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躊躇了一下,和月映一起避到了稍間里。
不一會兒,腳步聲夾雜著說話聲向內室靠了過來。說話聲漸漸變得清晰,腳步聲停了下來,能感覺到他們已經進了梁公子的房間。
席安道︰「公子,姚大夫來了。」然後又問︰「朱娘子……」
梁公子咳了一聲,說道︰「席安,拾個杌子過來,請姚大夫與我搭脈。」
席安應了一聲「好」,沒再問下去。
接著便听到床榻那兒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靜了片刻後,一個聲音道︰「用白酒擦拭額頭,只能暫時降體熱,于公子的病情並無多大助益。」
我仔細分辨了一下,確是姚大夫的聲音。
梁公子說道︰「席安,把這銅盆和帕子拿到旁邊去。」
姚大夫又道︰「我來給公子施針罷。」
梁公子頓了一會,道︰「您給我開幾服藥就好,不用施針了。」
「公子高熱不退,不施針怎麼行?若只開幾服藥便能了事,老夫我何必多此一言?」姚大夫道。
房中又靜了一會,半晌後,席安說道︰「公子,還是听姚大夫的吧。病了半個月,不能再拖下去了。」
梁公子這才道︰「好。」
「幫你家公子將衣服解了。」姚大夫吩咐席安道。
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在房間里響起。
姚大夫又道︰「丫鬟呢?怎麼不叫個丫鬟過來?一個小子哪干得了侍候人的事?」
席安回道︰「沒有丫鬟,公子身邊就我一個人照料。」
「這也是奇了怪了。」姚大夫嘀咕道。
梁公子未吭聲。房中安靜了下來。
約模過了半刻鐘,姚大夫道︰「把燭火點起來。」
「是。」席安應聲道。
一串腳步聲向稍間近了過來,我不由得輕輕往後挪了挪腳。
梁公子啞著嗓子喊道︰「席安!」
話音剛落,稍間的門那兒便出現了一個人影。席安驚叫了一聲,往後退了退。
我忙往前走了走,向他比出噓聲的手勢來。
他打量了我一會,似是才認清,頓了一會,高聲道︰「唔呀!公子,房間里什麼時候有老鼠了?」
月映在一旁擰著眉頭瞪著他。
席安覺出失言了,便退了出去。
燭火點燃了,內室亮了些,稍間這兒被劃出一塊昏黃的亮影。
月映開口道︰「珠娘……」
話未說完,便被我捂住了口。雖然月映的說話是用氣聲,但我還是擔心會被內室里的人听到。
月映睜大了眼,然後點點頭。
我松開手,她指了指稍間那扇透進朦朧亮光的窗戶。
我明白她是想說天色已經晚了,我和她得回去了。
她又看向我,我點了一下頭,然後朝她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來。
姚大夫還在給梁公子施針,我們現在是出不去的,只有等姚大夫診治完了再走。
過了許久,房內響起姚大夫的一聲咳嗽,緊接著便是沉緩的腳步聲。
席安道︰「姚大夫,這便好了?」
「嗯。」姚大夫道,「公子已經睡過去了,明日我再來施一次針,然後再開個方子給他。不出五日,就能好起來了。」
席安高興道︰「好好,多謝大夫了。」又道︰「我送您出去。」
我听著心里也松了口氣。
待腳步聲走遠後,我和月映從稍間里出來,見梁公子在榻上睡著,衣襟是散開的,被子也沒蓋上。想是因席安走得匆忙,把這事給忘了。
我走上前,幫他把衣襟整理好,然後將被子蓋嚴實,這才和月映一起出了房間。
行至廳里,踫著了往回走的席安。
他拱手行禮道︰「方才在稍間那兒唐突了娘子,請見諒。」
我笑了一下,道︰「沒事,你不知道我們是在那兒。」然後解釋道︰「你請來的那位姚大夫從前給我看過病,所以我不方便在場。」
席安尷尬道︰「這個……我實在不清楚。」
我又道︰「既然姚大夫說,你家公子的病不出五日便能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告辭了。」
席安忙道︰「等一等,娘子,天色晚了,我用馬車送你們回去。」
我想了一下,道︰「這樣也好。」
席安轉身就往外走,我說道︰「照顧病人須得細心,方才我出來時,你家公子的被子沒有蓋上,想來是因為你忙著送姚大夫了,所以忘了。你現在又急匆匆地送我出門,那你家公子豈不是要著涼了?」
他一拍腦袋,道︰「是是,我只想著公子睡著了,身邊暫時也不用人照看,就沒想其他的。」說罷,又往梁公子房間那兒走。
我攔住他,道︰「不用回去,我已經幫他蓋好了。」
席安面色窘迫,道︰「幸好有娘子在這兒。」
夜晚,車輪碾在石板路上,發出吱吱呀呀的悶聲,听著讓人的心情莫名覺得很寧靜。席安問我道︰「娘子明日什麼時辰來?我好過來接你們。」
我愣了一下,說道︰「明日就不過來了。」頓了頓,又道︰「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可能也不會過去了。」
席安沒有說話。我接著道︰「照顧好你家公子,倘若有什麼要緊的事就來告訴我。」
良久,席安開口道︰「娘子認為什麼樣的事才叫做要緊事呢?是不是只有當我家公子他生命垂危了,娘子才會來看看他呢?」然後又幽幽道︰「娘子待我家公子未免薄情了些罷。」
我沒吭聲。
月映說道︰「席安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珠娘好歹是藍家的少夫人,今日去看梁公子擔了多大風險你能明白嗎?梁公子對珠娘的情義,珠娘都記在心里,梁公子有事了,珠娘她也是盡全力去照拂。你憑什麼說珠娘她薄情?」頓了頓,又道︰「珠娘說不能去看梁公子了,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又不是徹徹底底不理會梁公子。」
席安將馬車停了,回轉身來,將車簾撩開了一些,與我道︰「娘子,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我家公子對娘子的情意,後來听說娘子嫁了他人,我還為公子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本以為見娘子嫁了別人,公子就會另覓良偶成家立室,但公子他……他的心都放在了娘子這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