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生 第三十五章︰最大得益者

作者 ︰ 華凝墨

寧沁兒重傷初愈,高皇後給了特許不必每日前去鳳儀宮省禮,但是寧沁兒禮數卻做得非常的足,每日定時去拜見高皇後,然後再去坤和宮拜見雖然不過五十余歲風姿猶存但已經基本不理世事的冼太後。在听取他人言傳身教時,不論是比她位份高出很多的妃嬪,還是那些教導她禮儀宮規的宮人老婢,處處皆是謙恭之至,禮數知足全然不像是一個出生卑微的平民女子,甚至很多大家閨秀也未必能及。

這樣一來直接導致的結果是,很多本以為憑她那樣的出生這些東西必定是她最大的缺陷,進而想要拿這些方面來做文章的人,最後卻根本無從下手,因為寧沁兒能做到的,有時候可能連她們自己都做不到。

比如她在後花園被許妙心指著鼻子一頓惡罵後,居然不僅不生氣,最後還微笑著心平氣和的向許妙心欠身,說多謝淑妃娘娘教導。至少在當時旁觀者看來,許妙心眼下的榮寵已經銳減,還因為替自己父親說清被罰去了一年的俸祿,偏偏這時候還把自己當作依舊風光如前的指著眼下最得聖心的寧沁兒鼻子罵人,只怕是又要惹怒聖顏了。可是最後的結果是許妙心之後沒有受到任何指責,而且隔日陳皇還去了館陶宮陪許妙心用了一頓午膳,又說起關于她父親許長貞受處的事,說前朝的事情不能連累後宮,于是陳皇大手一揮,連之前對許妙心扣除半年供奉的處罰都取消了。

這樣的發展路線實在是太不可思議,萬萬沒想到。

後來有人打听到了里面那個更不可思議的原因,這件事其實是寧沁兒跟陳皇討的人情。

如此開闊的胸襟,簡直可以去當聖母了,還有誰敢拿自己去跟一個這樣的人比。

宮里的桃花開盡,住在檐牙下巢中的小雛燕已經可以隨老燕出去覓食,春天,也該是到尾聲了。

高嫻衣睜開朦朧的睡眼,雖隔著厚厚的鸞帳,卻依舊可知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真是奇怪,她竟然又起晚了。

在這個月內,已經是第四次。

高嫻衣支撐著疲倦還微微有些酸疼的身子坐起,軟軟地靠在枕榻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朝著殿外的方向喚了聲,「如雨,在嗎?」。

話音剛落,如雨就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邊熟練的將鸞帳挽起邊微笑道,「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奴婢剛剛還在擔心您真要讓其他娘娘們第一個早上呢?」

高嫻衣有些吃驚的看向如雨,「你說其他妃嬪都已經過來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已經快到巳時了!」如雨應聲道。

高嫻衣聞言一怔,面色微怒地看了眼如雨,「什麼?那你之前怎麼不叫醒本宮?」

「奴婢不是看娘娘睡得熟嘛!娘娘難得能有這麼好的睡眠,奴婢又怎麼忍心叫醒您,而且娘娘您貴為國母,讓其他那些妃嬪們多等等又有什麼?」

高嫻衣莞爾一笑,「你倒是挺能替本宮安排的!扶本宮起來吧!再讓她們等下去,就算嘴上不敢說本宮的不是,心里恐怕也要恨死本宮了!本宮可不想背後被放冷刀子!」

如雨笑著上前扶起高嫻衣緩緩走下床榻,喚了幾名候在寢殿外的宮婢進來伺候高嫻衣的洗漱,再替高嫻衣更好衣,然後到一邊的妝台前坐下,由如雨親手為高嫻衣梳妝。

如雨邊替高嫻衣挽著長發邊笑說道,「娘娘,您近來整個人的氣色都不一樣了,看起來可是益發的美麗了呢!」

高嫻衣拿起妝台上的鳳形緋玉耳墜輕輕為自己戴上,看著銅鏡中那個容顏依舊的自己,微笑道,「很多時候,一個女人想要留住她的夫君光有外表是遠遠不夠的,她必須還要有足夠的智慧!甚至有時候,後者比前者更加重要。」

如雨知道,高嫻衣的這句話里包含了三個人,上陽宮的齊清言,館陶宮的許妙心,還有她一手送入念心宮的寧沁兒。

如果只論容貌姿色,高嫻衣很清楚自己是比不上這三個人里的任何一個的,如果說她與齊清言相差只是一點點的話,那麼她與比她小了差不多十來歲的許妙心相差的距離則又翻了一倍,至于再與長著那樣一張連世間很多女子都會妒嫉的絕色容顏的寧沁兒相比,那自然更不用說了。

但是無疑,這一次最大的贏家既不是與她明爭暗斗了這麼多年的齊清言,也不一定是有著連她看到都會生出一絲絲的嫉妒來的絕色容貌的寧沁兒,當然就更不可能是頭腦不及齊清言,姿色不及寧沁兒,一半還是憑著她的暗處扶植才能走到今日許妙心了。

雖然說現在的陳皇全部的心思都應該放在了寧沁兒身上,但是寧沁兒並不侍寢,甚至基本上都不允許陳皇在念心宮留宿,陳皇許了諾一切听她的,那些陳皇就是心里萬般不願意答應,他也只能答應。

可是陳皇不僅僅是一個君王,他還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尤其是一個已經在萬花叢中流連了半生的男人,若當真要讓他清心寡欲的專門去等一個女人,他恐怕是做不到的。

所以在這上面,高嫻衣覺得寧沁兒想得真的是太天真了。

而眼下許妙心在陳皇心中多年的超然地位已經被寧沁兒所取代,對于陳皇來說,如果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一個,那麼其他的女人不管是哪一個,于他都已經差不多。所以很奇妙,已經近乎有四五年再沒有踏入鳳儀宮的陳皇,在這一個月里竟然已經來了四次,而且這個月還沒有過去。

而且宮里其他以前不怎麼受寵的妃嬪,陳皇也有去過,有的是一次,有的兩次,最多的還是在鳳儀宮。

與陳皇有多年心結的上陽宮齊清言那里沒有去,為家父說情反倒受罰的館陶宮許妙心那里也沒有去。

所以最大的贏家,當然是她高嫻衣。

當高嫻衣由如雨虛扶著緩緩踏入鳳儀宮的正殿的時候,殿內已經坐著空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的眾妃們的不滿已經達到了高潮,雖然不敢在鳳儀宮里明目張膽的直接說高嫻衣的種種不是,但是幾個幾個相互之間交頭接耳的抱怨聲卻是此起彼伏,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

高嫻衣阻止了殿門口準備呼鳳駕的公公開口,自然而然,她們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高嫻衣已經站在了大殿門口處。

討論聲還在繼續。

高嫻衣就那麼靜靜站在那里。像看一出好戲。當然,她也看到了這中間還有一個人,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的,她沒有與旁邊的人說話,旁邊的人也沒有與她說,再這樣一群百花爭艷卻又丑態百出的場景里,她就像是一朵無垠的雪蓮,孤身傲立于冰天雪地之間,高嫻衣忽然覺得,其實她也擔待得起陳皇那樣特殊的對待。

她是寧沁兒。

然後,寧沁兒頭忽然側了過來,一瞬間,她們四目相對。

多麼可笑,高嫻衣在那一瞬間居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絲的心虛來,而且本能的把自己的視線與她錯開了。

這一瞬間的反應把高嫻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是什麼身份,她竟然會被一個身份,地位,頭腦樣樣都比不上自己的女人一眼便看得心虛,這真是天大的恥辱。

高嫻衣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剛剛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仍然沒有急著走上前去。她本來以為寧沁兒看到來她,肯定也會提醒旁邊其他渾然未覺的眾人,而事實是,寧沁兒只是微笑得頷首向高嫻衣致了意,然後便仿佛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依然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那里,一言不發。

到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高嫻衣想。

終于,高嫻衣淺淺地渴了一聲,有妃嬪聞聲側過頭來,在看見高嫻衣的那一刻,臉色瞬間煞白。

然後,整個大殿之內瞬間寂靜下來,除了高嫻衣和如雨緩緩上前的腳步聲。

沒有人知道高嫻衣是什麼時候到的,更沒有人知道高嫻衣到底听到了些什麼,她可能剛剛才到,什麼都沒有听清,也可能已經到了很久很久,該听到不該听到的全部都听到了

高嫻衣在最上方那把象征著最高貴的身份的的鳳椅上坐了下來,眾妃起身下跪叩禮。

高嫻衣接過身側如雨遞過來的茶水,淺淺地抿了一口,然後放在了右側的桌案上,這才將目光掃向下方眾妃,微笑和聲道,「大家起來吧!都是一家子姐妹,客氣什麼!」

眾妃僵硬地微笑起身坐回位置,面色有些難看,模不準高嫻衣接下來要說什麼,自然也沒有人敢最先開口說話。

高嫻衣的目光在眾人間游回了一圈,淺笑道,「今天到的人數,似乎不太對啊?」

眾人微愣。

寧沁兒向高嫻衣微笑頷首,溫聲答道,「回娘娘,剛剛館陶宮那邊的玉芮姑娘來請過假,據說是淑妃姐姐身體好像有些不太舒服,所以今日沒有辦法過來省禮了;宸貴妃姐姐之前本來是已經過來了的,只是好像是宮里還有一些要緊事務有待處理,想來娘娘您也不會怪罪,所以便先行回去了!」

高嫻衣淺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道,「嗯,這倒也是!近來宸貴妃妹妹身上的擔子,可是比本宮還要重了!連一個時辰的空閑時間都難得騰得出來,可本宮居然還有閑時間睡懶覺,當真是退步了啊!」

听到高嫻衣這句話,殿上的眾人面色各異。

瑾妃莞爾一笑,「娘娘這話可是說笑了,宸貴妃妹妹如今肩上負的擔子再重,也畢竟只是貴妃,您才是皇後,是後宮之主,宸貴妃妹妹便是做再多的事,那也是為娘娘您做的不是?再說,娘娘您今日雖然確實時間上有所晚擱,但是也是事出有因的,畢竟咱們最大的任務,還是伺候好陛下,若是沒有陛下,又哪里還有我們?」

除了皇後高嫻衣,宸貴妃齊清言,妙淑妃許妙心,再一個在大陳的後宮里地位比較高的女人,就當數采靈宮的主子,瑾妃楚姒了,雖然也還有一位居于怡清宮的柔妃,但是柔妃在幾年前因為難產,不僅孩子沒有保住,人也落下了病根,纏綿病榻已久,顯再見人。

而且從高嫻衣听到瑾妃這話的反應來看,瑾妃這話說得還是挺符合高嫻衣的心意的。所以瑾妃此話一出,其他眾妃連聲附和,唯有寧沁兒,卻是一直都只是淺笑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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