連長打了幾只野雞,讓我送過來兩只,給你留著過年吃。」
鄭慧雅知道,歷天明那一個月在家,和張永軍聯系挺多的,二人在外面吃過幾次飯,可以說是朋友了。因此也沒客氣,「那謝謝你和你們連長了。」
她收下東西,讓張姨拿了剛醬好的肘子和一個大豬頭,這些都是做了預備過年用的。「是自己家做的,可能沒有你們食堂的好吃……」
兩只野雞換回這麼多東西,可賺大多了。張強心里閃過這樣想法,不禁失笑,「不,我不能要,大嫂,你太客氣了,這些東西你留著過年吃吧!」
「我買了好多呢,就是為了給你們大家伙分一分的。」鄭慧雅道︰「別跟我客氣,拿回去給大家加個餐。」
「不不不,真不能要,我要拿了這個回去,就得挨批評。」張強苦著臉,「大嫂啊,你就別讓我為難了好不好?」
「這是我做為軍嫂的一點心意,你不拿,就是看不起我這當軍嫂的。」鄭慧雅故意板著臉,可是張強眼楮眨了眨,突然開了門一溜煙的跑了,把鄭慧雅笑的,「這人,好像我是老虎似的。」
張苗苗道︰「你不是老虎,你是能人。我說呢,怎麼不稱罕我的豬頭,原來自己個有啊!」
「唉,別說我不照顧你啊,你看,你和張姨他們走一趟,把東西送過去怎麼樣?」鄭慧雅笑吟吟的問。
「德性啊,你就直說讓我給你出苦力得了。」張苗苗很高冷的說完,接著像換了個人似的,把頭低下湊到她跟前,「唉,你說,我要是去部隊送這個,張永軍是不是得請我進去坐坐啊!」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試試?」鄭慧雅忍不住笑,「我看你這家伙簡直魔怔了。」
她覺得,因為張永軍對張苗苗一直很冷淡,導致她原本不高的那點好感變成了征服欲,不是說越得不到的越好嗎?張苗苗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要是二人熟悉了,說不準她就覺得對方沒意思,沒趣味,跟木頭似的不喜歡了呢!
她和張姨拿了個干淨的柳條筐,里面放了一個盆,裝上醬好的豬頭,和豬蹄子,蓋上一個盆,又拿了一個挎著小筐,下面鋪上油紙,把瀝出湯的豬肘子,還有一大塊肥豬肉放上。上面拿了油紙蓋上。
分別由張姨和張苗苗拿了。
張苗苗看看自己挎著的小筐,小聲嘀咕著︰「我怎麼感覺這麼像趕集的村姑呢!」
鄭慧雅推她,「快去吧,回來我給你做回鍋肉吃。」
張苗苗別看瘦,卻很能吃,尤其愛吃鄭慧雅做的,放了辣椒炒的五花肉。
這時候,在當地自然是吃不到川菜的,當地人也很少吃辣,張苗苗吃的一邊嚷著辣,一邊喝著水,卻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吃,直吵著過癮。
她問鄭慧雅這是什麼菜,其實,鄭慧雅是想到了回鍋肉的做法,嘗試著用自制的辣椒醬的做法,是鄭家私房菜,也沒有郫縣豆瓣醬,根本不正宗。
不過,誰管呢,她順嘴說道︰「回鍋肉。」
張苗苗就記住了,每回來這吃飯都要這道菜。
等張姨和張苗苗走了,她讓華姨看著孩子,自己拿個小盆裝了又裝了一塊醬肉,幾卷干豆腐,去了古老太太那小樓。
老太太自張玉杏走,就不大過來她這邊,看到她,也沒什麼反應。
「古阿姨,我做了醬肉,炖的挺爛糊,你和老爺子留著吃吧!」她自動的去廚房拿了個小盆,把肉倒出來,拿著自己的空盆,「古阿姨,你沒事別總悶在家里,多出去走動走動吧!」
許是這些日子她點點的關心入了古老太太的心里,她破開荒的開口了︰「慧雅,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哎。」她有些受寵若驚的坐到了老太太對面。
老太太慢慢的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原諒那女人,挺不近人情的?」
鄭慧雅忙搖頭,「古阿姨,雖然說,我也挺同情龐娟的媽媽,可是,你受的傷害不是我這個外人能感同身受的,所以,對你的任何做法,我都沒有立場去指責什麼。」
老太太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個通透的姑娘。你婆家那點破事,我都听你大姨說了,你能不計前嫌的這樣對你小姑子,也真不了起,要我,我就做不到。」
鄭慧雅有些尷尬,沉默片刻道︰「我婆婆雖然有些過了,但我這小姑子可是對我很好的。何況,大人的事,也牽涉不到她。」
「切」,老太太冷笑,「牽涉不到?你幫她,不就是幫你老婆婆?省了她多少事?她領你的情嗎?你啊,還是心太軟,你這樣,叫以德報怨,我不贊同。」
鄭慧雅想了想認真的道︰「我知道,可是,我要是不幫她,眼睜睜的看著她這麼小就出去工作,然後找個對象結婚,一輩子過柴米油鹽的日子,我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要是,我沒有能力,我啥也不說。可我有這個能力,我看不到這麼干看著,啥也不干。」鄭慧雅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不求他們家領情,我只求問心無愧!」
老太太怔了怔,好一個問心無愧!
她的思緒飄的有點遠,好一會突然道︰「也不知道,我那兩個孫子怎麼樣了?是不是每天吃不飽飯,還得下地干活?他們走的時候,那兩個孩子還沒生呢,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鄭慧雅知道,她只是自言自語,並不要求她回答,但她還是說了句︰「既然想了,就把他們叫回來唄!畢竟是自已的兒子,哪有什麼隔夜的仇啊!」
老太太霍地看向她,「你是這麼認為的?你差點被婆婆害死,你還願意和她來往?」
鄭慧雅苦笑,「那不是一回事。首先,我婆婆雖然害過我,但說實在的,那不是她本意,我恨她,也不想和她有任何來往。但是,她畢竟是孩子的親女乃女乃,我不能阻止孩子爸爸和她親近。這就是血緣親情,是斬不斷的。」
她很認真的,「古阿姨,你家的情況和我們不一樣,當時那種狀況,你兒子的選擇,你應該恨,可是也應該理解,那特種時代背影下,比你家還要慘的事也不是沒有。古阿姨,你要是不想他,不想理他,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你要是想他想孩子,何苦別著恨著呢,難為自己也難為他?」
老太太沒說話,她就拿了盆先離開了,走到門口,回頭看一眼老太太那寂寥的身影嘆了品氣。
那個時代造成的悲劇太多了,她真心希望老太太能從里頭走出來,不要這麼封閉自己的心門。
張苗苗和張姨坐了公交車,倒了幾趟車去了效區部隊駐地。
張永軍代表連部對她們表示了感謝,並邀請二人去參觀他們的部隊。
這大雪嚎天的真沒啥看頭,一排平房,操場上一些休育器械,可是張苗苗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不住的稱贊。「張連長,你們這里的條件挺不錯的嘛,我看比許多老百姓家里都強多了。」
「張連長,你們這里要不要女兵啊,早知道我就不上大學,來當兵了。」
「張連長,你們這小戰士看起來好小啊,跟我弟弟差不多大,這麼訓練真的好苦啊,你們可真辛苦!」
小女孩熱情洋溢的聲音歡快的在軍營里響起,把原本沉寂肅穆莊嚴的軍營,渲染的生動而又溫暖。
本來,張永軍還覺得她話多有些煩,可是看到她熱情歡快的表情,眼里對軍人不容錯識的崇拜,他又覺得,這個姑娘,也不是那麼不招人稀罕了。
何況,人家是來送東西的,是來慰軍的,他也不好總冷著臉,因此挑著能說的話回上幾句,慢慢的,二人之間竟有了幾分和諧的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