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春事 第006章︰偷听

作者 ︰ 清明水萩

「我想不明白,主公為何要在這黃毛丫頭身上費盡周章?主公甚至沒見過她。」苗疆人終于道出心中早有的困惑。

「沒見過?」白衣男子兀地笑了。

他怎會沒見過沈連城!只不過,他見過的沈連城是為別人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成熟美麗、聰明大方……她救過他的命。為了她,他可以放下對她祖父沈括的仇恨,可她一邊答應願意跟了他,一邊卻拿匕首刺進了他的脖頸……

重生前的事,仿若發生在昨日。回過神時,苗疆人已放下手中活兒摘了斗笠走至他跟前。

「我時日不多了。」苗疆人話語變得沉重,「希望最後幫主公做的這件事,不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看著苗疆人花白的胡子和臉頰上那道醒目的刀疤,白衣男子微蹙了眉頭,告訴他︰「要一個人死很容易,而我,不會讓沈括那麼容易就死了。他讓我國破家亡,我當還他一個家破人亡才是。」

听言,苗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主公接下來有何打算?從沈括這個孫女下手嗎?」。

卻說走出彩雲巷的沈連城越想越覺得作為買賣人的苗疆人可疑。

第一,上一世苗疆人明明有很多巫蠱之法可以阻攔洪祁等人的糾纏,卻偏偏頭次被糾纏就采用了殺人的手段,而後拋家逃亡。這分明不是一個買賣人該有的手段。

第二,這一世管他要七日斃的解藥,他竟不肯賣給她,當真是因為她懷疑了他的判斷能力而惱羞成怒嗎?

如是想著,她決意折返彩雲巷。

為了以防萬一,她胡亂編了個說辭,並不讓青菱和黃氏等人知道她是要回頭找那苗疆人。

「他讓我國破家亡,我當還他一個家破人亡才是。」

來到苗疆人屋前,她見大門緊閉,乍听得屋內一個男子說出這般狠厲的話語,不由得收起正欲扣門求見的手,貼近牆根蹲下了身子。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從沈括這個孫女下手嗎?」。是苗疆人的聲音。

听得「沈括」二字,沈連城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祖父。「沈括這個孫女」,會否就是自己?

她膽戰心驚,渴望听到下文,可屋里的男子並未回答苗疆人的話。

「也罷!」苗疆人嘆了口氣,「我就不多問了,想必主公心中自有打算。」

「你何時動身回苗疆?」白衣男子果然轉了話頭。

「就明日吧!落葉總是要歸根的,但願我這身子能夠熬到那時候。」

屋內陷入沉寂。沈連城恐怕男子會從屋里出來,便往牆角挪了挪身子,卻不料踩到一塊瓦片,發出了聲響。心下咯 之時,苗疆人已打開屋門將她逮了個正著。

而看到苗疆人駭人的臉孔,她又被生生地嚇了一悸。

「是你?你都听到了?」苗疆人的眼目,如老鷹一樣瞪著,好似隨時會伸出利爪,扼住她的咽喉。

沈連城怕歸怕,一雙眼楮卻是直往屋里背身向著自己的男子看,一邊噙著笑支吾著問苗疆人︰「你……你明日就要回苗疆去了?我……我來,我來還是想買七日斃的解藥……心里實在不放心。」

她想,若苗疆人再露凶狠,她必拔腿就跑,卻不料苗疆人只是狐疑地看她。「我說過,你體內沒有蠱毒流竄,不必服藥。」聲色冰冷了些而已。

沈連城心下不由得松了松。

「這位小娘子想要七日斃的解藥,給她便是。」屋里的男子突然說話了。他話語輕巧,好似能做得了苗疆人的主似的。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要讓沈連城為難了。他道︰「只不過小娘子可要想清楚了,無端服下七日斃的解藥,可是會遭了反噬的。」

「什麼反噬?」沈連城月兌口而問。

「七日斃的解藥是一種噬毒的蠱蟲,」苗疆人接過白衣男子的話,「體內若有毒蠱,兩兩即可相融,體內若無毒蠱,蠱蟲便會以你的五髒六腑為食。」

沈連城听罷,臉上駭然失色。

「小娘子若不信,可在彩雲巷隨便找一個苗疆人打听打听。」屋里的男子又說話了。

見沈連城吃嚇,苗疆人于是挑釁問她︰「你還買嗎?」。

沈連城看一眼屋里的男子,又看一眼眼前苗疆人嚇人的臉孔,想了想答︰「買。」

苗疆人有些意外,但還是回屋給她拿藥蠱去了。

沈連城見屋內白衣男子始終背身對著自己,便悄然往前,試圖看看他的正臉,卻不料剛邁出步子,男子便要往里屋的方向去——他分明在回避自己!

沈連城忙叫住他,「郎君因何不敢正面對我?」再看他的身形,竟有些熟悉感,不禁問,「可是我認得的?」

「我認得你,你還不認得我。」男子重新邁開步子往里屋走,一邊還道︰「時機一到,自然就認得了。」

知他話中有話,沈連城還想糾纏,可拿了七日斃藥蠱的苗疆人凶惡地將她攔下了。她只得付錢買藥,而後離開。

懷揣著對白衣男子的狐疑,她果真在彩雲巷找了幾個其他苗疆人,問了問七日斃和解七日斃的藥蠱一事,得到的答案,卻是與前頭听到的無異。

她有些灰心。

想了想,她又拿著解藥往和善堂的方向走了去。她想讓何大夫給她拿個主意,這解藥,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女公子因何認為體內蠱毒未有盡除呢?」何大夫一面研究解七日斃的藥蠱,一面很有些不解地問沈連城。

說蠱毒已除是他,說蠱毒在無形之中轉為無藥可醫的欲蠱也是他!沈連城不禁月復誹幾句,半天才擠出一個大笑臉來,「我就是感覺還未除盡。」

「感覺?感覺豈能作數的?」何大夫抬高嗓門,嘴角的胡須也顫了顫,對于沈連城憑感覺看待用藥一事,深覺自己身為醫者一切順應醫理的嚴肅性受到了不尊重。只是,介于對方的身份,他沉了沉氣,還是耐著性子道︰「女公子體內是不可能有殘存的,我用的藥,跟這瓶子里的蠱蟲作用相當,女公子只管放心便是。」

作用相當卻不代表作用一樣!沈連城心煩意亂,終于惱了。「何大夫此事怨你!知我中了蠱毒,為何不第一時間找苗疆人給我看治?若因你配的藥把我給治壞了你賠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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